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骗与传销

在这个世界上,最使人恐惧的,是未知。

在这个世界上,最神秘可怕的,莫过于猜测。

而猜测未知,是最神秘可怕的恐惧。

心中万千浮念,转瞬之间,我想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想了很多个可怕的未知,却始终没想透彻。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

如果是传闻中黑道的挖煤组织,却为什么生存在悲惨的遭遇中,每个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未来充满了自信?

甚至我联想到,是否是所谓的传销组织?但我所听闻的传销组织虽然也是住集体宿舍,吃大锅饭,甚至男女混住,还有打针吃药走不掉,敲诈勒索关黑屋子,屈打成招还有洗脑。可我却觉得,这个家里,似乎没一个人比我愚笨和痴傻,甚至个个仿佛比我更懂事,见识比我广。

是我想的太多?还是见识浅薄?

沉浸在真假、虚实中,我有些凌乱了。

“林枫,在想什么呢?听大家说话呀!”文倩倩悄悄扯了下我的衣袖,低声说道。

“哦...没什么。”我含糊附和着,看了眼赵华峰登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提醒以及警示,拼命压制着斑驳的杂念。

此刻,我满心底只想这顿饭尽快结束。我只想走,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胡乱的思绪,逐渐沉寂了下来,听着一个人正在讲着什么。

“以前,有一对邻家兄弟,年龄稍大的叫大毛,小的叫二毛。有一天,他们一起玩踢足球,结果足球飞进了一处山洞里面。大毛二毛进去捡足球,结果发现山洞一角,正好被足球砸了个坑,里面杂草纷纷,应该是之前地面铺了一层杂草隐藏着,恰好被足球砸到了。他们看见坑里有一口箱子,他们好奇之下打开箱子,你们猜里面是什么?”讲话之人停顿了下来,嬉笑问着众人。

“是宝藏?”

“不对,应该是古董。”

“像这种桥段,绝壁是秘籍。”

“联想也忒丰富了,你以为是武侠世界啊?”

众人激烈的争执猜测着,整个饭桌回到了欢声笑语。

“林枫,你觉得是什么?”

文倩倩似乎就爱把我拧出来一样,总是把我推向风口浪尖。看着所有人望过来的眼睛,我简直有想哭的冲动,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啊!

不得已,我随口粘来道:“该不会是黄金吧!”

“很遗憾告诉你...”讲话之人故意停顿,略带几分幽默接口道:“回答真确。”

我沉默。

“林枫不错啊!挺聪明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是黄金呢?”有人夸赞道。

“那肯定的,你以为是你啊,还秘籍呢?亏你想得出来。”

“是黄金,然后呢?”

讲话之人继续说道:“大毛二毛发现是黄金后,想搬走却搬不动,商议之下回去找大人来搬走。大毛跟二毛说,避免这个地方被别人发现了,让二毛在这里守着,自己去叫大人来搬走,然后两家平分,二毛信任哥哥就答应了。

大毛马不停蹄跑回家,父母却不在家,因为他妈妈喜欢打麻将,猜想肯定是在茶馆,于是又跑去茶馆,果真找到了他妈妈。大毛悄悄跟他妈妈说,后山有个山洞里有黄金,赶快跟他去搬。他妈妈却噗哧笑了,还当笑话讲了出来,说这死孩子,竟然说后山山洞有黄金,怕不是想骗我又去买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当是听了个笑话,毕竟小孩子说的话谁信呢?而且她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个年头,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过,要是有黄金还不早就被发现了?于是都没有在意。

大毛心急难耐,却也无计可施,等了一会,有心怕被二毛抢占先机,拉扯她妈妈的手臂呼叫跟他去一趟。却不料因为大毛的干预,本该清一色的牌打成了诈胡,大毛妈妈气恼不已,使劲一巴掌扇在了大毛脸上,因为用力过重,大毛跟着翻倒,额头撞在了桌子一角上,血流不止,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二毛在山洞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大毛带人来,小孩子心思简单也没想太多,就想自己回去叫大人来。但是突然想到,要是父母不信怎么办?二毛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他跑到山下的路上,祥装倒在路边,哀嚎不止,恰好被路过的一个老爷爷看见了。二毛说不小心腿摔折了,麻烦老爷爷去他家告知下父母亲。老爷爷心急之下赶紧到了他家,发现家里没人,于是跑去茶馆,看见了二毛妈妈还在打麻将,脾气犯冲下,一巴掌把二毛妈妈麻将掀翻了,怒吼说你儿子在后山腿都摔断了,你还有心思打牌?

二毛妈妈心急如焚,赶紧联系了二毛爸爸一起过去后山。到了后山二毛主动承认是骗他们的,并且如实告知实情。虽然二毛父母也很生气,但还是抱着想看看,二毛为什么撒谎的念头下,一起去了山洞里,也并拥有了黄金,从此一家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并不复杂的故事讲完后,讲话之人看向所有人,并提问道:“你们是喜欢大毛还是小毛?”

一片短暂的沉寂后,众人纷纷开始发表起各自的看法与见解。

“我喜欢大毛,因为大毛比较诚实,至少没有骗他妈妈。”

“我不觉得大毛诚实,反而有些狡诈。”

“对,我喜欢二毛,我觉得二毛比较机灵。”

“我也喜欢二毛。”文倩倩仿佛深思熟虑般,缓缓说道:“第一,我觉得二毛很聪明,并不是骗他妈妈,只是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如果实话实说,他妈妈反而会不信,也就不会得到黄金;第二,我觉得二毛考虑很周全,没有直接去找他妈妈。因为二毛知道他妈妈会不信,所以是用一个方法技巧,把他妈妈先叫过来了解。换位思考,他妈妈都已经过来了,顺便验证一下是否虚实,又能怎样呢?”

“我赞同文姐说的,在这个社会上,本身很多事情,明说反而会不信,就像大毛妈妈一样。骗只是一种低俗的说话,只有低层次的人才说骗,中等层次说方法技巧,高等层次称之为善意的谎言。就说医院吧!有人得了绝症,医生都会因人而异,看病人心理承受能力,选择直接还是委婉告之,总不能说,你得了绝症,没救了,等死吧?据不明统计,正常人一天平均要说七句谎言。”

“其实骗也分恶意和善意,就像小时候,我不喜欢喝苦的感冒冲剂,我妈跟我说是加了苦咖啡的可乐,我喝得丁点都不剩,难道这就算是骗?出门在外,我不想我父母担心,明明吃着泡面,我妈跟我打电话问我吃的好不好,我说再跟老板一起,吃的大鱼大肉,难道这就是骗?...”

“对于技巧,我们用的还少?小时候我想买零食,跟我妈说学校要教什么费,拿到钱转身就去了商店;还有大街上横幅广告,最后三天清仓甩卖;理发店饭店经常说的一句话,快了,就快好了...”

...

众人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仿佛化生研究学者,针对骗与技巧,进行各种假设以及辩解。

“我喜欢二毛他妈妈。”

赵华峰说出了与众不同的答案,焦聚了众人的目光,不紧不缓沉吟说道:“因为我觉得二毛妈妈很理智,在明知被骗的情况下,能够冷静下来判断事情的真假,并且亲身去验证。而不像大毛的妈妈,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冲动,以至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虽然并没有人把目光看向我,但我始终隐隐觉得,他们的讨论似乎话中有话,仿佛暗有所指。

“林枫,你呢?你是喜欢大毛还是二毛?”文倩倩含笑问我说。

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掉。

“我的话...我也喜欢二毛,确实二毛比较聪明,很懂得灵活变通。”我有些无奈说道。

整场饭吃了一个小时有余,我腿都快抽筋了,翻来覆去的换着姿势。而其他人仿若,老僧入定一斑,盘腿坐的姿势就没变过。每一个都如此,纵然看着娇弱的文倩倩、刘晓芸也尽于此,我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们的毅力,的确非同一斑。

最后终于佐威一句话,宣布了结束:“都吃好了吗?那就收桌。”

整个大厅快速散去,最后只留下了渺渺几人,刘晓芸,佐威赫在其中,加上我与谭涛,总共四人。

纵然心中万般焦急,我数次提到想走,却被告知娟姐出去了,等会就回来,等娟姐回来了再走不迟,只得无奈收场。

有些心不在焉跟他们玩了会牌,时间悄然而逝,最后在我实在了无兴致之下,才寥寥收场。

“林枫,等下跟你认识个人。”佐威说道。

“谁啊?”我有些疑惑,随口问道。

“郑兴平,我们都叫他平哥,H市人,小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是有个有钱的亲叔叔,在广州做房地产。他以前就在他叔叔手底下干活,因为他叔叔跟他说过一句话:兴平,好好的干,等你做个二年,叔叔给你包一个工程,让你自己干。

平哥那时在他叔叔手底下,一干就是四年,虽然是个管理层,日子也过得相当潇洒。一个初中生管着一百多号人,大部分都是大学生,每天也不用做什么费力活,工资轻轻松松拿个几万。

只不过平哥喜欢玩游戏,基本上赚的钱都砸进了游戏里,没什么积蓄。做到第五年的时候,平哥仍不见叔叔当初跟他说过的话,包工程让他自己干。

平哥至此明白了一句话,一切只能靠自己。为此他不顾一切,放弃了眼前的所有,独自去闯荡。当初他走时,他叔叔跟他说了一句话:兴平,你离开了我,肯定会被饿死。

就因为这句话,平哥远走他乡,不在跟亲人待一个城市,后面独自一人来到B市。经过一番刻骨努力,可以说现在已经是位很成功的人。

我最佩服他一点,是他做事雷厉风行,说到必然做到,以及他的毅力,创业期间平均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并且坚持不懈。

他说的一句话,我特别敬佩并且记忆深刻,别口里说什么创业,要出人头地,你有没有做到过,连续一个月,看过你所在的城市,四点钟的太阳。”

从佐威庄严且充满尊崇的神色,我知道所言非虚。不由得深受震撼,难以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做到如斯,称之为神也不为过之。

同样是为了创业,同样是为了出人头地。可相比之下,我怎么就觉得,用羞愧来形容,都算是一种自我褒义呢?

正当我沉浸在心灵的感触中,佐威看了下手机,突然激动的叫了一声:“平哥过来了,快,我们去迎接平哥。”

郑兴平,这是一个皮肤略微有些黝黑的男人,脸庞上有着明显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仿佛历经沧桑。双眸近乎超出常人的沉着,与自然而然的阴沉神情,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凶狠,难以接近。联想到他的经历,我毫不怀疑,这是一个不仅对别人可以狠,对自己也是相当狠的人。

一个对别人狠的人,并不可怖。可怕的是对自己也狠的人。

就如同剑客,即使再完美无缺的招式,碰上不顾命的剑法,即使胜出,也只会是惨胜。

在这个所谓的平哥面前,仿佛彰显骄傲,就如同皇帝的新装,俗不可耐。

佐威以及刘晓芸,甚至谭涛,他们的神情就仿若求知的学者,遇见国际巨匠,那般敬服,甚至近乎狂热的崇拜,这一切我暗暗看在眼里。

“你叫林枫是吧?”郑兴平盘腿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紧紧俯视着我,言语充满了冷峻。

“是的。”我点了点头,仰头审视了一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不自在。

“你的情况,我基本上都有了解,自己开过公司,经营不善倒闭了,身负欠债,过来是找你兄弟谭涛,想跟他一起做生意是吧!”郑兴平不待我回答,满怀欣赏之意,说道:“小小年纪就开始自己创业,挺不错的,敢拼敢闯,我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在一如既往的为别人打工,一个人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面对失败的勇气。”

我缓缓点了点头,认同之意不言而喻。

心中一股异样的流淌,我仔细看了看对方,想不到眼前之人看似凶神恶煞,并且听闻很成功的人,却有着如此自谦明理的一面,我仿佛有种遇知音的感觉。

“你总共欠了多少钱?有没有想过怎么解决?有什么打算?”郑兴平言语中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入主题说。

“二三十万吧!”我苦涩一叹,如实告知说道:“先赚一点钱,在看看做点什么快速赚钱的项目,尽快先把欠债还清,主要是银行贷款,拖久了就完了。”

“也并不多。”郑兴平说道:“我认识一个,他是欠信用卡,办了几张信用卡套现,总共欠了四五十万,一年多没钱还,在外面到处躲债。律师函都寄到他家里,他爸直接说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现在钱还清了,也没什么事。”

我忍不住深受感触,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我这比起来,还是大巫见小巫呢!

“欠债不算什么,但凡有点名气的人,谁没有过背负巨债?”郑兴平犹自说道:“褚时健你知道吧?51岁时才接管了当时,濒临倒闭的玉溪卷烟厂,经过十八年的打拼,把当年濒临倒闭的玉溪卷烟厂,打造成了后来亚洲最大的卷烟厂,成为中国的名牌企业:红塔山集团。

褚时健也因此成为了,中国名副其实烟草大王。但是后来因为经济问题,负债数亿,被判入狱十几年,那时他71岁。唯一的女儿在狱中自杀,而他因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所以提前出狱治疗。

后来去了哀劳山上种田,承包了二千多亩荒地种橙子,他种的甜橙是秘制,挂果都要6年,当年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有天王石去探访他,你想象一下,一个七十五岁的老人,戴着大墨镜,戴着草帽,穿着破园衬衫,兴致勃勃跟你讨论6年后橙子结果,漫山遍野的甜橙是什么样的场景?

有人拜访万科集团董事长王石:你最尊敬的企业家是谁?王石沉吟了一下说:我最佩服的人,不是全球巨富巴菲特、比尔.盖茨或李嘉诚,也不是房地产界的某位成功人士,而是一个老人,一个跌倒过并且跌得很惨的人,他就是褚时健。”

我心生震荡,这等知名人物,我竟闻所未闻,不由得满心鄙夷,着实有些孤陋寡闻啊!想我负债几十万,如同跌进万丈深渊,难以走出。而身为一个老人,晚年如此遭遇,竟未将之击垮,这份一落千丈,从头来过的心境,让人生不出分毫违逆。

很多时候,人就如同井底的蛙,认为井就是世界,只不过是自我垂怜。眼里若只看到井大的天空,又怎能跳出狭隘的世界?

虽然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与之都不是层次,不过我依然心受鼓舞,同时也对郑兴平,升起了几许莫名的敬佩与好感。

“谢谢。”我由衷表达着感激之意,因为我知道,眼前之人说这个故事,有一定程度上,是对我的一种励志以及开导。

“言归正传。”郑兴平深深看了我一眼,严肃说道:“看样子你挺聪明的,应该对这里的一切,有所猜测吧?”

“娟姐不是开厂的吗?他们不都是厂里的员工吗?”看了一眼刘晓芸她们,我反问道。

“我说是,你信吗?”郑兴平说道:“对于聪明人,我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猜疑也好,不知也罢,你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喜欢实在一点的人。”

“不是开厂的啊!”我喃喃道,虽然早有猜测,现证明了这个事实,却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询问道:“那他们是做什么的?”

“你觉得我们像是做什么的?”郑兴平反问道,却不等我回答,继续说道:“不管你猜到也好,没猜到也罢,我就直接明了告诉你,包括你的兄弟谭涛,我们都是在做直销,中国直销。”

“直销?应该是传销吧!”

我心里极度悲愤,默默把这里的一切,加在听闻的传销上面,却发现能够重叠。

“我该怎么办?”

我有些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只想有个稳定的生活,尽快赚到钱把欠债还清,老头却仿佛跟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满身心如履薄冰,整个人如同堕入万丈深渊,世界仿佛从此充满了黑暗与无助。

只剩一个久经不绝的悲戚的声音流淌:我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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