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之森右侧岔路的腐叶层下渗出粘稠黑液,江刃飞一脚踩碎枯枝,千羽剑穗上的雪刃簌簌震颤,映得他眉峰如霜:“王兄再磨蹭下去,獍妖都要笑你腿短了。”
“本少这叫优雅踱步!”王昭林反手挥动空渊剑,虚无之力将扑来的獍妖撕成碎片,剑柄流苏在腥风中晃出金灿灿的弧度,“倒是江冰块,你踩树枝的动静能把尹姑娘棺材板震开。”
雪刃擦着王昭林耳际掠过,黑丝断发飘落时,江刃飞剑锋已钉死树间獍妖:“蠢货,你左后方三寸有妖影。”
“你抢补刀倒是利索!”王昭林旋身踹飞另一头獍妖,空渊剑击杀妖躯于无形,“上个月在七香阁,是谁说要拿葬剑山庄的狗腿子剁来下酒?”
“总比某人假扮送膳弟子,因为贪吃顺走厨房红烧猪蹄,蹲庄主居所墙根窜稀。”江刃飞背靠古树挥出刀刃风暴,千羽剑穗绞碎三头獍妖的瞬间,王昭林的剑尖毫无征兆捅穿他肩后虚空,偷袭的獍妖在剑气中爆成血雾。
王昭林剑尖一震,搅动黑气形成漩涡:“江冰块你属啄木鸟?专捡本少打残的梆梆乱敲!”
江刃飞剑穗扫过即将消散的妖魂,雪刃在雾气中刻下冰纹计数:“教你认清谁在收拾烂摊子。”余音尚在齿间,剑气震得王昭林脚下黑气翻涌,三只复活的獍妖破雾而出。
慕云兮双剑交错荡开妖群,剑光照亮他抽搐的嘴角:“赎魂兰只有一朵,你们不如先停战——”
“闭嘴!”两道剑风绞碎他腰间玉佩的流苏。
江刃飞踹飞獍妖冷笑:“颙川城搜查官就这点判断力?”
“谁跟赤魄州的莽夫是同事!”慕云兮翻身跃上树杈时,袖口掷出符箓把一只獍妖钉在树干上,“当年赤魄州黎神父案,若不是某人拿着官印压着不让我验尸——”
“哈哈哈哈!某些人脸上挂不住哦!”王昭林狂笑劈开妖群,“不如跟本少合作!我负责智取,冰块脸负责卖肉!”
“聒噪。”慕云兮眉骨突跳,反手将镇妖符箓捏成齑粉。他甩袖震碎符灰,冰晶般的碎屑在三人中间炸开结界。正要扑向王昭林的獍妖撞上冰幕,霎时化作血雾凝成的冰雕。
他冷笑一声,转身踏入浓雾:“行,你们自己吵到天荒地老吧!”
……
腐叶在慕云兮脚下发出黏腻的**,每踏破一片枯叶都似碾碎某种古老生物的鳞甲,龟裂声裹着潮湿水汽漫过脚踝。归魂之森右侧岔路的雾气浸染着青铜色锈斑,树瘤裂口处不断渗出琥珀色汁液,凝结成蛛网状的透明脉络,藤蔓正顺着他的靴纹攀爬。
远处獍妖的嘶吼与剑刃相撞的铮鸣交织成网——江刃飞与王昭林仍在厮杀,两人为争夺赎魂兰的执念化作利刃,将本就脆弱的同盟割得支离破碎。
慕云兮握紧衍合剑,剑柄缠绕的绯红绸缎泛着妖气侵蚀的暗红。他刻意避开那两人的争执,独自踏入第二个树洞。洞壁菌丝骤然痉挛,黏液裹挟着磷火断续坠落,在青石上聚成扭曲的镜面。镜中映出银发少女昏倒在潮湿的菌毯上,右手腕衣袖滑落处,狰狞的环状疤痕正泛着暗红——正是火灾那夜,她为拽出被困孩童,被坠落的燃烧横梁烙下的印记。
“璃儿!”慕云兮的瞳孔骤然收缩。沈芳璃双目紧闭,天梦石在她胸口泛着幽蓝微光,他挥剑斩断藤蔓,颤抖的手贴上她冰凉的脸颊:“醒醒……求求你……”
沈芳璃的睫毛忽地颤动,瞳孔中倒映出慕云兮被血污模糊的轮廓。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出:
“归魂之森……对了,幽娜的元神被缔丰困在黄泉深渊后,我的魂魄才从天梦石里挣脱……”她抚过衍合剑穗上那枚黯淡的碧玉,声音沙哑,“慕云兮,你背后的映碧剑……玉涵她去哪了?”
慕云兮的喉结滚动,掌心渗出冷汗。庆功宴那夜的场景在脑海中翻涌——幽娜顶着沈芳璃的脸对他微笑,而他错把替身当成本尊告白的荒唐,此刻化作利刃刺入咽喉。
“那晚我喝醉了,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他指间无意识摩挲着鉴罪官的银鳞绶带,生硬地转开话头,“玉涵现在铳领整个颙川城搜查队,两个月前陷入一宗案件脱不开身,映碧剑暂由我来保管。”
“这样啊……”沈芳璃支起身子,指尖拂过纯白裙裾,“我在帕尔村苏醒时,天梦石里的记忆就全涌进来了,但夜里经常听到缔丰残息的哀鸣,让我替他找一具合适的肉身。”
她凝视着慕云兮闪躲的眼神,忽然轻笑,“当年,我和玉涵总是抢着做舞台剧里的女主角。怎么会怪她?倒是你——”素手揪住他的衣领,“隐界一役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所有人都说你死了,连天兆教都宣布圣女幽娜失踪。”他扣住她抚上剑鞘的手,谎言在舌尖翻滚,“但我从未停止寻找……从颙川城到帕尔兰城……直到搜遍整个帕尔村的麦田……”
沈芳璃忽然凑近,呼吸拂过他染血的衣襟:“那现在呢?看到我和幽娜共用过同一具身体,觉得恶心吗?”她的指尖点向自己胸口,“荧星纪元746年,母亲用禁咒把幽娜元神封进我的死胎——没有她,我连哭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慕云兮的衍合剑深深插入潮湿的苔藓地。菌丝爬上他的手腕,将两人缠绕成茧。七百三十个日夜的煎熬在此刻凝成一句哽咽:“跟我回去……这次绝不会再弄丢你。”
菌丝缠绕的树洞毫无预兆震颤,慕云兮拉着沈芳璃穿过洞穴的刹那,两拨人马在森林中央交汇处相遇——江念苳的蛇形剑正架在另一个沈芳璃脖颈上。
“都别动!”瑰熏儿的七绪剑分裂成七道流光,“这两个人身上都有天梦石波动!”
薛少陵的青弘剑微震,剑锋指向慕云兮身边的银发少女:“你带出来的这个,伤口在渗绿血!”
两个沈芳璃同时抬手抚胸。左侧穿素白襦裙的少女天笠铳意外走火,导灵弹擦着江刃飞耳际掠过;右侧着月华绸衫的少女冷笑,天璃杖顶端绽放七色咒纹:“要验真假?”
她们异口同声,“慕云兮,你右脚跟处的鱼钩伤疤是怎么来的?”
慕云兮的衍合剑哐当坠地。当年他教沈芳璃钓鱼时,因她慌乱拉扯钓竿,鱼钩脱钩后猛然划破了他的右脚跟,留下了一道浅疤。这疤痕藏在靴缘下,连柳玉涵都未曾察觉。
“够了!”江念苳蛇形剑贯入苔地,冰霜顺着剑纹蛛网般蔓延,“妖魂最擅长窥探记忆!瑰熏儿!”
青铜罗盘在瑰熏儿掌心急速旋转,十二地支符文如幽蓝锁链缠住两个少女。她锁骨间的十字吊坠迸出血色涟漪,水面倒映的虚影扭曲成双生镜像——左侧沈芳璃的天璃杖正刺穿结界,右侧沈芳璃的绷带下渗出黑雾。
“「溯时仪」第二重·照魂!”瑰熏儿厉喝声中,七重香雾凝成冰棱刺入两人眉心。青铜罗盘中央的血色篆文骤然炸裂,水面倒影里的帕西公寓与归魂之森竟同时浮现——两个沈芳璃都在教尹芙苓配药,腕间天梦石泛着相同的金纹。
“怎会……连时空烙印都一模一样?”
地裂声截断未尽之言,猩红裂隙中喷涌出琥珀浆液。无数树瘤汁液在空中凝聚成八爪魔神的虚影。幻象发出一声尖啸,毒雾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屏息!这是魖妖幻化的悲恸女王虚影!”江念苳旋剑劈开毒雾,剑芒扫过凯里妮蛇发间跃动的青鳞,“三十年前镇七峡倾尽全力才斩其肉身,它本该百年后复活——”她凌空翻身避开八条骨爪的绞杀,“定是我爹强行融合永恒之环和赦魂剑,引动了天地怨气!”
薛少陵掩住口鼻,青弘剑架住虚影的蛇发:“这玩意比獍妖棘手十倍!”
“何止!”江念苳甩出三张驱毒符,符纸在毒雾中燃成灰烬,“凯里妮的蛇发能洞穿结界,骨爪可撕裂空间瞬移,中毒者——”毒雾尚未散去,王昭林手背已泛起绿斑,青鳞蛇影在他皮肤下游走,“皮肤发绿后立即封住心脉,否则毒入肺腑,将会成为榫树的养料。”
瑰熏儿从硝烟中闪出,指尖在王昭林腕间划出银砂符文,「圣灵露华」随着咒言轻吐,萤火状的光团从十字架迸射,顺着绿斑脉络将毒素驱散出体外。
薛少陵倒转青弘剑,锋芒所过之处,毒雾竟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嘶响,在炸开的环形气浪中蒸散。焦黑地面上,仅剩几缕琥珀色符灰。
「破刃·千雪!」江刃飞的剑穗化作暴风雪,无数冰刃刺入凯里妮的利爪关节。
王昭林空渊剑诡谲回旋,虚无漩涡在慕云兮足下绽开,碾碎袭来的利爪:“冰块脸小心!”
慕云兮双剑交错施展《衍碧剑法》,剑锋却在中途诡异地偏转——那是柳玉涵独创的「碧波残荷」。两个沈芳璃同时瞪大眼眸:“你用了玉涵的剑招?”
左侧少女旋身点射,七道赤芒撕裂剑网:“第三弹「焰焚!」”裹挟着赤焰的子弹穿透剑网,沿途剑网被灼出焦痕,准确命中魔神心脏。
毒雾骤然凝成实体,凯里妮的虚影分裂成七个分身,每个都带着不同元素波动。江念苳蛇形剑刺中火属性分身,却被反噬的烈焰灼伤手腕。
瑰熏儿高举圣典,白银十字架从领口悬空而起,唇间溢出古老祷词:「水之章·净雨!」暴雨自十字架核心倾泻而下,江念苳抽回手臂时,未熄的绿斑已在灼伤处蔓出蛛网状纹路。
“薛少陵!”慕云兮甩出映碧剑,“砍她伤口三寸处!”
青弘剑精准劈在虚影皮肤上,爆炸将毒素彻底封印。瑰熏儿趁机贴上疗愈符咒:“守住心神!她的力量来自牺牲者的悲恸!”
正应她的话,符纸触及伤口的刹那,凯里妮七个分身齐声哀嚎,仿佛万千冤魂在共鸣。
「导灵七弹·终焉!」两个沈芳璃同时跃起,天笠铳与天璃杖迸发出刺目光芒。子弹在空中碰撞融合,化作贯穿天地的光柱,魔神在扭曲中瞬移至慕云兮背后。
八只利爪穿透剑网,毒刃距离慕云兮心脏只剩半寸。右侧的沈芳璃突然撞开他,导灵铳抵着自己胸口扣动扳机:“永别了……”
子弹穿透少女胸膛的瞬间,天梦石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魔神虚影在光芒中崩解,而中弹的沈芳璃开始透明化。她抚摸着慕云兮的脸,泪水滴在映碧剑上:“原来我才是……赝品啊……”
导灵七弹的最后一道光矢贯穿凯里妮眉心,众人兵器同时刺入虚影核心。在魖妖凄厉的哀嚎中,魂人少女化作无数光点,其中一缕没入慕云兮颤抖的掌心。
血色闪电撕裂铅灰天幕,归魂之森地脉痉挛不止,黑雾裹挟妖魂自结界裂口喷涌。
沈芳璃拽住慕云兮衣角,天梦石映出森林深处——千年古木虬结的根系竟如活物般退让,显露出被水晶簇包裹的树洞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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