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鸣的水帘在众人头顶炸开雪白碎沫,卡法尔平躺在河谷中央的巨石上,青紫的嘴唇随呼吸翕动。
江刃飞半跪在侧,用阔叶制成的扇子抵住他脖颈扇风,汗珠顺着少年紧绷的下颌滴落。
沈芳璃的银发被水雾浸湿,她右指虚握,一支冰蓝色「抑毒剂」试管,随指尖轻弹,药液精准注入卡法尔唇缝。
克罗肯独自蹲在五步外的浅滩处,正用瓦息语与海娜·托亚瓦低声交谈。
“最多七小时,毒素只是被冻结在血脉里,若拿不到真正的解药,他就没命了。”沈芳璃转头看向克罗肯,银发下的眸光如寒潭凝冰。
几乎同时,对方晃着膀子踱回巨石旁:“这小妞说,吃货兄啃的玩意叫棘籽果。”
“瓦息族猎手榨它的汁液涂矛头,连剑齿虎都能放倒,不过嘛……”克罗肯故意拖长尾音,指向海娜腰间的竹制吹矢,“毒针上那点剂量,可比不过生吞果肉。”
“少扯废话,解药呢?”江刃飞猛然攥紧扇柄,阔叶裂成碎片簌簌落地。
克罗肯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脏辫间的羽毛炸成刺猬:“七大部落各藏秘方!熔啸占火山锻刀、霆震骑雷兽扫丘、霜凝冻僵尸、飓息唤龙卷、尘脉踏草原……”他语速快如连珠,一把拽住绑缚海娜双手的粗麻绳,“解药配方被烁金部落抢了!三天前那帮沙漠秃鹫突袭涌泉部落,连巫医的骨杖都折成两截!”
……
三天前,涌泉部落祭坛。
海娜的赤脚陷进湿滑的苔藓,父亲托亚·萨拉瓦的骨杖在她膝旁泛着冷芒。
燥热的空气裹着沙砾刮过脚踝,她抬头时,烁金部落的酋长阿鲁·卡奇瓦正踩着枯枝碎叶踏入营地。
两名随从扛着旗帜,枣椰的香气混入篝火余烬。
烤蜥蜴的灰烟从石板上腾起,使者将陶罐重重砸向地面。酋长粗糙的脚掌碾过沙地,指尖蘸着罐中糖浆涂抹额头,沙哑的嗓音如毒蝎爬过耳膜。
海娜听罢,余光扫向部落入口的荆棘栅栏——丹尼·西格瓦的赤脚陷在泥浆中,脏辫末梢系着蓝翎羽,长矛斜倚在肩头,矛尖沾着今日巡逻时刺穿的毒蛇血痂。
她缩进兽皮帐篷,指尖攥紧帘布粗麻的毛刺。
外头爆出陶罐碎裂的脆响,父亲的喘息声混着骨杖坠地的闷响刺入耳蜗。
丹尼的赤脚掠过碎陶片,药囊被撕扯的窸窣声急促如蛇行,却被一声陶瓶封蜡破裂的轻嗤截断。
血腥味从帐缝钻入鼻腔,海娜的指甲掐进掌心,粘稠的液体喷溅声与战士们的低吼在帐篷外边炸开。
涌泉部落的男人们攥紧石斧与骨矛,肌肉虬结的手臂暴起青筋,阿鲁的随从却用麻绳勒住酋长托亚的脖颈,老人干裂的嘴唇挤出嘶哑的喘息,喉结在绳结下艰难滚动。
海娜的额头重重磕向沙地,赤脚趾缝间的碎石割出血痕。
阿鲁的拇指捏住她下颌,脏辫间的秃鹫羽扫过眼皮,一枚骨制耳坠贴上她耳垂。
丹尼的骨矛刺穿随从喉管的闷响撕裂死寂。
血雾蒙住视线时,海娜的手腕被熟悉的茧痕攥住,竹制吹矢的藤纹烙进掌心。
追兵赤脚踏碎枯枝的震动从四面围拢,丹尼将她推向荆棘丛的裂口,自己反身撞向举着石斧的烁金战士。
她赤脚碾过密林的碎石,脚掌的裂口渗出血珠,腐叶的腥气裹着胃部灼烧的绞痛。
夜光从树冠缝隙漏下,远处沙滩上浮出四团模糊的光晕——红、粉、蓝、黄四顶帐篷如巨兽匍匐,篝火的残烟勾出蜂蜜与烤肉的焦香。
海娜的鼻翼翕动着贴近黄色帐篷,帘布缝隙间晃动着卡法尔鼾声如雷的轮廓,她右臂探入帐内,指尖轻触木箱锁扣。
……
卡法尔的眼皮在烈日下灼烧般刺痛,喉间挤出的气音裹着沙砾般的粗粝:“解……解开她……”他干裂的唇缝渗出黑血,指尖痉挛着勾向海娜的方向,“偷兔腿的账……算我头上。”
江刃飞抱剑倚在岩壁旁,剑鞘铜铃的震颤声泄露了烦躁:“解药到手就撤,部落恩怨是泥潭,沾上就甩不掉。”
“老子……咳咳!”卡法尔猛然弓身呕出一口黑血,“心善……总比你这冰块脸……活得像个人。”
剑光倏然掠过,麻绳断成数截坠地。
江刃飞收剑入鞘时,剑柄重重磕上海娜的脚踝:“敢耍花招,休怪我无情。”
海娜的赤脚在沙地上碾出浅坑,黑瞳倒映出卡法尔颈侧蔓延的毒斑。她喉间滚出瓦息语的绵长颤音,指尖抚过胸前蛇形刺青的鳞片纹路。
克罗肯吐出嚼烂的草茎翻译:“主路全被烁金部落的人封死了,他们连树根缝隙都派人守着。”他脏辫一甩指向远山,“但鹰喙崖底下有一条祖灵密道,连那帮家伙都不知道。”
众人闻言看向乞塔阿郎山的轮廓——山体犹如被巨斧劈裂的青铜巨柱直插云霄,岩壁上的沟壑流淌着熔金般光泽,山腰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盘旋的秃鹫黑影。
他们沿河溯流而上。
烈日将河水蒸出咸腥的雾气,海娜的赤脚踩过滚烫的鹅卵石,脏辫末梢的蓝翎羽被汗水浸成墨色;沈芳璃的粉白吊带连衣裙在日光下泛着雪原般的冷光,指尖凝出的冰蓝咒纹驱散毒蝇;克罗肯的指尖摩挲着衣兜内折叠的伪装斗篷——此物能将包裹之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江刃飞背上的卡法尔头颅低垂,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呼吸更弱一分。
正午的烈阳攀至山顶时,乞塔阿郎山的岩壁已近在咫尺。
海娜的赤脚蹬上岩隙,脏辫间的兽牙随动作乱晃,她像一只嗅到猎物的岩豹,指尖抠住石缝用力一荡,身形已跃至三米高的凸岩。
下方,沈芳璃攥着登山镐,粉白裙摆被山风卷得凌乱,雪花刺绣沾满岩灰。
她将破岩锤卡进石缝,茫然嘀咕:“宋子熙那攀岩疯子……换他在这儿,早用钩爪在岩壁上开出一条路了!”
“该抱怨的是我!”江刃飞背着卡法尔低吼,千羽剑鞘化作钩爪扣入岩壁。他小臂肌肉虬结如铁索,汗珠顺着下颌滴在卡法尔泛紫的脖颈上,“这傻子再沉半分,老子连人带剑栽落悬崖喂秃鹫!”
“小美人,给咱留几个支点——”克罗肯蹲在岩壁旁,褪去脏兮兮的布靴,换上赤骸海贼团劫掠的镶钉登山靴。
话音未落,海娜已攀至更高处,藤蔓在她掌心如活蛇般缠紧岩棱。
他们贴上山腰的垂直峭壁时,深渊的阴风裹着烁金战士的吆喝声涌来。
沈芳璃的登山杖尖端打滑,碎石簌簌坠向下方森林——巡逻队手持长矛,赤脚踩过滚烫的砂石,身上涂抹的骆驼脂肪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沙狐皮毛制成的披肩随动作扬起尘雾。
江刃飞猛然拽紧钩爪,背上的卡法尔随惯性撞上岩壁,几枚碎石从他脚底震落,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森林中的守卫齐刷刷抬头。
克罗肯的脏辫被山风抽打得噼啪作响,他反手扯出衣兜内伪装斗篷一抖——灰褐布料上的符文骤然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斗篷边缘渗出沙砾质感的颗粒,瞬间将众人包裹成一块与山壁浑然一体的巨岩。
巡逻队的目光扫过这片突兀的“岩层”,长矛尖端挑起一片枯叶,嘟囔着瓦息俚语散入林间。
“看来你在赤骸海贼团时期,烧杀抢掠的勾当没少干啊!如此高阶法宝……”沈芳璃掀起斗篷一角,冷哼一声。
“古拉普岛的野人跪着献上这玩意儿,说是神明加冕的圣物!”克罗肯咧开嘴,獠牙耳钉闪过讥诮的光,“老子披着它装神弄鬼十年,八成是哪个倒霉冒险家被食人族啃剩骨头,斗篷被当成破布丢在祭坛角落……野人以为裹上它就能通灵,全他妈便宜了老子!”
卡法尔突然痉挛,靛紫色毒斑如蛛网爬上太阳穴。
沈芳璃的药囊被抖落的碎石划开,空掉的「抑毒剂」玻璃管缓缓滚落岩缝。
“毒潮冲心脉了……听着!”她双指扣住他腕脉,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埃特嘉的灯塔若灭了光,她会跳进海里追你的魂,你想让她的名字刻上殉情礁吗?”
卡法尔的睫毛颤动,涣散的瞳孔中浮出一团虚影——埃特嘉的身影从藤蔓缠绕的洞穴深处浮现,橘色长发间缀满星尘,微笑着向他招手。
海娜的脏辫猛然扬起,她指着峭壁下方被藤蔓遮蔽的山坳,喉间滚出一串急促的瓦息语。
克罗肯扯开黏在额角的枯叶翻译:“前方就是祖灵密道的入口!那些发光的蘑菇是涌泉部落的路标!”
江刃飞一口啐掉嘴角的沙砾,将卡法尔往上颠了颠,剑鞘磕在岩壁上迸出火星:“给我撑住了!这鬼地方可不配当你的墓地,要死也给我滚回瓦伦港灯塔底下咽气!”
阔叶榕气根如垂死的老人胡须,纠缠成帘幕半掩住洞口,暗绿苔藓在其间蜿蜒出蛇皮纹路。蕨类植物的叶片层叠如鬼手,叶脉间渗出诡异的甜香,却寻不见半朵花苞。
荆棘丛中散落着褪色的涌泉部落图腾——半朽的橡木表面刻着象征“水”的楔形波纹,外围缠绕着瓦息文字“森林”符号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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