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尸212

“我们的拳击手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脸角的血。”

“很好!很有精神!”

庞恪在旁调笑式的解说着,每说一句就收到崔铁全一个白眼。

不止崔铁全,被放下来的银山更是满头大汗、心有余悸。现在就算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再冒犯庞恪。他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绝对的力量,自己与之相比,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这场热闹,自然是没了看下去的必要。

“哎哟罢了罢了。真是扫兴。”庞恪见两人都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摆了摆手打消了看他俩对决的想法,对崔铁全说,“本来还想看看你这段时间功夫长进了多少。都说习武之人得心无杂念,你倒好,心里头被女人占满了,你看看,白挨一拳头吧。”

“……你还真是有兴致。”崔铁全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敢让庞恪听见。然而庞恪是谁,耳朵灵的要命,随即便薅着崔铁全的耳朵,跟孙悟空提溜猪八戒似的,把他拉着就要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看见愣在原地怀疑人生的银山,又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把银山整个人再次拎了起来,一左一右就把二人带出了房间。

身后,聂兰小心翼翼地穿着崔铁全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她的身躯本就娇小,穿着一米九二大汉的大外套,简直像是裹了一层沉重的棉被。若是有路人看见,恐怕都得担心她会不会被这衣服压弯了腰。

四道宽阔程度各不相同的人形,离去的画面竟相当和谐。

只是……

那宋澄海却没了人影。

“庞恪!庞恪!宋澄海呢?让他跑啦?!”

光顾着看热闹去了!在电梯里往底层下的时候,崔铁全才反应过来,怒道。

“跑了。在看见银山败了的时候,脚底一抹油,扶着墙跑得飞快。”庞恪的语气满不在乎,话里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刚才的情景。要是他真想就地处决了宋澄海,宋澄海压根就没逃跑的机会。

换句话说,宋澄海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发现庞恪是故意的,崔铁全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当然不敢朝庞恪发火,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庞恪为何要放过那人渣。这种纨绔子弟级别的地痞流氓,肯定记仇,放走了指不定还得遭受什么报复。以后过日子都过不安分,他崔铁全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聂兰。自己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放长线钓大鱼都不懂,幕后靠山还没出现呢。庞恪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嘴上倒是没跟他计较,转头看向银山。方才傲然挺立的巨人,如今被庞恪扫来的眼神吓得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口。

庞恪问:“喂,大块头。知不知道那姓宋的背后还有谁?”

银山不敢隐瞒,当即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了:“老大,宋澄海他爸是咱青龙基地的政要,野胜没垮台的时候就是干副领导的,现在还是基地几个二把手之一。”

“……果然。”庞恪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一旁崔铁全又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估计他爹也不是块好饼,任猎飞居然在用这种人。老大,你得去反映反映。”

“反映啥?就你事儿多,聂兰都平安回来了,你还急个屁,”说起今天这事儿,庞恪一手搭着崔铁全的肩膀,斜睨着他,“老子今天本来不想过来帮你的。后来想想还是来吧,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结果倒好——”瞥了一眼银山,后者一惊把头埋得比原来更低了些,“又把烂摊子留给我,还是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好好好,欠你个人情行了吧。”崔铁全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这事儿确实有点难为情。本来是自己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要冲进来救人,庞恪这是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到底还是该表示感谢。

“欠个人情就完啦?你在老子这儿欠了多少人情账,是不是该考虑还了?”

电梯门大开,那酒店经理就在外面恭候,结果看见庞恪的时候笑容直接凝在脸上。

怎么回事!难道……宋少爷把他们给放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又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一想法。

放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以宋少的性格,若是计划能成功,必然不可能让这些人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只能是……

他的眼睛在出来的四人之间打转,最后目光停在了最宽阔的那道身影上。

银山?他怎么也……?

从银山那低眉顺眼的熊样,以及庞恪、崔铁全得意的神情来看,十有八九宋少是吃了败仗,就连银山都被人家掳走了——那宋少人呢?

不会是死在楼上了吧?

酒店经理的脑子里一时闪过这个可能,并且看着这四人的神态,越来越觉得宋少已经遭遇了不测。

要是宋少在他们的酒店出了什么事,他那只手遮天的老爹,估计得把这儿的所有人都杀了!

庞恪四人无视这个表情阴晴不定的经理,径直走出了酒店。

经理非常想让银山用眼神给自己递个信号,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实在是敏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于是瞥了银山一眼,后者马上就把头埋得比鸵鸟还沉,搞得自己根本没法跟他对上眼神。

到底发生什么了!急死我了!

等众人离开,他连忙召集了所有服务生上楼。

……

【末日丧尸游:自我怀疑】

庞恪派人把聂兰送回崔铁全住的地方。崔铁全竟意外地没有跟随,而是始终跟在庞恪身边。庞恪看他有话要说,就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大,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崔铁全指了指银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脸上挨的那些重拳,火辣辣的疼痛隐约间又占据了脑海。

银山就在旁边默默低着头,听到谈及自己的发落,整个人本能地颤抖了几下。他十分清楚自己曾是如何处置那些手下败将的。黑拳没有禁忌,尤其是跟了宋澄海以后,往死里打都有人兜着,越血肉横飞越象征胜者的荣誉。

现在看来,自己亦是落入了如此桎梏,甚至更惨。

于是没等庞恪开口,他就率先在庞恪面前跪了下来。三人这时正处在街上,见银山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庞恪没什么反应,倒是崔铁全被他给吓了一跳。

他也管不了什么面子了,生死面前,他只能用尽毕生所学,奋力挤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求饶面容,哀嚎道:“老大!……只要你肯留我一命,我以后就是你最卖命的打手,保证当牛做马别无二心……我还不能死,我家还有爹妈等着养……”

“快得了吧。”庞恪最听不得这种垃圾话,尤其是从面前这个肉山般的巨人口中哽咽着吐出来的,求饶不像求饶,立誓不像立誓,服软不像服软,听着只会让他起鸡皮疙瘩。

再说,他本来也没打算把银山怎么样。不论别的,单论他、崔铁全、银山,三个人站一块儿,估计是这省基地里的最强三战力。面对人才,庞恪的态度一向非常宽容。

“老大……”崔铁全看出来庞恪想留住他,可聂兰今日遭受到的这一切总得有人买单。已经让那姓宋的人渣跑了,总不能再让这俘虏安安稳稳活得开心吧?

庞恪心里头也清楚,真要让银山半点苦头没吃着,那崔铁全心里就意难平了。于是崔铁全话还没开始说,他便抢先问:“崔铁全,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了?”

“这……”

崔铁全一听,又看了看银山。此时此刻银山向自己投来的表情里,满是失败者的落魄与受惊的、希冀的期望。不知怎的,心里又涌上了层怜悯。

半晌无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肯定不能直接杀了,这等于忤逆了庞恪的意愿,毕竟若是庞恪想杀,刚才就杀了。

庞恪见崔铁全又这副优柔寡断的德行,苦笑着摇摇头,随即一手将跪着的银山拉起,道:“行了。先暂时给老子当保镖,等过阵子还有新任务给你。”

银山一听,大喜,猛猛点头如捣蒜。

崔铁全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结果庞恪直接补充道:“别以为给我当保镖是什么好差事。说是保镖,其实就是保姆、出气筒、多功能肉垫。顺便还能当个哑铃用用,也算不白瞎这大块身板。”

此话一出,其余二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别的不说,给你当出气筒,一天换十个都不多。你老人家给人留个全尸都算手下留情的吧。崔铁全在心里默默吐槽。

“老大,你真放心让他跟你走近?别的不说,我怕聂兰的遭遇在贝儿姐身上重蹈覆辙。你还是悠着点吧。”崔铁全这话就是冲银山说的,说完还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银山一眼。

“放心他不敢。”

庞恪往银山的方向看过去,犀利的眼神好似射出两柄利刃,唬得银山连忙哆嗦着点头。

……

“今天的事儿,真是多亏你了。”

“就会动嘴呗,要不你也给我当保镖,就当还人情?”

“……你不懂。我只是觉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在现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求生,未免太可怜了。她跟我说她小时候走丢了,被人贩子拐进山里,这些年来一直遭受打骂霸凌。以前被家里人骑在头上,现在又被那姓宋的凌辱,她是个特别有同情心的、很纯真很心善的女孩子,她一直相信善良的人一直逆来顺受下去,终会遇到慷慨的天使。我觉得她不该遭受这么多恶意。”

“所以你就当了她的天使?”

“我只是……实在不忍心。而且我看她向我投来的眼神,很纯真,特像我小妹。”

回到庞恪的别墅,跟时贝儿介绍了新来的保镖,几人见过后,庞恪就把崔铁全单独拉进了自己的卧室。

庞恪的房间特别大,各种柜子上全都堆满了酒,码放得整整齐齐。墙上地上则堆放着好些武器,都是些刀刀枪枪,崔铁全迈步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些,还以为是来到了军火库。

“开瓶酒,咱哥俩好好唠会儿。”

若不是一张大床摆在角落,崔铁全绝对不会把这儿当成睡觉的地方。

被庞恪拉着坐下的时候他还在想宋澄海的事,自己今天没能在庞恪跟银山对峙的时候把他控制住,悔也!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定不会放过那人渣。

今天的事情也让崔铁全意识到,纵使自己一行人已是具有绝对话事权的领袖人物,仍有许多藏在暗处的威胁等待扫除。宋澄海的挑衅就是一个例子,照银山说的,这人背后还有个当二把手的老爹,那才是罪魁祸首。

“老大,你要不去跟任猎飞说声,直接把姓宋的全家轰出去得了。”

“你小子,当真一点儿脑子也没长。”

“不然聂兰还会随时遭遇不测,到时候我可又得麻烦你出手。”

“这儿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外面惨兮兮的比比皆是。你还能普度众生?我的傻老崔,你最近怎么玻璃心了。”

交谈间,庞恪坐在床沿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他来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是洗完澡后发生了点插曲,如今也该回到正轨——他习惯洗澡后灌点酒精下肚,享受身体和心里双重滑溜的感受。

而崔铁全,就这么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哦对,忘了你了。”庞恪从茶几下面摸了个杯子,一看上面还有些残存的酒渍,“忘洗了,不要紧吧。”

“不不不,没事儿,我不是很想喝。聂兰现在回去了,又是一个人,我还是想早点回去……”

“回个屁。”

庞恪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把他按倒在自己床上。

窗帘大开,光天化日,崔铁全挣扎几番无果后,面色惶恐地两手放在胸口摆了又摆:“你……你该不会想……”

“想哪去了。”

庞恪放下酒杯,跟他并排躺下,脑袋枕着交叠在脑后的手臂,眼睛望着天花板,有些迷离道:“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你和那个银山打一架吗。”

崔铁全的语气有些迟疑:“除了闲得无聊,还能有别的原因?”

庞恪问他:“所以你是真敌不过?”

崔铁全:“全力以赴的话,五五开吧。怎么了?”

庞恪的呼吸声渐渐轻了,随着思绪,近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流过。良久,他问崔铁全:“你不觉得我很奇怪?”

气氛一下子诡秘了起来。

崔铁全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高情商回复,只得陪着笑,装傻说:“啥意思嘞。”

那趟重返灰裘之行,让庞恪彻底相信了鬼灵之力的存在。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而鬼也的确会以某种生人难能捕捉、理解的方式,影响着阳间。

所以,这世上除了规则者,是真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

“说真的,老崔,你一开始有没有怀疑过我是规则者?”庞恪把头偏向崔铁全,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

崔铁全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说:“以你这恐怖的身手,就算真的是规则者,我们也奈何不了你吧。再说……要是没了你,这场游戏还有什么玩下去的可能吗,我们这些普通人连自保都困难。”

“所以,你现在不怀疑我了?”

“从你第一关雪崩的时候拼命救我时起,就再没怀疑过。”崔铁全的语气很是坚定。

庞恪说:“可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世上真的有鬼。若非亲身经历了鬼门关,庞恪绝对会坚信科学,因为他从来都坚信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理。

而那日,自己大难不死,往后的日子里,十数年建立的世界观悉数崩塌。要是庞恪只是个普通人还没有什么,关键问题是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强度,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正常范畴。哪怕是各项天赋都顶尖的完美人类,数十年如一日地以最正确有效的方法锻炼,辅以最为有利的饮食、作息和环境,都绝对不可能铸就出自己如今这般实力。

崔铁全没直接接话,而是想了想之后,深思熟虑道:“所以……你是规则者?”

崔铁全作为武者,这身武艺是他四岁起,练就至今日已然十四余年才练成的。他是崔氏武学一脉相承的传承人,却在庞恪面前被虐得体无完肤,毫无招架之力。

别说崔铁全了,就是一大群猛兽般壮硕的二级力丧尸,也只配给庞恪活动活动手腕,热身罢了,毫无威胁性可言。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看得出庞恪绝非寻常人类,要是放在小说里,他一定是那个开了金手指的满级龙傲天主角。

“以前还不知道有超自然现象,我只把自己当成天赋满格的佼佼者,好像什么人都跟纸糊的似的,不但速度慢,还脆弱不堪。本来真以为是天赋,现在看来,问题好像没那么简单。”庞恪解释说。

“什么问题……噢,你是说,你现在的实力,并非来自寻常锻炼?”

庞恪:“以人体的极限,恐怕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达成我现在的样子——所以,你明白我在顾虑什么了吧?”

崔铁全坐起身,重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躺着的这个男人。这具健硕挺拔的身体,配合庞恪本人放荡不羁的性格,一切都在诠释完美无瑕的定义,如同被什么设定好的一般。

以前没有鬼神之说这条岔路的时候,庞恪只能当自己真是武神转世,从小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会对自己的身手怀疑半分,只当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如今,他便彷徨了。

他认清了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逻辑,便陷入了对一切“不合理”的怀疑。他怎能不怀疑自己现在的实力,是否也是拜某些鬼神所赐?

不单是自己,也许,这场“四个游戏”所谓的规则者,也与传说中的鬼魂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你是说,一切都是鬼神之力的馈赠?哈哈哈哈哈,老大,你比以前更幽默了!……嗯,所以说,你真的是规则者,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庞恪摸着自己的额头,“之前想看你跟银山对打,也不过是为了验证猜想罢了。你们都是普通人里特别牛逼的存在,可再牛逼也该有个上限,我只是想看看正常人的上限该是怎样的。现在看,我只觉越来越迷糊。”

庞恪说着说着,说到后面都有点困了。

于是打了个哈欠,随手扯开被子盖了盖下半身,打手势示意崔铁全可以走了。

也许,谜底正蛰伏在自己的身体里,又或许,我们所一直渴求的答案,正是这个世界的答案。

离开了庞恪的住所,崔铁全还在心里笑话庞恪刚才的想法,鬼神之力的馈赠?简直是太离谱了。这世上就算真的有鬼,又凭什么眷顾一个凡人?……

等等。

“那潘亦幽……”

崔铁全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当场呆滞。

……

【末日丧尸游:君臣会面】

又是一个月的安生日子。

初夏携着变长的白昼,驱散了春日的懒惰。挑战者们相安无事,活得各有各的潇洒。

郑棕邪、彦辰与圣仔罗的桌游店分店正式成立;崔铁全和聂兰没再遭到宋澄海的二次报复,生活好不安逸;庞恪把银山安排去了“朋克商会”,予以了相当的器重,位次仅在自己和晴空之下。

“全民委托”进行得仍旧如火如荼,每天来接委托的人源源不断,各大委托所终日门庭若市。任猎飞也在万众瞩目下召开了第一次换.届大会,从各大委托所中调来记录,根据所有人的委托完成情况,决定提拔或是革除。这第一次换.届大会,便淘汰了接近百分之四十的高官。

这里头有各种省部级、省军区的元老级人物,也有些县处级的小官小吏。不论是谁,他任猎飞只看数据,凡是贡献不达标者,轻则降官,重则裁撤。

如此必然招来不满,然而任猎飞作为掌有铁血手腕的执行官,谁都记得他曾用掌心射出火炮直接轰塌了一座大楼,凡是敢对他表达不满的,下场必然极惨。

这也正在任猎飞步步为营的规划之中。要让这“乌托邦”逐步成为自己可随时最大化支配的权利工具,就必须让这些还念想着野胜、念想张连赫的老官员们卷铺盖走人。末世前的官,多少都会服从于末世前的制度,这是再怎么洗脑都难掰回来的。

同样的,那些积极干活、在一个个委托中杀到最后的勇士们,则接受了任猎飞的褒奖,并授予了大大小小的军职官衔。于平民百姓而言,“全民委托”成为平步青云最敞亮的捷径。

中央也曾秘密委派情报员来到青龙基地,与任猎飞作了交涉。具体过程无需详述,总之中央并没有要刁难乌托邦,只是表达了自己目前对“四个游戏”的掌握情况。

目前,中央已经知晓四个游戏的基本运行逻辑,只要找到特定的“圆珠”就能结束这场人间炼狱,说不定还能让秩序恢复如初?国家目前已经在国际采取积极交涉,期待能发动联合国的力量,一起搜查这枚虚无缥缈的小球。

虽然,绝大多数国家都表示这是百分百的扯淡,但这其实是顺了任猎飞的意。如果说有谁不希望这场混乱而危险的末日结束,那人一定就是任猎飞了。

秩序?社会化?一切都比不上如今的乱世。乱世,最为自由,最是能者的天下,更是最适合让他那群仇人悉数死去的大环境。他现在只怕仇人们抢在自己的刀抵近前就离世,所幸他手里的探测器告诉他,想杀的人都还活着。

那就,得抓紧机会,趁他们还能神志清楚地感受痛苦前,将他们从里之外折磨至死。

换.届大会结束那晚,任猎飞整个人轻飘飘的。长期以来的努力,如今收获了阶段性的胜利,不枉自己和派洛枫这段时间的努力。

说起来,正是因为专心参政,才让那些仇人们多过了好些安分日子。如也该是重拾囚者F6老本行的时候了。

主意刚敲定,第一件事就是要来拜访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派洛枫。

他来到派洛枫家中,推门进来的时候,派洛枫正点着蜡烛检查所有人的委托档案册,仔细把核对过不下十次的数据一遍遍地审视,一丝不苟,甚至没注意到任猎飞在自己身边坐下。

烛光的摇曳最终引起了派洛枫的注意。

“小偷肯定特别愿意来你家。”任猎飞难得语气调笑。

派洛枫放下笔,朝任猎飞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首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新任务吗?”

派洛枫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办公的,由于基地晚上断电的缘故,除了那盏立在玻璃桌上的烛台外,整间屋子里便不再有光源。黑暗从四面八方包绕而来,昏黄的屋里,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哪里还像平时外人眼里那样尊卑有序。

“你大门都没锁,真不要紧?”任猎飞问。

“为了方便首领随时进来。”派洛枫说话同样的简洁。

乌托邦能平稳运行到今天,且完全符合计划里的预期,派洛枫功不可没。

作为任猎飞唯一信任的自己人,任何任猎飞放心不下的重要活儿,他都会交给派洛枫处理。这么大的基地,他做不到真正洞察一群陌生人的心,更不相信自己对他人真诚度的评估结果。他只能相信这个自己身边忠心耿耿两年的战友,这个早就跟自己绑在一条犯罪船上、死心塌地的苦命人。

任猎飞被派洛枫这话说得有些错愕,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半夜突然造访。一愣神的功夫,派洛枫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沙发旁边抱起一只小熊玩具,温柔地把它纳入自己的怀里。

这只小熊,任猎飞是知道的。那是派洛枫最宝贝的东西,奶奶给他做的,也是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再怎么铁石心肠的家伙也有脆弱的一面,也只有任猎飞能看到派洛枫如此稚嫩的一幕。

“最近忙了些,很少有时间能抱抱它吧。”任猎飞低语。

“嗯……不过偶尔抱一抱,总是能让我更加坚定脚下的路。”

派洛枫说着,把头埋进顽熊毛茸茸软乎乎的大脑袋里,以掩盖脸上数日高强度工作流露出的疲惫。

深黄浅黄交错开来的光洒在派洛枫身上,光影迷离,真是个缺爱的小孩子。如果没有囚者F6一行人,恐怕他现在也是个被抛弃在人群边缘的小可怜。

任猎飞如是想。他一向觉得派洛枫加入自己是明智的选择。他们都像匹蓄势待发的狼,眼里只有被盯上的肉,一直以来他们维持着奇妙的距离感,因为二者都不善言辞,目的明确,说的少做的多,默契十足。

想罢,任猎飞道:“有事明天再做,先睡觉。”

派洛枫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他不相信首领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让自己休息的。只是他还是选择了立刻照做,抱着顽熊,起身走向了卧室。

临走前,他转头看向首领:“你也瘦了,不过眼神也犀利多了。”

回应他的是任猎飞的一声轻哼,代表他也这样觉得。

“我干脆也在你这睡吧。”

他们一个渴望庇护,一个亟需复仇,各取所需。

黑漆麻乌的卧室,只有一张非常小的床,仅能容下身形较小的派洛枫一人侧躺。

“老样子?”任猎飞问。

派洛枫把外套脱了,整齐叠放在床头柜边沿,夜色带走了他的那声轻息:

“好……”

以前,为了报仇,囚者F6作为通缉令上悬赏百万的危险通缉犯,几乎每周都要换去处。四人都没什么钱,就只能找些废弃的烂尾楼、荒废的小出租屋,包括各种常年无人涉足的地下室。最惨的时候没有墙没有床,四人直接在公园的大象滑梯里过夜。

为了避免与人打交道,他们必须寻找这些无人之处。但凡能有张床,那都是上天的馈赠。

没人住的地方不会有多软的大床,很多都是只有床板。他们便把能铺的衣服什么的全铺上,然而床铺的空间往往是有限的,很多时候都仅可供一人榻卧。

本来大家心甘情愿让给首领,结果任猎飞总是大手一挥:“派洛枫,你去。”

他知道派洛枫的体质是自己几人之中最弱的,总是睡在冰凉的地上,哪怕裹紧了衣服也会生病。每次这样说,都会遭到叶闹仙的鄙夷。她是真的喜欢任猎飞,看他的时候眼里自动镀了滤镜,眼睁睁看任猎飞把风衣铺在地上就是一躺,一躺一宿不翻身,醒来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她就心痛。

久而久之,心里不免对派洛枫有愤懑。然而任猎飞对派洛枫的维护远不及如此,每次有什么刺杀行动,派洛枫总是拿到些要么远程操纵、要么前期踩点刺探地形,或是接应把风这种低风险的事情。

另外,任猎飞睡觉也有个毛病,那就是见不得半点光线。稍微有点儿光他就失眠,死活睡不进去。于是派洛枫睡床上,他就睡在床底。两人身形所隔不过一块薄薄的床板,三十厘米的距离。

算另类的上下铺吗?

床底是最暗的空间,能确保早晨的光不会耀醒他。对圣仔罗和叶闹仙他都是这么解释的。

只有派洛枫明白,其实首领内心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他选择蜷缩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这样他才能安然入睡,短暂地用阴影遮蔽仇恨与不安。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派洛枫并没有继续熟视无睹下去。见任猎飞熟练地钻到了自己床下,他觉得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睡床下不闷吗?”派洛枫语气很轻很柔,从来没见他如此直白地以关心的口吻询问某人。

床下无声,沉默良久。

派洛枫不期回复。他把一只手伸出床外,搭在床沿,五指以最自然放松的方式慵懒地微屈,好似随时要握上什么东西。

多久没好好睡个觉了?自从首领来到青龙基地,首领便整天忙于改革。可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以首领一己之力,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完成。可偏偏首领又是个执着于掌控全局、小心谨慎的人。他不愿意把重要的事情放权给任何人。

任何人!都不足以让首领放心。

除了我。派洛枫想。他太清楚了,面对信不过的手下,首领宁愿把自己变成一台连轴转的机器,也要让所有事情都经由自己的手,简直比康熙还康熙。

作为首领唯一放心的人,真正能为首领减少些工作量,他感到很欣慰。

不久,清浅的呼噜声便从床下传了出来,熟悉的音色和频率,声声传达着舒适感,算是回应了他刚才的询问。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在派洛枫睡眼朦胧、即将沉入梦乡之时,伸出床外的那只手似乎隐约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了住。那大手谈不上粗糙,更多的是通过手心传递的安全感。

“不如你就跟了我吧。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当然,你也得为我做点什么。”

抱着顽熊的你只顾点头,眼里尽是这将满身脏污的自己从地上拉起的男人,垂眸里那藏匿于狠厉中温柔。

“当然,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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