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裹着郫江的湿气,在甲板栏杆上凝成细密水珠。
塞琳翘着腿瘫坐在藤编椅上,镶金边的茶杯被她捏得吱呀作响。“凡人,这红茶涩得能刮下锈!”她嫌弃地推开杯碟,橘色双马尾随着甩头的动作扫过沈芳璃的脸,“本小姐的味蕾可是被‘苍之泪’圣泉洗礼过的!”
沈芳璃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色调:“再挑剔就喝飓风吧,大小姐。”
塞琳正要反驳,余光突然瞥见一道橘色身影——琉米尔·艾莉森·奥伯伦正倚在船舷边,与一名吉鲁尼商人低声交谈。她手中的镀金钢笔在合同上划出刺目弧光,耳坠上的琉米尔家徽如蛛丝吐纳。
“糟了!是那个活体样本贩子!”塞琳“唰”地缩进椅背,遮阳帽被她扯到鼻尖,“快!趁苍之眼还没暴露我们的行踪——”她拽住沈芳璃的袖口,蕾丝手套勾出几缕丝线,“从救生艇支架后面绕过去!”
两人刚猫腰挪了两步,艾莉森的笑声便如冰锥刺来:“维瑟拉的野猫什么时候学会钻洞了?”高跟鞋“咔嗒”一声截断去路,塞琳的帽檐被镶钻指甲掀起,“偷完诊舱的病毒样本,还敢乘琉米尔的船?”
“那……那是战略级物资回收!”塞琳梗着脖子后退,异色瞳在帽檐阴影下乱转,“苍之眼预见了你们的阴谋!发光海葵毒素和次声波洗脑——”
“够了。”艾莉森甩开她的帽子,目光扫向沈芳璃粗麻衬里的袖口,“带着天蛮族贱民招摇过市,维瑟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芳璃跨前一步挡在塞琳身前,天梦石微微泛光:“至少我们不会把患者当提款机。”
“哈!永寂诊舱的疗法是贵族的特权!”艾莉森指尖几乎戳到沈芳璃鼻尖,“而你们这些贫民窟的草包,连舔特效药瓶盖的资格都没有!”
塞琳趁两人对峙,贴着船舷悄悄后挪。晨雾恰好漫过甲板,她暗自得意:“苍之眼的庇佑果然……哎哟!”后背猛地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玻璃杯碎裂声炸响耳畔。
茶汁顺着少女的裙摆滴落,在柚木地板上洇出黏腻水痕。
“眼罩怪,你瞎啊?”此人正是浪天冒险团的林瑶昔,她揪住塞琳的蕾丝领结,隽龙族短刀虽被封印,眉梢的戾气却比刀刃更锋利。
“放肆!本小姐的果汁是赐福圣水!”塞琳拍开她的手,异色瞳瞪得浑圆,“你这粗布裙能被‘苍之泪’浸润,该跪谢神恩才对!”
林瑶昔气笑了。她一脚踹翻旁边的藤椅,胖子打手刚扑上来就被她拧住胳膊反扣在桌上。“中二病就该关进育儿舱!”她抄起餐刀抵住塞琳的下巴,“道歉,否则我把你的眼罩塞进鱼肚子里!”
“你……你敢!”塞琳颤抖着打了个响指,“洛迦!启动B计划!”
洛迦高举镀金怀表冲来,表链却在半空被林瑶昔拽住。对方借力一甩,怀表“扑通”坠江,他踉跄着栽进早餐篮,蛋黄糊了满脸。
“神罚!这是亵渎!”塞琳拎起裙摆转身狂奔,蕾丝袜钩住甲板接缝撕开一道裂口,“你们等着!本小姐的雾影亲卫队迟早会踏平浪天冒险团——”
林瑶昔甩了甩沾满红茶汁的手,冲那抹狼狈逃窜的橘色背影嗤笑:“先学会系鞋带吧,大小姐!”
……
瑟拉维恩的星轨罗盘义眼映着全息海图,指尖划过郫江河岸的峡谷:“洛伦,轮机舱的螺旋桨叶检修完了?”
副船长洛伦・弗列格咬着黑檀烟斗点头,灰蓝制服袖口的机油蹭在舵轮上:“大副带人换了备用桨叶,就是震动数据比标准值高了百分之零点三。”他顿了顿,烟圈中混着叹息飘散,“不过……比起这个,阿让特拉港检疫所今早发了通告。”
船长挑眉:“又是黑斑病的谣言?”
“唯一一例疑似病例。”洛伦划开怀表盖,内侧嵌着兄妹俩泛黄的合影,“我妹妹。”
瑟拉维恩的义眼闪过一丝蓝光,那是他切换情绪模式的信号:“‘疑似’就是还没确诊。诊舱那群秃鹫巴不得多圈几个隔离舱收钱。”他拍了拍洛伦的肩,掌心的铜锈蹭在对方制服上,“船靠岸后给你批三天假——银雾女神号要卸货检修,够你陪她喝十壶茉莉茶了。”
洛伦的烟斗火星骤亮:“但航线排期……”
“吉鲁尼的茶园又不会长腿跑了。”瑟拉维恩转身调整自动驾驶仪,帕尔兰河的支流在全息图上蜿蜒如银蛇,“倒是你,上次休假还是半年前吧?再不去见家人,你妹妹该以为你被海妖吃了。”
舱门被乘务员依恩・艾薇拉推开,餐车的奶油烩海鲜味冲淡了压抑。“船长,海歌家族刚涨价的水源税单……”她递上镀金信封,却被瑟拉维恩随手塞进海图夹。
“告诉财务部,账单和黑斑病样本一起扔进冷库。”他舀起一勺烩饭,蟹黄沾在胡茬上,“等副船长休假回来,让他亲自烧了祭海神。”
洛伦低头闷笑,烟灰簌簌落在妹妹的照片上。
……
头等舱套房的鎏金壁灯在夜色中晕出暖光,塞琳四仰八叉地瘫在雪鸮绒羽被上,橘色双马尾乱得像被雷劈过的鸟窝:“那个庶民!竟敢把本小姐的遮阳帽扔进江里!”
她抓起永生苔藓培养皿砸向墙壁,苔藓啃噬噩梦的荧光在黑暗中溅开,“沈芳璃!你的扈从契约里难道没有‘为主复仇’这一条吗!”
沈芳璃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掠过口罩边缘的冷凝宝石:“至少我没被按在餐桌上威胁。”她转身轻笑,银发流淌如月华,“倒是艾莉森被我怼得哑口无言——等到了研讨会,我会让全吉鲁尼的医师都戴上口罩。她那张涂满毒液的脸,就该用棉纱裹成木乃伊。”
“凡人!重点是你的主人被欺辱了!”塞琳翻身跃起,异色瞳灼灼发亮,“苍之眼命令你即刻出征!用天蛮族的巫术把浪天团那群鬣狗全丢进郫江喂鱼!”
“何必动用巫术?”沈芳璃从袖中抽出自己的鎏金船票,“林瑶昔的表哥贪财如命,这会儿肯定在某个地方输得底裤都不剩……”她指尖轻点墙壁上的幻象水晶,全息投影显示出镜面赌场的位置,“比如这里。”
……
万千棱镜从穹顶垂落,将水晶吊灯的光折射成破碎银河。地面铺着墨色琉璃砖,每块砖下都嵌着流动的星沙,踩上去仿佛踏在虚空之上。
轮盘台由青铜星轨仪驱动,十二星座符文随砝码转动闪烁;赌桌边缘趴着鎏金海妖雕像,她手持沙漏的袖口渗出细沙,落在筹码堆里凝成时间琥珀。
塞琳的蕾丝裙摆扫过一台『深渊推币机』——青铜机身雕刻着螺壳状纹路,投币口吞吐的菱晶币泛着荧光。机器顶部悬浮着全息海妖,每当筹码坠入深渊,她便唱出空灵的哀歌。
“在那儿!”沈芳璃压低嗓音。宋子熙正蜷在推币机前,鎏金翎羽头冠歪斜,手里攥着一把所剩无几的菱晶币:“见鬼!这玩意绝对被邵嫣下了咒!”
沈芳璃闪身挡住他的退路:“宋团长,浪天冒险团改行当赌棍了?”
“旅……旅游!顺便体验民俗!”宋子熙将头冠扶正,抖动的袖口却出卖了慌张,“又不是人人都像邵嫣那种银丝眼镜工作狂——本团长也是需要假期的!”
他故作潇洒地甩了甩鎏金翎羽,眼神却心虚地瞟向赌场入口,“倒是沈医师,带着维瑟拉大小姐逛赌场……莫非想用医术出老千?”
“今早你表妹的‘晨练’挺精彩。”沈芳璃指尖敲了敲推币机的警报按钮,唇角勾起一抹戏谑,“若是邵嫣知道,你不仅输光团费,还对戴眼镜人士有偏见——”她俯身逼近宋子熙,声音轻得像刀锋擦过冰面,“你说,她会怎么料理你?”
宋子熙瞬间蔫成霜打茄子:“医……医药费我赔!三倍!”他手忙脚乱掏出一袋菱晶币递给塞琳,嗓音发颤,“千万别告诉邵嫣!她上周才没收了我的私房钱——”
“宋、子、熙。”冷冽的女声从镜面迷宫中传来。邵嫣踩着银丝高跟鞋款步走近,镜片后的目光如手术刀般锋利:“上个月偷卖菱晶矿,这月赌输团里的勘探基金……你是想让我把账本刻你脑门上?”
“误会!这是战略投资!”宋子熙转身想逃,却被塞琳的裙摆绊倒。
邵嫣揪住他耳朵轻笑:“沈姑娘,改日请你喝茶。”她甩出一根缚灵绳将宋子熙捆成粽子,拖向赌场出口前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提醒二位——这艘船的货舱里,可不止黑斑病样本。”
塞琳掂了掂钱袋,异色瞳眯成月牙:“干得不错!本小姐赏你一套镶钻睡袍,再赐你雾影回廊的……”
“省省吧。”沈芳璃忽然倾身逼近,银发扫过塞琳鼻尖,“你昨晚的梦话吵得我睡不着觉——‘缇娅别跳进火里’。”她指尖轻点塞琳的眼罩,“怎么,苍之眼连自己主人的梦都管不住?”
赌场的海妖歌声突兀地断了一拍。塞琳猛地后退,后腰撞上轮盘台,菱晶币“哗啦”洒了一地。
“愚……愚蠢!”她胡乱抓起一把筹码抛向空中,碎钻眼罩在霓虹下疯狂闪烁,“这是苍之眼与深渊缔结契约的密语!凡人偷听会遭星轨反噬!”
沈芳璃抱臂冷笑:“反噬?你半夜捶枕头的样子倒像被恶灵附体。”
“放肆!本小姐是在与虚空使徒进行战略对话!”塞琳的嗓音陡然拔高,赌场穹顶的棱镜随声震颤。她拽过瘦子打手挡在身前,蕾丝裙摆绊倒了路过的侍者,“洛迦!启动紧急传送阵!目标……头等舱浴室!”
破碎的镜面映出塞琳仓皇逃窜的背影,沈芳璃弯腰捡起一枚滚落的菱晶币。币面反光中,隐约浮现出船票背面总政官大人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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