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六章 学问

车把式的酒来得实在,要说这烧刀子苞米酿,入口后麻舌头且辣喉,又从喉咙一直暖到胃,大雪寒冬于寒舍内温上一壶烧刀子苞米酿,让人直呼爽快,比盘膝拢在炕上还暖和。

就那一股劲头喝过的人都忘不了那种味道,不如富贵人家喝的那种清酒高粱酿来得柔。但苞米酿价且便宜,像曹赟定陈蓦就比较好这一口,还就是如赶车把式随身带上一壶,说话过风都带有酒气,还有一股子难入鼻的烟油子味...

周戎生出府一天暮色未归,陈蓦和曹赟定把廊汉城都翻了个遍,在所有出入城口都设有亲兵,哪晓得他会出城跑得那么远。指不定是醉仙楼那个“不长眼”的裘老板长了眼,瞅着周戎生雇的马车出了城。

廊汉城门口周戎生是被那烧刀子的劲头给冲昏了头脑,麻了神经。被在城口迎着的陈蓦和曹赟定二人给抱入轿子抬至王府。

夜里醒来过两次也只是要了口水喝,陈汝霖和曹滢二人一晚都侯在周戎生房内,等周戎生又睡下了他们才能趁时歇息。

这如此一说倒不是他周戎生酒量不好,只是不过常酌清酒的他受不住这烧刀子苞米酿一来的味道,两口进胃就上了头。

周戎生醒过来时是第二天一大早,日出三竿了,口干舌燥,起身端过一旁茶壶揭开盖子直接就往嘴里灌。

接着晃了晃脑袋,估计是那两大口烧刀子的缘故,或者是睡得久了,晃起来后脑勺伴有阵阵沉痛。

手扣着脑袋努力想着下了马车后与赶车把式的交谈,一冲动卯足了劲灌了两大口烧酒,之后就断片了,可能是睡得久,实在是想不到别时老头子后来那句“老汉名唤八十翁”;

苦笑着摇了摇头,唤了一声陈汝霖,着衣净脸朝着二太太的院子走去。

要说一天府里都不见周戎生影子,最着急的还四太太,四太太如今也未尝有子嗣。周戎生来王府这些年月也是四太太照顾了他的吃喝拉撒睡。

王府周戎生生日一开始没人晓得周戎生溜了,四太太一大早起来就张罗着如何如何,后来找不到人,才晓得周戎生给周远疆打过招呼出府的后暂稳了稳心神,但又见暮色将至还不见得人回来,就张罗着陈蓦和曹赟定二人到廊汉城翻个遍。

昨晚上看见四下的人把一身酒气熏人还晕乎的周戎生抬会王府的时候,四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劲的埋怨周远疆不该让周戎生自行出去,周远疆见娘们兮兮就差哭出来的四太太有些无奈,劝慰她爷们不喝点酒就不叫爷们了。

周戎生一入府,换衣服,擦身子这些都是四太太给周戎生弄得舒适守了一大晚上才回房歇息。

所以这一大早周戎生刚醒过来神就想着到四太太院子给她请安,本来想出口斥责周戎生两句的四太太见到这幅模样,想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出口。

见过四太太,再到书房给周远疆说说此行情况,本来还算是谦谦公子的周戎生一见到周远疆立刻换了副纨绔模样,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太师椅上。

别的都没提起,就给他说了“青黛崖香”倒是让一脸无常嘴角轻笑的周远疆惊咦一声。但也只是那一下,看见周戎生故作的得意样,周远疆也不接着问,周戎生也悻悻然不往下说。

或者周远疆惊咦声不是对那“青黛崖香”感兴趣,倒是这周戎生这出行一趟的见识让他讶异不少,这一来就让周戎生看不明白。

看见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周远疆,周戎生撇了撇嘴直呼没趣,连那破衣老道赠他念珠的事儿也懒得提及。出了门唤了一声陈汝霖曹滢朝着佛堂的放向走去。

书房内周远疆哈哈一笑,此番笑容破有深意...

二太太的佛堂依旧让周戎生心神宁静不浮躁,沉闷的后脑勺可能因为佛堂玉菩萨前燃着的三炷清香让他感觉好些。给二太太说了此行一番所遇,二太太都只是笑看着周戎生。拿出老道给他的念珠让二太太看的时候,二太太只是轻微皱眉随即舒展点头,笑着给周戎生挽回手腕上,让他好生戴着。

辞别二太太,周戎生想着去三太太院子吃点三太太做的桂花糕,或是逗逗他的凤至姐姐,身后的曹滢告诉他这点儿该上学塾了。

周戎生无奈的用手一拍脑袋,这一出府加上昨晚的酒一烧脑倒是忘了这茬,魏汉鸣这个整天口吐斯文言的帝师不知有没有忘了他这个顽固学子,随即疾步朝着德馨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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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馨苑...

给周戎生周凤至讲学的书堂里,先生魏汉鸣早早的就端坐于堂下儒家圣人像前摇头看着书。堂下只有有两个位置,周戎生落座后见旁位上的位置空着,这倒是不像他那姐姐周凤至。

要说他周戎生能四下旷读偷乐不学还能见惯不怪,但说他这姐姐有这样一出的话那就值得考究了。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但一下子又感觉空落落的,言不明的滋味。

稍作打量了一番准备下了学塾到三太太院子里在瞧瞧。

行了儒礼看着圣人像前持戒尺一把的帝师魏汉鸣,周戎生打趣道:“先生,我们今天学什么?是不是得默写一遍《翰林学记》了啊?”

看着这幅打趣模样的周戎生,帝师魏汉鸣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那《翰林学记》拢共算下来十好几本,就算是执笔不歇息照抄下来也得好些日子。

“世子不是想多读一些野记杂文吗?今日遂了世子的愿了,老朽就为世子讲几则明间典故。”魏汉鸣依旧面无表情的开口。

“好好,我就爱听典故,先生请讲!”听见魏汉鸣说讲民间典故的周戎生一下子来了兴致,直了直腰板端坐着恭听样子。

“老朽先说说一个典故,名《缘箩山人集》。”魏汉鸣看着一脸待教模样的周戎生,开口说道。

“好,先生您说说吧,戎生洗耳候着。”周戎生看上去有些急不可耐。

“话说北人生不识菱者,仕于南方。席上食菱,并壳入口。或曰:“食菱须去壳。”其人自护其短,曰:“我非不知,并壳者,欲以去热也。”问者曰:“北土亦有此物否?”答曰:“前山后山,何地不有!”

魏汉鸣看着周戎生,语气忽而重,忽而缓,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在里面。这副样子,一看来就像那廊汉街上街上茶馆内拍案顿挫让人猜绝的说书先生。

堂内听完魏汉鸣说完这典故的周戎生是面色一变又变,变得有些沉闷。他周戎生聪明得很,算是晓得这魏汉鸣这典故的意思,指桑骂槐这一词的道理让周戎生既恨又没脾气。

此番典故意表:此坐强不知以为知也;这是因为故事中那北人硬把不知道的变成知道的,其寓意是讽刺那些不懂装懂的人,这个北人若是对号入座的看来,那就是周戎生无疑了。

这一番典故算是让周戎生开了眼界,这帝师真不愧为帝师,拐着弯的都能给他上课。

看后面躬身站着的陈汝霖和曹滢二人含笑的脸面就晓得了,这算是换了个法子的治着周戎生。

周戎生听完魏汉鸣说完,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随即笑道起身上前给魏汉鸣斟了一杯茶水,说道:“先生教诲,戎生谨记。”

魏汉鸣有些糊涂,周戎生这番模样倒像是那谦谦受教孺子牛。这一典故说来不至于让他如此,这一日之别如隔三秋的话放在周戎生身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先生,戎生有一事情,希望老师直言。”周戎生躬身颔首看着魏汉鸣说道。

“老朽要么不开口,要开口定是直言。”魏汉鸣不知周戎生又有什么名堂,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

“您看戎生的学问究竟如何呢?”周戎生看着魏汉鸣,有些许期待神色。

“世子的学问确实大有长进!”周戎生说完,魏汉鸣轻微一皱眉,接着抚摸了一下自己不长的花白胡须道。

“那凭我的本事,如果应了科举,能名列三甲吗?”周戎生越发来了兴致,像刚才魏汉鸣的典故带给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唔...”魏汉鸣闭着眼,顿了顿没唔出来什么话。

“就算进不了三甲,能考得一个进士及第吗?”看着闭眼的魏汉鸣周戎生更加急迫。

“唔...”魏汉鸣眨巴两下眼睛,还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好好,就算考不上,那么能考一个举人吗?”周戎生紧蹙眉头,有些不耐烦。

“世子现在的学问,只怕与秀才贡生不相上下,但世子如此年纪,这已经很算了不得了。”魏汉鸣略作一沉思,直视着周戎生说道。

“哼,那师傅你说戎生的学问要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学成毕业?”周戎生听过魏汉鸣的话冷哼一声,我一北燕王世子,识学多年居然与那穷酸秀才不相上下。自然不屑,语气愤懑道。

看着这幅模样的周戎生,魏汉鸣不作理会,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学海无涯,以世子目前的学识,学塾还要读上个三五年,到那时,老朽就教不动世子了。自当退位,到时候世子当以天下为师,习得满腹经纶。”

周戎生听候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魏汉鸣躬身行了个儒礼道:“戎生谨记,谢先生真言。”

看见周戎生行了,魏汉鸣也是躬身回了儒礼:“老朽不敢,老朽只是直言。”

说完不再言语,周戎生回到自己位置,手持书册不作声的看了起来,这时的魏汉鸣让周戎生既敬佩,又恨他一方面太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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