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如纱，夜光穿透云隙，在甲板上投下惨白的璨星之光。
曙光号船舱内，鼾声此起彼伏。
值夜的海军倚在桅杆下打盹，煤油灯在脚边摇晃，忽被一阵翅膀扑棱声惊醒。
他揉眼望去，一只羽毛斑斓的鹦鹉正立在栏杆上，猩红的喙一张一合，发出沙哑的嘶鸣。
海军士兵挑灯靠近，灯光扫过鹦鹉的瞬间，鸟羽骤然剥落，血肉如烟消散，只剩一具白骨森森的骨架，眼窝中燃着幽蓝鬼火。
“敌袭——！”他踉跄后退，嘶吼声撕裂寂静。
话音未落，海面骤然翻涌。
数十具骷髅从浪中攀出，它们身披褴褛黑袍，指骨扣住船舷钩爪，冰凉的骨架在夜光下泛着磷光。
海军士兵们仓皇冲出舱门，却见无数骷髅已涌入甲板——火铳齐射，铅弹穿透骷髅胸腔，却溅起几缕碎骨。
弹孔转瞬愈合，白骨复生如初。
海底暗流涌动时，第二队骷髅拽着铁索破浪而出。
为首的头目骨剑横扫，牢门铁锁应声崩裂。
维森特・迦逻蜷缩在角落，夜光穿透栅栏刹那，他的皮肤迅速剥落，化为一具灰白骷髅，额角刀疤裂成骨缝。他狞笑着掰断镣铐，枯爪捏碎看守的喉骨，加入屠杀行列。
戈莫斯的白披风被夜风卷起，他举起望远镜，镜片中倒映出曙光号的惨象——骷髅海贼如蚁群攀附船体，甲板上血肉横飞。
一只骷髅鹦鹉振翅掠过，落在一名黑袍骷髅的肩上。那人抬手一挥，海底再度翻涌，第三队骷髅拽着钩爪爬上维克玛拉号的船舷。
“坎诺·梭珀……”戈莫斯咬牙碾碎雪茄，“迈尔斯！带小队去海滩布防！奎斯妲，发信号弹！”
宋子熙被警报声惊醒，破云弓已握在手中。
他一脚踹开隔壁舱门，江刃飞正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酣睡，他怀里紧抱着一块自认为导航的礁石。
“醒醒！海贼骨头成精了！”宋子熙掀翻床板。
江刃飞猛然从铺位上弹起，迷蒙间瞥见身旁王昭林正抱着腌肉桶打鼾，顿时暴怒：“姓王的！大半夜敲什么腌缸！”他闭眼抡起枕边的礁石砸向对方，锁链缠腰的千羽剑哐当乱响。
王昭林被礁石擦耳而过，腌肉桶“咣”地扣翻在地。他反手抄起空渊剑：“死路痴，敌人在甲板，不在老子的腌肉里！”
三人齐步冲上甲板时，骷髅海贼已如潮水般涌来。
王昭林凝聚灵力，空渊剑刃泛起幽紫波纹，剑锋所指处空气扭曲坍缩，化为一个小型漩涡将十几具骷髅吸入其中，骨架在引力撕扯下崩裂成渣，尚未落地又攀着剑锋爬向他手腕。
“别又耍威风，抢老子怪！”江刃飞暴喝一声，千羽剑凌空划出寒芒，暴风雪自剑尖咆哮而出，冰晶凝成万千雪刃，却只劈散了漩涡边缘几根零碎骨茬。
宋子熙拉弓如满月，三支金翎箭破空尖啸，箭矢钉入甲板瞬间，土属性魔纹如荆棘疯长，玫瑰藤蔓绞住重新聚合的骷髅脚踝。
他挑眉嗤笑：“骨头渣子又杀不死，抢什么抢？你俩不如比谁捆得多！”
另一侧舱门轰然炸开，邵嫣的法典悬浮半空，书页在灵力激荡中飞速翻动，最终定格在雷咒篇章，她指尖结印，咒文吟唱却因灵力负荷而迟缓半分。
“太——慢——啦！”林瑶昔赤影刃交错划出残影，身形如电突入敌群，双刃裹挟雷暴横扫，电网比邵嫣的咒术抢先一步罩住骷髅群。
焦痕未褪的白骨已开始蠕动再生，沈芳璃的天璃杖凌空划出弧度，两道折跃法阵骤然绽开，将争执的邵嫣和林瑶昔瞬移至桅杆顶端。
几乎同时，三柄骨刀劈在她们原先站立的位置。
“抢怪的风气传得真快。”沈芳璃足尖轻点虚空斗篷，飘然落在二人身侧，“姐妹们，咱们可别学甲板那帮幼稚鬼。”她杖尖一挑，七道光柱轰然坠落，将再生完毕的骷髅群砸入甲板巨坑。
邵嫣黑着脸翻动法典，冰咒符文在书页上泛起寒光：“下次再打断我吟唱……”
“知道啦！下个怪让给你总行了吧？”林瑶昔双刃雷光再起，嬉笑着跃入敌群。
薛少陵、裴邱、卡法尔三人背靠桅杆，被数十具骨刀骷髅团团围住。
青弘剑裹挟爆炎劈中一具骷髅的肩胛骨，火焰“轰”地炸开，焦黑的骨架竟发出凄厉嘶鸣，踉跄后退。
“啊！这帮骨头架子居然怕火！”薛少陵双眼发亮，反手甩出三枚爆炎符，“打了那么久火免怪，今天算是报仇了。”
爆炸的火光中，裴邱天释剑金光暴涨，梵文锁链自虚空浮现，焦黑的骨架在金光中剧烈挣扎，再生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
骷髅群喉骨发出咯咯摩擦声，灰白眼窝忽明忽暗，突然集体调转刀锋扑向卡法尔。
“喂喂！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卡法尔短刀戳了戳一具骷髅的肋骨，鱼油罐顺势泼向甲板，“航海士必修课——打不过就溜！”
卡法尔贴着桅杆倒退，两具骷髅一左一右包抄而来——左侧那具右眼窝嵌着颗铜制假眼珠，右侧的脊椎歪斜，每走一步骨节都摩擦出刺耳声响。
“两位大哥缺不缺航海士？我认路超准！”他短刀戳了戳右侧骷髅的肋骨，趁对方身体失衡，掀翻货箱，鱼油罐砸在假眼珠骷髅脚边，黏稠液体泼了满地。
假眼珠骷髅挥刀劈来，卡法尔缩头躲过，对方却滑倒在地，空荡荡的眼窝四处乱转：“敌人在哪？”
卡法尔抓起半截缆绳甩向脊椎歪斜的骷髅，后者脊椎一扭，骨刀砍中假眼珠骷髅的颈椎，头颅“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假眼珠骷髅摸黑抱住一具完整骷髅的腰：“兄弟对不住！我帮你找头！”
被抱住的骷髅疯狂挣扎：“被砍的是你！我的头还在！”
趁乱窜到货箱顶的卡法尔，将最后一罐鱼油泼向无头骷髅：“别急！我给你们点了盏指路明灯——”青弘剑的爆炎波纹呼啸而至，烈焰顺着鱼油炸向骷髅群。
海面骤然炸开一道十丈高的水柱，骷髅头目如鬼魅般破浪跃起，白骨嶙峋的足尖轻点浪尖，黑袍翻卷间已落在维克玛拉号甲板中央。
头目左手掌心向上一翻，空气爆出刺耳蜂鸣，宋子熙的玫瑰藤蔓竟如遭烈焰焚毁，瞬息化作灰烬飘散。
裴邱的光牢刚缠住三具正欲逃窜的骷髅，头目右手结印轻轻一抬，锁链如枯枝般寸寸崩裂，脱困的骷髅喉骨发出“咯咯”谄笑，齐刷刷跪伏在地。
“退下！”头目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灰白眼窝锁定卡法尔。
他枯指凌空一勾，卡法尔双脚骤然离地，数根漆黑咒文绳索自虚空凝结，将他捆成悬空的粽子。
“喂！绑架要提前预约啊——”卡法尔的抗议被海风掐断，绳索猛然收缩，将他如炮弹般掷向漆黑海面。
林瑶昔赤影刃劈向咒文绳索，刃锋却被无形屏障震出火星；薛少陵的爆炎符在屏障外炸成烟花；沈芳璃的折跃法阵刚触及海面，便被反噬的咒力弹回甲板。
骷髅头目漠然转身，黑袍扫过满地碎骨。
最后一具骷髅跃入海中时，他足尖轻点船舷，身形如烟消散。
浪涛吞没卡法尔的身影，维克玛拉号上死寂如坟。
……
曜日初升，璨星之光逐渐褪去，骷髅海贼的森森白骨泛起层层相连的血丝，骨架缝隙重新长肉，灰白眼窝充盈瞳孔，褴褛黑袍下隆起结实的肌肉。
坎诺抬手推了推海贼帽檐，右手背一道蛇形刺青随动作扭曲，他肩头的鹦鹉吞下一块腐肉，喉骨发出满足的叫声。
“尸啾，安静些。”
他轻弹鹦鹉的脑袋，那鸟喙间垂落的肉渣滴在沙地上，滋起一缕黑烟。
沙滩上堆满海军尸体，赤骸海贼们将火油泼向尸堆。
烈焰轰然腾起时，焦臭与昨夜逻枢岛焚烧海贼的场景如镜像重叠。
戈莫斯的白披风浸透血污，迈尔斯拄剑半跪在地，奎斯妲的黑框眼镜碎了一片，西洋剑刃已崩出缺口。十余名海军残兵背靠礁石，铳枪对准缓缓逼近的海贼群。
“坎诺·梭珀！”戈莫斯嘶吼，铳枪瞄准海贼船长眉心，“灭骸行动是我下的令！要命冲我来，放了我的兵！”
坎诺轻笑一声，鹦鹉振翅落回肩头。他摘下海贼帽，露出一张苍白如尸的脸，右眼睑下一枚赤色骷髅刺青格外醒目。
鹦鹉突然尖声叫道：“该死！该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假意安抚地摸了摸鹦鹉的头，随后对戈莫斯冷笑：“司令官阁下，这句话该我对你说，你们毁我生意，我们夺船抓人——这才叫公平。”他抬脚碾碎一枚贝壳，目光阴冷如刀。
维克玛拉号上，宋子熙死死攥住栏杆，厉声喝道：“你们该抓海军，绑我们的人算什么本事！”
远处浅滩，卡法尔被海贼拖拽至坎诺脚边，麻绳深勒入肉。
坎诺望向宋子熙，鹦鹉啄了啄他耳垂，尖声叫道：“废物！废物！卡法尔太弱！”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冒险团帮海军剿匪，不就是一丘之貉？本来想绑那三个辣妹供兄弟们享受，可惜……”他瞥向邵嫣、林瑶昔、沈芳璃三人，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海贼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维森特从人堆中挤出，额角刀疤随狞笑扭曲：“船长！再赏个女人呗！”
“闭嘴。”坎诺骨剑甩过维森特脸颊，血痕转瞬愈合，“我可不想学奥伦提亚贵族那样赶尽杀绝。”他指向曙光号，踹了踹卡法尔的脊背，“这艘船归我，人就当作利息。”
海贼们收起铳枪，向曙光号方向撤离。
戈莫斯刚追出两步，就被奎斯妲死死拽住披风。
引擎轰鸣声中，卡法尔被海贼拖上甲板，他歪着脑袋冲众人咧嘴一笑：“告诉埃特嘉，灯塔第三块砖缝里藏着我的私房钱！密码是……”绳索猛然勒紧咽喉，他涨红脸挤出最后一句，“还有……腌鲱鱼罐头的配方在……”
宋子熙的金翎箭在掌心折断，鲜血顺着弓弦滴落：“这算什么狗屁交易……连兄弟的遗言都听不全！”
邵嫣手中的书页无风翻动，定格在预言篇章，她轻叩船栏冷笑：“这艘旗舰名为——曙光，可真正的希望从来不在铁甲铸就的船身里，也不在那些冰冷的器皿中，而是扎根在像卡法尔这样平凡却坚韧的反抗者身上。
晨光染红海面，鹦鹉的嘶鸣混着海浪声消散。
曙光号拖着黑烟驶向迷雾，仿佛一头叼着希望之饵的骸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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