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银雾女神号

霓裳斑斓如坠云霞瀚海,已须整装出行迎市井喧嚣。

药铺阁楼的木地板在沈芳璃脚下发出细碎**,薄荷绿真丝裙摆扫过藤箱边缘,「雾隐晨风」茶歇裙的湿气刺绣在昏暗中泛起微光,雾江流域图随着呼吸的潮意起伏,仿佛整条江水正从裙裾间蜿蜒流过。

她将塞琳强塞的礼服压入箱底——「星骸低语」的秘银腰扣硌在「猩红权柄」的天鹅绒上,星图投影割裂了箱内阴影,如同贵族舞池中浮动的虚伪星光。

红色阳伞斜插在箱角,伞面内侧的风向符文阵渗出铁锈味,让她想起麦襄医生擦拭手术刀时的叹息:“药柜里每一味药材,都该是活命的钥匙,而非染血的筹码。”

楼下传来埃里希整理药柜的响动,川贝与枇杷叶的苦香漫上楼梯。她扣紧「雾隐晨风」领口的冷凝宝石,人鱼泪滴形宝石触感冰凉,却压不住塞琳硬塞进行李的荒诞物件。

藤箱“咔嗒”合拢的瞬间,晨风掀开账本,空白的纸页上浮起细密水痕。阁楼窗外的晾药绳正滴落昨夜的雨,水珠砸在青石板上,碎裂成无数个晃动的帕西街倒影——药铺、告示板、塞琳甩在门槛的金币,以及她自己被晨雾稀释的轮廓。

“究竟是谁在凝视深渊?”她将阳伞折叠塞进勘探工具包,伞柄齿轮咬合声如一声嗤笑。

……

塞琳的马车碾碎晨露抵达时,沈芳璃正将最后一捆口罩塞进医疗箱。橘色双马尾从镶金车窗探出,眼罩碎钻折射出讥诮的弧光:“银毛雪怪是要用这堆破布扮演虚空使者?”

“这叫口罩。”沈芳璃将一片棉纱覆在脸上,声音闷在布料后,“黑斑病靠飞沫传染,你戴眼罩的脑子应该能理解‘防护’二字。”

“放肆!”塞琳甩开车门,黑蕾丝裙摆扫过门槛,“本小姐的‘苍之眼’能净化一切污秽!”她扯了扯左眼的琥珀色瞳片,“这种大号眼罩只配给甲板的锈栏杆防风!”

车厢内堆满塞琳的“战略物资”:镶钻照相机卡在镀金烧烤架缝隙中,防潮垫裹着偃甲云雀笼子,胖子打手正偷啃的牛肉干油渍滴在箱子上。

“究竟是抗疫还是郊游?”沈芳璃冷笑一声,磷光手套扫过箱内杂物。

“凡人就是迂腐!”塞琳扬起下巴,将口罩套在偃甲云雀头上,“本小姐的冒险纪录片需要取景!它便是千螺回音谷日落下的瘟疫鸟——喏,多应景!”

马车驶入车道,铸铁路灯渐次后退如沉默的卫兵。沈芳璃望向窗外绵延的郫泽平原,帕尔兰河的支流如银丝般缠绕麦田,灌溉渠的闸门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十年前这里还是盐碱地,”她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引帕尔兰河水改造若能成功,稻谷能养活半个吉鲁尼——可惜七成收成被贵族抽作‘水源税’。”

塞琳正对着小镜子补涂黑蕾丝眼影,闻言嗤笑:“穷鬼的感恩和杂草一样廉价。”忽又凑近车窗,异色瞳闪过一丝玩味,“但能逼三大贵族抢破头的工程……本小姐喜欢。”

正午的郫泽平原蒸腾着麦浪的腥甜。瘦子车夫掏出熏鱼干分发,塞琳捏着鼻子将“庶民食物”甩出车窗,却偷偷捡回沈芳璃包裹里的茯苓糕。“难吃。”她鼓着腮帮子嘟囔,耳尖绯红如滴血的琥珀。

黄昏降临时,咸腥的江风撕开了雾霭。陴江渡口的霓虹灯牌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像一群醉醺醺的妖灵。十二座铸铁栈桥吞吐着货轮的煤烟,机械臂抓起印有银骸家徽的集装箱,宛如巨兽啃食钢铁骨骸。

沈芳璃的银发被江风扬起,某个身背长弓的身影倏然闪过货舱阴影——那人弓身缠着破云纹革带,箭囊边缘露出一截鎏金翎羽。他穿着深棕皮革护甲,腰间挂着一串铜制绳索与火羽扇,正是浪天冒险团标志性的旅人装束。

“破云弓……”沈芳璃瞳孔微缩,数日前浪天团与葬剑山庄的冲突仍历历在目——她隐于穗阳殿梁柱的阴影间,亲眼目睹宋子熙张弓直指殿檐的狂肆模样。

此刻货舱中潜行的身影与记忆中重叠,那柄沾着血腥气的传奇武器,在安检罗盘下化为虚影。

轮到沈芳璃和塞琳过安检的时,两名戴铜制护目镜的乘务员手持“禁物罗盘”扫过旅客全身。沈芳璃胸前天梦石在罗盘下骤然亮起,七彩光晕中浮现出导灵铳的短枪轮廓、天笠铳的符文长管与天璃杖的水晶杖身——元解术封印的武器被强行剥离,化作实体落入乘务员手中的黑铁箱。箱内刻满封印咒文,将三件武器牢牢禁锢。

“头等舱的武器箱由熔火咒文保护,”乘务员将钥匙抛给塞琳,“私自开启者,船票作废并移交郫江海事法庭。”

塞琳掂了掂钥匙,异色瞳闪过一丝戏谑:“凡人愚钝!竟用铁盒封印星辰之力——”她指尖轻点天梦石表面尚未消散的咒文残影,“苍之眼只需一瞥,便能解封诸神兵刃!”

登船后,三等舱的腥锈味率先撕开沈芳璃的嗅觉。铁架床如蜂巢般垒至天花板,汗湿的麻布帘后传来婴孩啼哭。一名老矿工蜷在过道角落,溃烂的膝盖上盖着《银雾女神号安全手册》,封面的救生圈图案被血渍浸透。

“脏死了!”塞琳的蕾丝裙摆扫过锈蚀的铆钉,“这种地方能孵出瘟疫都不奇怪!”

二等舱的柚木地板总算有了人味。雕花屏风隔出四人一间的小舱室,铜制壁灯投下暖黄光晕。

沈芳璃瞥见某扇半掩的门内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疾步上前,却撞见一对蜜月夫妇正在亲吻——破云纹不过是窗帘刺绣,那人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苍之眼侦测到邪恶气息!”塞琳突然拽住她手腕,异色瞳紧盯舱顶通风管,“在那边!”

通风管中传来窸窣响动,一窝偃甲老鼠叼着镀金怀表飞速窜过。

头等舱的青铜门在管风琴音中开启,乘务员的幻象水晶悬浮在半空,将安全守则演化为全息戏剧:

“救生圈激活咒语为‘卡缪的呼吸’,念错一个音节会变成食人水母。”

“救生艇由冰咒驱动,晕船者请勿携带火系魔晶。”

“遇到海妖袭击时,请用镀金玫瑰贿赂——它们对亮晶晶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塞琳将救生圈套在胖子打手脖子上:“赏你了,记得上岸后还给殡仪馆。”

船长瑟拉维恩·烬星的投影从主桅降下,橘色长发束成航海结,发间缀着星辉流苏,右眼的星轨罗盘义眼随航向转动。

“诸位踏入的是琉米尔家族铸造的钢铁奇迹——奥伦提亚最宏伟的游轮。”他的嗓音裹挟电磁杂音,仿佛旧式电报机的震颤,“两日后我们将停靠吉鲁尼共和国的阿让特拉港,在此之前——”

全息海图在空中展开,郫江主流的浊浪幻化为游龙,蜿蜒穿过吉鲁尼的翡翠峡谷。

“沿郫江而下,两岸皆是吉鲁尼的茶园与钟楼,”船长义眼闪过一丝戏谑,“若听到茶农哼唱《郫江船歌》,记得捂紧钱袋——他们宰客比海妖还狠。”

投影中浮现千螺回音谷的幻象,螺壳随潮汐开合,奏出空灵的嗡鸣。“北岛卢玛拉东岸的百万海螺,会在璨盈之夜替亡魂传话,”他指尖轻点,螺声骤然尖锐如泣,“若听见自己的名字——”

船长突然压低嗓音,电磁杂音中混入一声冷笑:“建议装聋。”

……

塞琳的套房流淌着魔晶壁炉的柔光。沈芳璃的「星骸低语」晚礼服悬浮在防潮结界中,秘银腰扣与船长的星图同步闪烁。两张鎏金床榻铺着雪鸮绒羽被,塞琳正将永生苔藓培养皿塞进枕头:“失眠时看着它们啃噬噩梦,比安眠药有趣多了!”

胖子打手与瘦子的房间挤在套房角落,折叠床上的劣质棉絮与主卧的奢华格格不入。塞琳踢了踢镶魔晶的烧水壶:“蒸汽温度必须精确到九十八度——泡红茶少一度都是对苍之眼的亵渎!”

启航汽笛撕裂暮色时,沈芳璃倚在头等舱露台边。银雾女神号划开郫江的浊流,船尾翻涌的浪沫中,二等舱某扇窗户闪过一道剪影。她攥紧被江风扯碎的口罩,低声呢喃:“刚才……像是浪天冒险团的人。”

“那群在葬剑山庄撒野的赏金猎人?”塞琳仰躺在鎏金床榻上,橘色双马尾散成两团乱麻,“不过是些拿钱办事的鬣狗!”她甩手将镶钻枕头砸向床头,“本小姐的救世计划可比他们高尚——”

“至少他们不用镶钻注射器装腔作势。”沈芳璃冷笑,那天的讥讽如刀刃回旋。

塞琳猛地翻身,异色瞳在夜色中灼灼生辉:“现在全船的武器都被封印,那帮人没了獠牙——”她指尖划过自己眼罩,“很快会露出丧家犬的尾巴!”

月光漫过舷窗时,塞琳的呼吸渐沉。梦呓如雾般渗出唇缝:“缇娅……别跳进火里……”那个名字裹着灼伤的颤音,坠入黑暗。

沈芳璃望向江面,霓虹倒影碎成千万片磷光。货舱方向忽而传来熟悉的狂笑——与宋子熙索要医药费时的声线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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