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其道观范围四周,想来在很久前肯定是具有规模的。史记变迁,相隔甚远的一个无名道馆,即使再有心的人都没有来修葺保护的念头,只能任其雨水冲刷,风蚀日曝,可能那门口的道馆题名匾亦是如此,但且都被白蚁蚕食得无迹可寻。
眼中的道观残破,目前只剩下这居首的中殿,和一旁的两座偏殿。即便是观中请有真身菩萨,在如今的廊汉城,也没有哪些个只为三餐犯愁平明百姓会来这儿奉上两炷清香!更不用谈其什么香客了,菩萨都能有饿死的那天,观中人都走了,神留下来又有何用?!那雕栏玉彻也都不复存在,且哪里还有什么朱颜可改......
首殿居中的门联倒是让周戎生驻步,摇着寸长的香檀木纸扇,浅笑着摇头暗声嘀咕道有趣有趣!细细打量,印象中好像这一副联在哪本野史写记上有过落目览阅,略微烧脑思忆,但就是记不起来了;
稍时一刻,轻拍两下额头不在迷浊,轻声一笑接着跨步朝殿中走进去。
周戎生脑补出的道观画面和二太太提过一次的眼下实际道观是有些不带挂钩。
“咦?”入殿中四下打量的周戎生兀的惊疑声音,跟着在周戎生身背后的曹滢和陈汝霖看不见周戎生面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且听见他的轻呼声只是面面相觑,没有打扰出声的周戎生。
周戎生微闭眼睛拢鼻轻嗅,又睁大眼睛一蹙,看不出其面目为哪位真君的像前还燃着三炷清香。看见飘着一缕柔丝青烟的三炷清香后周戎生会心,二亲娘果然不会无中生有让他劳行来此只为见过这殿中曾经金光缠身如今破败不堪的三位道家真武神君。
他周戎生这也算是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了,王府到山野不过是废了半天时辰,还是由车马代步没费他一点脚力功夫,这且容易。但那些处江湖之远的庶民游人想要从身处江湖之远的天地到庙堂之高世界,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无力挣扎,穷苦攀爬。
下处江湖,江湖虽险,却不如人心难测。上居庙堂,朝堂虽乱,却不知权术弄人。
多少人把事物人生看得透彻,却还是不顾一切想着殊死拼搏,背水一战固然壮烈,但棋有险招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了...
他周戎生还小,哪懂得什么大道理,且怒且悲且大笑,有福无福都消受。正如二太太曾经在佛堂对他的点悟,困来即卧,他很用心想深刻的去理解,但是还是理解不来那句听上去就很有含义的“于小事得道,于小人成佛”。
周戎生看着殿中清香愣了愣神,嘴角带着笑,看不出表情的脸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让人猜不透他作何想法!
“咳!”一声轻嗽,打断了正浮想联翩到处飞的周戎生,这微微一小声,让周戎生一怔。
倒是把周戎生身后的陈汝霖和曹滢二人吓了一跳,身子一紧,随即朝周戎生贴近两步,有人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隔着这么近距离发声,确实让二人心生惭愧!目光警惕的朝着声音源处望去...
周戎生愣神反应过来也就瞬时,看着他刚走过的地方,那两根题有对联的撑殿金柱前,也就是他驻步半晌打量的地方。也许在那个位置踏足时粘在鞋子上的泥尘还没被风吹走,殿门口就是那个位置,站着一个人!
映入眼帘一位老者,看上去瘦骨嶙峋,衣着不过葛巾野服。藏青色的衣衫说不上来是道袍还是素服,褴褛飘飘,上袖不过腕,下袍且没过膝。花白的长发被头顶的破帽遮过大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发簪缚着,两鬓前后也飘散着几缕白丝。
周戎生回头看着负手站于门外的老者,光照过他,身子微斜,像样是故意挺直了腰但还是佝偻着背。面瘦感觉皮贴着颊骨,被泥尘染黑的衣着看不出来任何端倪,飘散的白发不知道有好久没洗,这模样让周戎生再次一愣神。
周戎生愣神看着那老者,那老者也是看着周戎生,场面像一二三木头人来得好笑。
少顷,或者是周戎生自己缓过神来觉得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有些不大礼貌,尴尬一笑眼神飘忽,朝着那负立门外的老头走过去。陈汝霖、曹滢二人神色稍有放松但还是紧身跟着周戎生,目光盯着那一身破衣烂袄的邋糟老者。
“见过老人家,晚辈后生山上山下一路览胜,倒是有些渴了,路过此地遇这真君府邸,想来讨口茶水喝,多有烦扰!”周戎生很会说话,走到老者面前俯身作揖行了一个儒礼,言语顺耳神态看上去颇为恭敬,话从口出挑不来一点毛病。
见过这个老者,周戎生想到了野书里哪些遁迹黄冠的避世道士,以持才自居,都是些不问尘世的高人。看着清瘦身子,脸上带有几抹黑迹的老头,周戎生实在是不能把他和那种世外高人扯上一点关系。
周戎生话音落下,看着一脸人畜无害还带有几分谦逊的周戎生。那少年的一身锦衣对他那刚巧于遮羞的破袍好像并没有带来什么作用,老者清瘦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没有出言作答,背过身就走出了中殿朝着偏殿走去,周戎生会意跟上,陈、曹二人随其后。
看见这里的道观和那老者,让周戎生想起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名叫《道史》,里面记录了一个经历历史兴衰的道观中只剩下一个老道的语录。那年老道年幼,他师傅领观中所有弟子下山,留老道一人守观。老道问他师傅此去所为何?他师傅说:平乱寇,济太平。老道问他师傅何时再回?他师傅回他说:若回必是盛世!倘若不回......那便不回了。
来到偏殿,里面正中居上方的位置有一个简搭的供奉位,上面有自行书写的道始尊者牌位。还有角落一隅有石头上放木板的“雅榻”,另一边上一个自制的简陋书椅,还有一根凳子。
入殿后老者还是没一句话,进了偏殿又随着进了殿内另一个门,周戎生坐在那自制的凳子上等了半晌,起身朝那另一个门走进去。
入门后发现这是另一个殿残破后留下的四面墙壁,顶上有梁无瓦,墙壁可挡风,有个泥土建制的一个类似于土灶的东西。那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在用一个坑坑洼洼的破烂铁壶烧水,看见周戎生进来也没作言,用一把蒲扇扇着土灶口,看似想让火更大一些。
周戎生看见这老头,就联想到那个赶车老头,这话少的脾气到挺像,但那老头至少还会带些笑脸,要不是刚才那声咳嗽周戎生还以为这老者是个哑巴。
这老者的面无表情让周戎生悻悻然,四下一看别处一块不大的菜园子,有些正处季节可食用。看过这里他嘴角轻笑像是嘲讽。
见过了那种游方道人路过一地,人迹罕至,能有寡汤素食裹腹,晨鼓暮钟青灯黄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问世忧。也见过了锦衣玉食体态丰腴的油头和尚不见诵经礼佛,成天开山门迎香客,只是为了那世人袖中几两香火钱。周戎生想到这儿就觉得可笑至极,怪不得二亲娘告诉他佛在心中...
或者是火较大的缘故,没好会儿水烧沸腾了,老者用三个竹筒制成的饮水杯子倒了三杯热水放于桌上,还是没作言语。
周戎生会意,朝陈汝霖和曹滢二人示意后自行拿过盛水的竹筒,轻轻吹气小口小口的饮。
“喝了水就走吧,早些下山能赶上天黑!”周戎生喝着水的功夫,那一直没开口的骨瘦老者开口说到,声音就如平时农家老人并无特别之处,语气依旧不愠不火,眼神目光都没有看向周戎生。
老者说完,周戎生都没表态,一旁的陈汝霖放下竹筒欲言,被一旁的曹滢轻拍一下提醒随即打住。陈汝霖看了一眼曹滢像是不解,曹滢冷哼一声,不理会陈汝霖,意思表达主子说话奴才别开口,出来这一天离了王府陈汝霖像是有些没了规矩。
背对着他的周戎生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他没马上说话,再次轻抿了一口水放下竹筒,看着那位老者,缓缓说道:“老人家,我从廊汉城北燕王府来。”
听见周戎生说廊汉城北燕王府,那老者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和一点神态变化,没有故作镇定的感觉,反而就是真的不知道周戎生口中的北燕王府是何许地方。倒是周戎生这话一说,那他之前说来此游览的话就不攻自破了,没有撒谎被拆穿后的不堪,他就是不觉得尴尬。
“老道生于山野,应当葬于山野。这里终年不见一人,哪的听过什么的北燕王府,没有没有!”那老者以老道自称算是释解自身身份,语气也是平和,意思就是我不过一山野穷道士,真不知道你是谁。好与坏都于我无关,喝完水赶紧滚犊子。
听见这话,看着老者这模样,反倒是让周戎生来了兴趣,真如书中那种人,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周戎生看着破衣老者,笑了笑。想这北燕王府的名头来得果然不大啊。人家都不买账,看似真的不懂得这北燕王是何许人。
随即周戎生灵光一过脑,记得二太太佛堂说的那句话,看着一旁的破衣老道;“请教道长尊上一个问题,可曾听过一句‘于小事得道,于小人成佛’。”
说话的周戎生话里有话的想表达什么,看着那老者的目光有些期待。
“嗯?”果不其然,听完周戎生这句话的老道轻蹙眉头,稍稍一愣神,看着周戎生轻嗯一声,像是回应,像是询问。
这一句话的作用显然来得比北燕王府的名头大的多...
ps:昨天偷了一下懒,加上没人看实在是毫无动力,本来说这一章写上个八千字大章的,但是现在凌晨4点了,受不住。明儿个下午再更吧,要是有看到这里的,剑指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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