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血螺生死劫

曙光号的撞角劈开浓雾,原本洁白的船帆已被海贼的旗帜取代,残破的帆布在风中无力地垂落。

祢罗岛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木质材料搭建的哨塔高悬磷火灯笼,守卫们赤裸上身,皮肤刻满蛇形刺青,腰间系着鲨齿弯刀。荆棘与海草编织的寨墙蜿蜒如巨蟒,尖锐的倒刺上挂着风干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随海风摇晃,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卡法尔的双手被铁链反扣,纳加的铳枪抵住他后腰,假眼珠“咔嗒”转动:“小子,这可是海贼的极乐净土——你应该跪谢坎诺船长的仁慈!”

寨门轰然洞开,腥臭与金属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斗兽场的嘶吼声率先刺破喧嚣——两名戴着电击项圈的“血螺”正扭打在地,其中一人的右臂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却仍发狠掐住对手喉咙。

围观的海贼们高举酒瓶呐喊,每当胜者即将诞生时,坎诺便用腐肉喂食肩头的鹦鹉,项圈骤然释放电流,将输掉的一方灼成焦炭,而获胜者则被解开项圈,获得一天的自由。

“瞧,这才是公平。”坎诺的指尖划过卡法尔肩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弱者连痛快死的资格都没有,而强者也不过是短暂的喘息罢了。”

穿过赌场时,珊瑚雕成的轮盘正飞旋不止。

海贼们押注的筹码是晶莹的星砂,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荧光。

“这局比的是千术!”独眼庄家咧嘴一笑,掀开骰盅,三枚兽牙骰子刻着不同纹路,“谁能用最精妙的骗术瞒过所有人,就能赢得对手的星砂,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血螺’还能恢复自由,回到迪瓦岛!”

一名海贼故作镇定地掷出骰子,却暗中用银线操控,骰子悄然翻转间,围观者发出惊叹与嘘声……

卡法尔感到胃部一阵翻涌,坎诺却已拽着他踏入吧台。

大理石台面浸满酒渍,酒保的义肢镶嵌开瓶器,机械齿轮“咔咔”转动间,一杯威士忌推至卡法尔面前。

坎诺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讽:“可惜啊,园区已被海军捣毁,你们早已无处可归……要怪他们让你们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卡法尔仰头灌下烈酒,喉间火辣如吞炭,却从衣兜中摸出心向罗盘,重重拍在桌上。

“此物本就是你祖宗的发明,这算是物归原主,我是不会再要回来了。”坎诺的瞳孔骤然收缩,捡起罗盘端详片刻,随后丢还给卡法尔,“毕竟,只有你内心深处的渴望,才能让这罗盘真正听话。”

夜色渐深,卡法尔被两名海贼押入一顶镶金边的帐篷。

驼绒地毯铺满珍珠,银质餐盘盛着焗龙虾与樱桃馅饼,水晶杯中葡萄酒泛着琥珀色光泽。

他抓起食物狼吞虎咽,余光瞥见帐外晃动的黑影——正是刚才押他进来的两人,此刻正贴着帆布偷听。

“嗝……撑死了!”他忽然将瓷盘丢到一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老子要撒尿!”

两个看守骂骂咧咧地拽着他走向东南,腐木搭建的茅房在悬崖边缘,海浪在下方咆哮。

卡法尔迅速蹲下,从衣兜掏出私藏的凝声筒,电流杂音中传来宋子熙的声音,背景是船帆的声响:“哟,俘虏先生还活着?再次确认,跟我说话的是鬼魂吗?”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听好了!”卡法尔压低声音,“祢罗岛坐标北纬0°17',东经179°36'……”

“停停停!”宋子熙打断他,“说人话!东南西北就行!”

卡法尔咬牙:“去转告航海士小姐奎斯妲,她会告诉你方向!”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宋子熙轻笑,“对了,卢瑟那个老诈骗犯的女儿莉莉安也在岛上,你顺便——”

话音未落,茅房门被猛踹:“洛灵顿的后代,船长赏你的小妞到了!”

帐内烛光昏黄,那名“血螺”头戴项圈,裹着褪成灰粉色的薄纱长裙,袖口金线早已开绽,露出小臂交错的鞭痕。染成橘红的卷发间别着半片贝壳发饰,耳垂挂的廉价珍珠随着颤抖不断剐蹭锁骨——那里用靛青染料刺着赤骸团的骷髅纹章。

她厚重的铅粉被泪水冲出沟壑,睫毛膏晕染成黑雾漫在眼窝,干裂的朱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涂着斑驳蔻丹的手指刚触到腰带铜扣,卡法尔拽住她手腕,掌心的茧子磨得她生疼。

“我不能背叛妻子,她叫埃特嘉,笑起来左脸有梨涡。”他压低嗓音,拇指抚过她腕间结痂的勒痕。

帐外传来守卫用刀鞘敲打立柱的催促声,卡法尔抄起银酒壶砸向铜烛台。

“小美人儿,给爷倒酒!”巨响声中,他扯开嗓门,闪电般拆解烛台支架,将三根铜管交错架在驼绒地毯上,抬脚猛踹支架,金属碰撞声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竟与床榻摇晃的响动别无二致。

卡法尔将水晶杯塞进女人手里,示意她摔向帐篷支柱。

女子点头会意,间歇发出夸张的**。

当守卫的嗤笑逐渐远去,卡法尔翻身坐起:“你叫什么?”

“莉莉安·格林利。”

“卢瑟·格林利是你爹?”

女人猛地抬头,脂粉被泪水冲出一道沟壑:“你怎么知道……他、他还活着?”

“海军攻破迪瓦岛时,他被捕了。”卡法尔喉结滚动,模仿着卢瑟的腔调,“血髓晶吊坠在宋子熙手上,他让我们转交给你。”

莉莉安猛地抓住卡法尔的手腕,指尖掐进皮肉:“那是古拉普岛的坐标钥匙!十年前赛琳的父母盗走天籁镇魂琴逃到那里……但吊坠需要咒语才能启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爹根本不是自愿的!商船被劫时,坎诺用我的命逼他入伙……那些诈骗害了无数人,可爹每次写信都计划着攒够钱就带我逃……”

“咒语是什么?”

“海妖童谣的第三段……”

……

暴风雨来临前,曜日之光呈现出病态的血红,仿佛天际被撕裂了一道血口。

坎诺斜倚在兽骨雕琢的船长椅上,两名女“血螺”跪坐两侧,苍白的手指揉捏着他僵硬的肩胛。左侧女子耳垂的银铃随动作轻响,右侧的则用发簪挑开他披风上的虱子,动作娴熟如修剪盆栽。

议事坪中央的篝火堆燃着鲸脂,黑烟裹挟腥臭直冲天际,两侧列队的赤骸干部们或抱臂冷笑,或啃食生肉,腰间武器叮当作响。

纳加的假眼珠“咔嗒”转动,扫视人群后,将一卷泛黄的航海图拍在坎诺掌心。

舆图边缘黏着干涸的血渍,中央赫然绘着一片被六边形风暴包围的海域——锯齿状风墙如巨兽獠牙交错,风暴中心浮着一座黑色岛屿,潦草的笔迹以维瑟尔古文扭结如海蛇,标注着岛屿真名「古拉普岛」,图角一行褪色的墨迹采用同样字体:「劳迦涅海」。

“诸位——”坎诺缓缓起身,嗓音低沉而沙哑,“五百年的诅咒,将我们向往自由的灵魂禁锢在这不死的躯壳中。塔姆拉船长用天籁镇魂琴缝补我们的血肉,却让我们变成尝不出酒味、觉不出疼痛的活死人!”他撕开衣襟,眼中燃起炽烈光芒,“而现在……诅咒的谎言已被戳穿,时机已至,是时候让我们重获新生了!”

台下爆发出癫狂的吼叫,海贼们挥动弯刀劈砍地面,火星四溅。

坎诺的鹦鹉扑棱翅膀,玻璃眼珠倒映着卡法尔被拖拽的身影:“爽了吗?爽了吗?”

人群哄笑骤起,几名干部甚至吹起下流的口哨。

坎诺的剑鞘重重敲击椅背,尸啾悻悻闭喙。

他揪住卡法尔的衣领,剑尖抵住其喉结:“带我们找到海神三叉戟,你活;找不到,就把你老婆绑来,让兄弟们像你昨晚对莉莉安那样伺候她。”

卡法尔啐出血沫:“不是说给我三天?半天不够,还不如找海王八!”

“别跟我耍小聪明,我早看穿了。”坎诺松开卡法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你在拖延时间,好让浪天冒险团和海军残党来救你,对吧?”说完,他转身指向东北海域。

队列中有一人迈步上前——黑袍巫师的面具缀满人牙,杖头悬挂的干瘪眼球随风摇晃。

他躬身行礼,嗓音嘶哑:“船长,祢罗岛的‘血螺’该如何处置?”

坎诺勾了勾手指,巫师贴耳凑近。

几句低语后,巫师面具下的裂痕微微颤动,喉咙里挤出阴恻恻的笑声:“高啊……等诅咒一破,那群伪善的杂碎绝不敢对着活靶子开炮!”

“小的们——”坎诺振臂高呼,遥遥指向远方寨子,铁链捆缚的“血螺”们在荆棘墙后缩如蝼蚁,“现在,登船!把这帮废物拴到监禁舱内!”

话音未落,跪在他身侧按摩的两名女“血螺”突然僵住。

左侧女子耳垂的银铃尚未停止颤动,坎诺已从披风暗袋中掏出一枚青铜遥控器,拇指重重按下按钮。

“咔嚓!”

项圈内部传来机械齿轮的咬合声,两名女子喉间的金属环瞬间爆出刺目红光。

“砰!”

头颅如熟透的浆果炸裂,颅骨碎片混着脑浆溅上航海舆图的维瑟尔古文,无头尸体颓然倒地,项圈残片深深嵌入地面,边缘还冒着青烟。

坎诺掂了掂遥控器,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血螺”们:“祭旗的牲口够了……剩下的项圈里灌满了火药。”他抬脚碾碎一块头骨,“那帮蠢货若想逞英雄,尽管试试!”

海贼们咆哮着冲向码头。

卡法尔被铁链拖行,靴底在礁石上刮出火星。

他缓缓抬头,正瞥见莉莉安被推搡着押上舷梯——她的橘色卷发被海风撕扯成凌乱的海草,薄纱裙下的小腿布满擦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后方十几名“血螺”被铁链串成蜈蚣,有人瘸着腿踉跄跌倒,立刻遭鞭子抽打脊背。

那一瞬,两名女“血螺”头颅爆裂的画面再度刺入脑海。

卡法尔喉头发紧,冷汗浸透后背,铁链摩擦腕骨的痛楚竟不及心底寒意半分。他盯着坎诺披风下若隐若现的青铜遥控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必须偷到那玩意儿!否则就算维克玛拉号赶来,这群人也会被炸成碎肉……

莉莉安的身影消失在监禁舱门后,卡法尔强迫自己记住舱口位置。

铁链哐当落地,卡法尔攥紧心向罗盘,东北方的乌云如巨兽压境,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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