周戎生的马车在廊汉城内并不显眼,来得并没有周远疆的龙撵视觉冲击大,不快不慢的一路像廊汉城西行驶去,周戎生一直靠在曹滢肩上眯着眼睛打着盹。这次的马车来得比多年前初到廊汉城那辆豪华,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倒也实在,至少踏实。
这次出王府,周戎生实则一直记挂着二太太给他说的城西郊外二十里处的钟秀山的破道观。虽然二太太自那次只提过一次之后没再说过,但他知道二太太说过的话从来都有理可寻,不会无中生有,看你听与不听。
要说聪慧与悟性,周戎生一直的当仁不让的,他总以才高八斗自居自傲。慢慢的二太太说的道佛箴言越来越难以理解时候,周远疆告诉他关于那些他未知事与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其实像坐井之蛙实则愚不可及。
有能力的艺术在于有本领在针尖上建筑一座宫殿,而思想的奥妙之处在那根能够在十秒之内把沙漠变成城市的仙杖里面。周戎生一直不明白这句话带来的含义和对他的抨击来得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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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奇的尚知新鲜东西总会让人心驰神往,周戎生也是。
周戎生那年自从进了王府以来,随从常伴左右,好难得出来一趟都是轿子进轿子出,这次的出府玩乐是他一早就预谋好了的,从朝议那天给周远疆招呼以后,就想借着这十五诞辰日子去一趟二太太说的地儿。
廊汉城的繁荣是毋庸置疑的,前朝旧都,城门起至其他几个门主干道路全铺的大青石板,已被车辆行人来来往往的磨得洁整光滑,这光滑的青石板能代表他的年岁,从朝阳到月光,记录过历史与昨天,承载了繁盛和衰亡。
周戎生刚到廊汉城那会儿他未曾感受过这种热闹宁静祥和的气息。常在泥泞凹宕奔跑的脚掌一下踩在王府的青石板上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或许这种差距带来的落差感就像他看见书上说的一句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瓦片一样真切。
出廊汉城城门口,马车颠簸起来嘎吱嘎吱响,一墙之隔天差地别,泥石子路有些地方还有水凼,走起来摇晃的动静很大,靠着曹滢打盹的周戎生翻过来转过去,扭动着身体像是很难受。
曹滢由着周戎生靠在自己肩上,看见周戎生打盹,陈汝霖一路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在王府的时候想着出来玩肯定心情愉悦,一开始逛的时候是挺愉悦。但似这一路无话加上车摇曳车篷里又闷,所以有些心烦气躁。从现在转过来又想,这一路簸箕还不比在王府闲心看书又来得有趣些。
年少气性还是有些不耐烦,斜靠着眯着眼睛看着陈汝霖说道:“陈汝霖,咱这走了多远了?都琢磨着快半个时辰了。”
看着坐着有些心急,或者说被这马车坎坷路给折腾心烦了的周戎生,皱着眉语气还有些败坏,陈汝霖挠了挠头无奈的答道:“主子,咱这才走了一半呢!这前面有个茶摊,要不咱歇会儿?”
“行嘞,那坐会儿,莫说人累了那畜生也累了。”周戎生听见陈汝霖说歇会儿,他是有些坐乏了,这老是坐马车里不仅抖落还有些闷得慌。
陈汝霖给车把式打过招呼让马车停下,让车把式给马喂食。下车后招呼着周戎生下马车。周戎生一下马车就直了直腰杆,深吸一口气,这一路把他憋得头闷心慌。
看见不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有高有低,这一下子想借景吟一首诗来着,但发现好像是脑袋里的子曰诗云儒道至圣被这颠簸的马车给震混乱了有些词穷,摇摇头就无奈作罢!
从廊汉城一路出来延绵还是有些个小酒馆茶楼饭店之类的,一路小摊贩也不少,但慢慢的一路来就只有些许个茅草马裹的小棚子茶摊,路行越远越少,十里不存一。这生意人讲究个地利人和,要是那居廊汉城中的醉仙楼落门在这隔着廊城十几里远近的青山脚下,这样那醉仙楼肯定就叫不上第一酒楼了。
在这遇见个茶摊还算是比较不易,茅草矮棚,这个茶摊亦如此,拢共两幅桌椅,人多了转身就打架。茶摊老板是年过花甲的一对老夫妻,就安居在这青山脚下简衣陋食,守着这条道上一条拢共也数不着几个行人过客。
看见在一旁停下的马车像是有了点盼头,对于一看身着就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周戎生一行人,老夫妻有点手足无措,目光诚惶诚恐。
陈汝霖看着经管茶摊的这一对花甲顺耳之年的夫妻,显得倒是谦谦有礼,语气温和先是说了一遍要茶水,二老像是年岁问题有些耳背指着耳朵摆了摆手。陈汝霖接着放大声音又说了一遍才表述清楚。
周戎生坐在自制的短小木凳上,觉得有些磕碜屁股,让曹滢给他捏脖子肩膀,是真的被抖落得不行,觉得那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含义就于此。
那对年岁已至知天命的老夫妻烧好茶水拿上桌的时候显得忐忑惴惴不安,好像是周戎生的一身戎装给两位年岁过半未见过大世面的老人带去的。曹滢接过茶水对着两老礼貌的躬身微笑,给周戎生倒上。
周戎生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茶很涩,就像香樟树的叶子泡来一样,有一股香味但在口里像黄连水,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咽了下吼,随即舒展开来望向那老人加重声音说道:“老人家茶水很香,可口润喉。”
少年心性,说着还像那老人竖了一个大拇指,那老人听见周戎生的话像是有些高兴,虽然有些看不懂大拇指带来的含义,脸上惴惴的神色稍有放松,摆了摆手躬著背朝着周戎生笑。
陈汝霖没看见周戎生皱眉,倒是听见周戎生说茶水可口,一路吼干胸闷的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脸色一变,但又生生咽了下去。看着一口口轻抿的曹滢陈汝霖有些尴尬。
周戎生注意到陈汝霖的模样有些憋笑,端起茶杯又轻抿了一口,摇摇头无奈的笑着加大声音朝着那老人问道:“老人家,那离这十里开外的钟秀山你可知道?”
听见周戎生说话,那老人像是有些耳背,即管周戎生很大声,看上去也是那样吃力,老人尽力的听完,笑着给周戎生说道:“远呢,约么着半个时辰呢!”
周戎生听见老人的搭话,答非所问。哭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还想问点其他啥的也都作罢,老人花甲知命之年,而发苍苍,而视茫茫,而齿牙动摇。莫说可能没听着刚才他的话,回答他的话都是廊汉城当地的土话,虽然也晓得个大概意思但实际也不真切。
况且这一条道上也没多个行人路人。亦不是哪种交通要道,消息来得并不是很灵通,所以无奈作罢再喝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苦水。
歇息了好一会儿的周戎生倒是看见了比较有趣的事儿,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车把式,就是陈汝霖力巴市场找来的那个赶车老头,看上去五十来岁也是年过半百,佝偻着身子头发稀白。
周戎生倒不是什么事都好奇,他这一路都没怎么注意这个车把式,他看见这车把式喝茶的时候是大口大口的喝,像是很甘甜解渴,还拿着给拉扯的马灌了几碗。
他以为这车把式喝的茶水和他的不一样,眼神示意曹滢去给他又倒了一碗过来,拿起试了一下味道依旧,茶味虽清香但入口味道依旧苦得咽不下。
陈汝霖看着有些奇葩的车把式喝茶一碗接着一碗,看得直撇嘴皱眉头,还摇头。看见车把式灌马的时候陈汝霖就差点过去给拦住了,被周戎生叫住了他。
看见这觉得有趣一幕的周戎生倒是笑了一下,这一路有些乏,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不做言语。歇息了一会儿,车把式把那一壶茶都喝完了后周戎生招呼着继续走,看得尝过味道的陈汝霖一阵头皮发麻身子打颤。
走的时候陈汝霖拿出了一锭大银给两位老人,二老接过银子连连躬身点头道谢,陈汝霖一直摆手,虽然茶味不怎样,但这年月一天或许也守不到一个行客的老人家也不容易,一锭银子足够在醉仙楼大大的吃上一顿,够廊汉城寻常百姓吃上几个月子。
陈汝霖上马车后周戎生问他给了那两位老人多少钱,他答道说给了一锭大银,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自家主子不会这样小气。
周戎生不做考虑,叫他下去再给一锭,这下把陈汝霖弄得有些蒙圈,愣了一下但立即回过神来下车给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不会蠢到向周戎生刨根问底的问个不停为什么要再给一锭银子。
启程上路后马车还是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凹凸不平泥石子,嘎子嘎吱的摇晃,或许是马吃过了食倒是不如之前晃得厉害。周戎生这回倒是有精神些,和陈汝霖调了个位置,搞得陈汝霖实在是想不通周戎生是作何!一头雾水。
周戎生在前面坐着,把马车门账掀开,看着赶车的老头,那老头转过身看了一眼周戎生,笑了一下拿起挂在一旁的葫芦,打开葫芦嘴就往嘴里灌。
隔着很近的周戎生一问气味就晓得是酒,而且酒味在若有若无的记忆中还有些熟悉,这一幕和好些年前陈老头把他从北郎潼洲接回来的那一幕不谋而合,让他有些愣神。
颠簸摇晃的马车把周戎生从那一年的雪虐风饕中拉回来,笑看着那年过半百头发略微发白的车把式,扇了扇扇子打着哈哈道:“老人家这些年走南闯北,辛苦啊?”
看见一路都缩在车篷里不言语的周戎生突然笑着打哈哈,赶车的车把式笑笑,用手里的赶马绳轻拍了马一下,回头看了一样周戎生开口道:“公子,想问什么你就问,老汉我如果知道的都会说。”
这赶车把式虽然年龄尚至如此,但这赶车好歹也算跑江湖了见得多认识也广泛些,说话也听得懂,不像之前茶摊的老夫妻一样方言气息来得重还得让人猜。
听见直接就对他说有什么问题就问的车把式回话,周戎生刚才到显得有些尴尬,他嘴角轻微抽搐一下,表现得毫不在意的继续笑着问道:“老人家,刚才你喝那茶水...”
周戎生话没说完,像是故意留一半,能表达的意思就多了些。周戎生一问茶水,一旁的陈汝霖想到那车把式大口大口的喝了几碗他都有些口涩,埋头用手扶着额头没说话。
那赶车把式听见周戎生问茶水,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接着喝了一口葫芦里面的酒,然后拿着朝周戎生示意问他喝不喝,周戎生摆手。他一脸期待的等着车把式说话,说他想知道的,偏偏这老东西还卖个关子。
看着周戎生一脸期待样子,车把式迎着风哈了一口酒气,笑着说:“公子,你那两锭银子花的不亏。”
车把式这一句话彻底把周戎生兴趣给勾起来了,就连坐里边的陈汝霖都直了直身子,曹滢也把头看向被车帘子挡住半个脑袋的车把式。
周戎生很好奇的疑问道:“为何?”
赶马车的车把式笑了笑看了一眼周戎生,笑里有点不屑,目光有些自傲,或者说有些嘲讽周戎生的没见识,看上去就是这样。车把式轻笑着说道:“青黛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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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时间是凌晨2:20,希望我记得这分钟,我刚码玩一章字,还未就寝。没有一个成功来得是轻松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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