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炎魔烬陨

喉烬火山底部的震颤仍在撕扯着岩层,沈芳璃的睫毛被血痂黏连,视野里猩红与焦黑交织。后脑的钝痛如铁锤敲击颅骨,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管,硫磺蒸汽裹着火星灌入鼻腔,呛得她弓身干呕。左臂的撕裂伤横贯肘关节,暗金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焦黑的岩面上蒸出嘶嘶白烟——伊格尼斯的熔火回廊留下的不仅是灼痕,更将火毒渗入了血脉。

她强撑天璃杖起身,杖尖的七彩宝石忽明忽暗,映出炼狱般的熔岩洞窟:岩浆河如巨兽的血管在地底蜿蜒,石桥被高温烤得发脆,断裂处垂着熔化的石瘤;硫磺烟雾中不断有落石砸入赤红河流,溅起的火雨在空中凝成短暂的金色弧光。

西北侧的岩壁早已坍塌,伊格尼斯的焦黑手臂从碎石堆中探出,熔核曜日盘碎成硫磺晶渣,像一摊凝固的污血。

“塞琳……约修亚!”沈芳璃嘶哑的呼喊被岩浆咆哮吞没。

她撕下愈灵草包扎伤口,布料瞬间被血浸透。

天璃杖横扫地面,冰蓝咒纹如蛛网蔓延,岩浆河上的落石覆上白霜。三步跃过冰桥,靴底触及的岩石发出龟裂的哀鸣,热浪掀开她的祭司袍裙摆,露出小腿上被碎石划出的血痕。

远处孤岛被岩浆河环伺,塞琳跪坐在火山岩凹陷处,机械地摩挲着一把铳枪——枪管布满焦痕,散热槽还粘着半融化的符咒残片,那是瘦子洛迦从不离身的武器。

视觉之女蜷缩在她腿边,蒙眼鲛绡早已焦黑蜷曲,裸露的眼睑布满灼痕;约修亚的指甲深深抠进岩缝,指尖渗出的血液混着枯萎的茉莉香,在硫磺雾中发酵成刺鼻的甜腥。

“洛迦和洛茄呢?”沈芳璃缓步靠近,天璃杖的光晕扫过空荡的孤岛。

塞琳的脊背骤然绷紧。

她将铳枪死死搂在胸前,枪托抵着下颌的淤青,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胖子要去找熔岩蔷薇的藏酒窖。”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瘦子骂他蠢货,说火山爆发后酒早蒸发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对吧?”

“大小姐。”沈芳璃单膝跪地,染血的手掌覆上她颤抖的肩头。光元素咒法悄然渗入肌肤——塞琳的脉搏快得像濒死的蜂鸟,冷汗浸透的后背在祭司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孤岛边缘的岩层轰然崩塌。

视觉之女尖叫着扑进塞琳怀中,约修亚的指甲几乎掐进沈芳璃的腕骨:“那些神官……他们的魂魄在岩浆里哭!我听见洛茄叔在喊疼……”

“看着我!”沈芳璃扳过塞琳的脸,天璃杖的七彩光晕刺破硫磺雾。

少女的琥珀色眼罩被熔岩映得赤红,下唇咬出的血珠凝结成痂。

铳枪“哐当”坠地,塞琳突然抓住沈芳璃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什么都没留下……洛迦只剩这把枪,洛茄连块衣角都没……”她的喉头哽住,泪水混着脸上的火山灰淌成浑浊的溪流,“半小时前……大地裂开的时候,岩浆从地缝喷出来……我们跑不过……”

回忆如熔岩般灼烧她的语言。

瘦子洛迦的铳弹在火雨中炸出通路,胖子洛茄嚼烂的符箓口香糖黏住岩壁,延缓了岩浆的奔涌。

直到约修亚被凸起的火山岩绊倒,洛茄用肥胖的身躯挡住喷溅的火浪,熔化的脂肪滴在少年脚边;洛迦将铳枪塞进她手中,掌心最后的温度烫进她骨髓。

“带孩子们走!”岩浆吞没了后半句话,连同两人最后的轮廓。

……

“曜日之子救援计划是大家通过的……但最先提议的是我。”塞琳蹲下身子捂住脸,啜泣支离破碎,“他们本该像父亲一样……有座墓碑,有束花……可洛迦的烟盒、洛茄的苹果核……什么都没了……”

塞琳的泪水滴在铳枪管上,倒影中浮现出六年前的海崖墓园——

冷青色天空下,雨后的墓碑泛着水光。

洛迦斜倚在墓碑旁,指尖晃着一瓶未开的红酒,酒标上的葡萄图案被雨水泡得发皱:“雨后连石头缝都干净得像擦过的银器——”他忽然用瓶底轻敲墓碑,溅起一串水珠,“老爷,偷喝您珍藏的红酒,不介意吧?”

洛茄盘腿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啃了一半的苹果核随手一抛,正砸中墓碑底座:“大小姐带的鲑鱼三明治还在篮子里呢!要我说,死人可比活人会挑地方。”

他拍了拍身旁的野餐布,油纸包里的柠檬烤鱼根本没拆封,“这视野多敞亮,海浪声比教堂丧钟好听多了。”

塞琳蹲在墓碑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维瑟尔之鹰”的铭文。她没接野餐布,只是将父亲最爱的怀表轻轻搁在墓台上:“野餐……太荒唐了。”

洛迦凑近半步,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老爷生前总说死人比活人宽容。”他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玫瑰,花瓣上的露水滚落碑面,“您要是在天有灵,可别怪大小姐——要骂就骂我撺掇的!”

洛茄猛地灌了一口红酒,酒液顺着胡茬滴在领口:“大小姐你看!洛迦连自己的坟地都选好了!”他粗短的手指戳向墓碑左侧的空地,“我要占老爷右边!等您来扫墓时喊一声‘开饭’,我俩的魂从土里窜出来比谁跑得快!”

塞琳缓缓抬头,潮湿的海风掀起她未戴眼罩的琥珀色左瞳,瞳孔深处映出两道故作轻松的身影——洛迦的旧皮衣蹭满墓台青苔,洛茄的靴底还粘着来时路上踩烂的野莓。

“真要葬在这儿……”她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扫墓倒是不寂寞。”

洛茄沉默片刻,他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和墓台上那只一模一样:“去年老爷忌日,我在黑市赎回来的,活人得带着念想往前走,死人才蹲在坟头等供品。”

……

岩浆喷发的轰鸣取代海潮声。

“我却食言了……”塞琳的指甲深深抠进铳枪扳机槽,熔岩倒影中有两道虚影向她挥手。

沈芳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天璃杖的光晕如薄纱笼住四人:“活着的人必须带着死者的份走下去——”

硫磺蒸汽裹着碎石从头顶砸落,众人刚冲出东北熔岩洞,整座火山骤然震颤。

地核深处传来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岩浆河掀起十米高的赤浪,火山岩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硫磺雾霭被染成血红色。

穹顶的岩层剥落如暴雨,露出后方翻滚的熔岩海——一颗嵌满黑曜石鳞甲的巨颅破开岩浆,牛角缠绕着沸腾的锁链,龙尾扫过之处山体崩塌。

炎魔缔焱,终于现身。

两队人马在火山口外的硫磺平原汇合。东北侧熔岩洞涌出沈芳璃、塞琳、视觉之女和约修亚;西北洞窟窜出王昭林、迦楼娜、加布里与味觉、听觉之子。

九人背后是两条环形斜坡甬道,螺旋上升的岩壁布满蜂窝状熔岩管,伊莱亚斯的风吟绸披帛如苍白鬼影,率领神官队兵分两路包抄。

“分头走!”迦楼娜的暗影匕首钉入岩缝,绳索刚甩出便被风刃斩断。

沈芳璃拽着塞琳冲向东侧甬道,伊莱亚斯的咒术弹裹着硫磺火球袭来;王昭林挥动空渊剑劈开西侧追兵,加布里的冰晶锁链冻住三名神官的脚踝。

天璃杖侧划出弧光,雷咒击碎坠落的岩石;塞琳将视觉之女护在怀中,约修亚的尖叫刺破耳膜:“左后方!三颗火球!”

她旋身甩出光盾,爆炸的气浪掀飞祭司袍摆,露出左臂溃烂的火毒伤痕。伊莱亚斯的风导管在百米外闪烁,真空刃切开岩柱直取塞琳后心——

沈芳璃扑倒她的瞬间,风刃削断一缕银发,在岩壁上犁出五米深沟。

加布里的法杖喷出冰瀑,伊莱亚斯瞳孔中泛起冷光:“叛徒也配用琉米尔家的冰咒?”

风吟绸如毒蛇缠住冰晶锁链,熵增领域的光晕悄然扩散。

凛冬法杖骤然过载,冰墙在高温中融成沸水,但他指尖早已凝结出七枚冰锥:“老家主的意志,比你的虚伪信仰纯粹多了!”冰锥刺穿风障,将伊莱亚斯震退五步。

正好被炎魔的熔岩魔鞭贯穿身体,裂风祭司瞬间碳化,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为灰烬。

神官队的火咒法在高温中自爆,数十人被气浪掀入岩浆;雾影卫队士兵们捂着脸在硫磺平原上翻滚,皮肤如蜡般溶解。

迦楼娜的暗影匕首僵在半空——她甚至来不及望向战友烧焦的残躯,熵裂尾棘已扫断半条环形甬道。

炎魔咆哮声撕裂天幕,熵裂尾棘再次挥击,七条火山玻璃锁链绞碎岩层,环形甬道顶棚轰然坍塌。

众人踩着不断崩落的岩石冲向顶端石桥,王昭林与迦楼娜分别抱着约修亚和视觉之女跃过断层;加布里将味觉之子甩到对岸,转身拽住听觉之子的手腕。

塞琳的裙摆被岩浆燎出焦痕,她刚将听觉之子推向王昭林,炎魔的千瞳头冠已迸射红光——熔岩魔鞭抽断石桥基座,整座桥梁倾斜欲坠。

“跳!”沈芳璃的光盾托住塞琳脚底,少女踉跄着扑向对岸。

现在,只剩沈芳璃孤身留在悬崖另一端。

炎魔缔焱的熔核之躯碾碎残桥,熔岩鳞甲摩擦出刺耳尖啸,眼球映出上古火山爆发的幻象,熵裂尾棘如巨蟒绞向她脖颈。

「圣裁七曜·终焉虹环!」天璃杖插入岩缝,七色光轮如日冕炸开。

虹光如锁链般缠住炎魔的脖颈,石桥在轰鸣中彻底崩塌。

巨兽坠入深渊的刹那,沈芳璃纵身跃向对岸——她碰到了王昭林伸出的手。然而坠落的炎魔猛然甩出魔鞭,钩住她的脚踝。

沈芳璃拼命挣扎,指尖在岩缘刮出血痕,整个身子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塞琳尖叫着扑向悬崖,却被王昭林和迦楼娜死死拽住。

“傻丫头,快跑!”沈芳璃仰头嘶喊。

天璃杖的七彩宝石最后一次绽放光芒,虹光如利箭刺入炎魔的千瞳头冠。

熔岩魔鞭应声断裂,少女与巨兽一同坠向深渊。

塞琳的指甲抠进岩缝,嘶吼混着硫磺风荡向黑暗:“璃姐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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