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世界:
冥界三途河畔,高危耸立的云崖旁斜挂上素菱卷白沙,淅淅沥沥淋落在苍白的盘髻上方,遇暗暗磷光又绕道散入衣裙罅隙,柳婆婆万年不改的慈爱沟渠上播撒的忧虑在短短几千年时间中生根发芽。
在柳婆婆身旁站定的年轻人是常明。
“世界”不过众多界域中的一个,自然之神的哺育使得世界衍生出生命的奇迹。世界的修仙界如同三源无判之于修仙界,兴衰不过转瞬之间。“苍老”只是柳婆婆的一丝白发,满头素软轻纱无言语可细数,正如她所历经的“人生”。
今日是冥界无数黑白间寻常的一天,或许因为最初滋养冥界的地域没有时间概念,后生的冥界二分为光暗,这与柳婆婆记忆中某个细小片段重叠,于是为了在苍茫中留住自己误捻的永恒,柳婆婆借居此地,然而列车已驶进偏远处遗漏的站点,她该启程了。
柳婆婆裙摆轻摇,欲动身离去,常明严声正气:“南柳姬,生于远古时期人族。”
“……”
柳婆婆没有回答常明,沉默声如洪钟。
“上古之灵借胎转世为人已是大忌,恋与古仙族阜贤上仙,举兵覆古仙全族。两罪并罚,世上早无柳婆婆,晚辈斗胆猜测,您这丝仙灵尚存于世乃出自旧南山与尉迟笙的羁绊。”
柳婆婆颔首浅笑,心中感叹,常明仙不过人神时期一位微不足道的医者,竟能凭现世的蛛丝马迹将过往猜个大概,果真是天之骄子。
不过楚凌佩已无心寻旧南山,柳婆婆亦不无需再躲。
柳婆婆扬了扬布满褶皱的手:“我走了。”无数的丝线从她这双手中划过,织布机上的木梭已然放亮,南柳姬喜欢织布裁衣,留个念想。
常明心口的一块铅石落地,在神渡口的河流中激荡出层层凌波,他在心中默道:“珍重。”
谁也没说“回见”,不敢说。
等柳婆婆离开,黛缄从常明身后云崖现身,两人心照不宣。不论前世如何,在冥界,不仅是黛缄,所有人都称南柳姬为“柳婆婆”,她的友善与慈悲让冥界有了温度。
“要走到尽头了。”新谷说。
紫遥和新谷坐在三途河畔凝望,他们没有未来可念,往事烟云,终将消散。
新谷从未想过紫遥会记住他,乐灵生命实在漫长。
“可是我不想再一个人活着,没意思。”紫遥趴在弓起的膝上,很无助,也是无奈,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想再试一次,不是为了新谷,而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曾经新谷放弃的,这一次,紫遥要讨回来。
光世界:
绿莹缓缓睁开眼,婆娑树影倒映入眼眸,风一吹,脑子随眼前一同眩晕。不知过了多久,星辰落海,又一次明亮时,绿莹借身旁的石头撑起,脑水也逐渐平静。
这是哪?
头好痛。
绿莹伸手顺着痛感寻找生痛点,前额顶个大包,后脑勺撞在尖石上——放眼望去,周围是百米高的盆状草原,生长的青绿足至半腰,山顶葱绿大树——这是山林与草原接壤处。
山体抬升的痕迹依稀可寻,绿莹正是落在滑坡处。
伸手,伤痕累累。
低头,衣衫褴褛。
火焰的痕迹遍布全身,大抵是高空坠落,旋体数周,最后被身侧这快大石头撞入怀中。
绿莹试了试术法,经脉堵塞。
冷静下来。绿莹一遍一遍警醒自己。
先走到有人的地方疗伤,打听消息,再想办法回去。
她在脑内整理思绪时,潜意识认定这已不是她曾熟悉的世界。
下山坡时,绿莹脚下出滑,一骨碌滚落——“嘶”,痛感在停下的瞬间达到顶峰,不得不说,挺爽的,至少肌肉无需忍受从山顶一步步走下来的折磨。
太阳正与青草线相逢,顺着日落是西,希望这是个正常的时空。
入夜前,绿莹用石块刨出一个地洞,拧草成捆,麻花辫,与地洞周围的草形成合围之势,希望它会暖和。
前半夜没太大的赶紧,还能抽出心思观测星象,虽然脑子不太够用,但观星是基本功,日落为西,“或跃在渊”,东苍龙已有四宿出天渊,运气不错。
可后半夜,地面热气退散,水汽凝结,寒意钻骨,她顾不得肢体伸展的请求,蜷缩地更紧,草被裹覆全身,草被与“天门”“地席”之间的两层隔热空气作用微乎其微。
根本睡不着。
她无需借旧梦鼓励自己活下去,肉体的疼痛固然撕心裂肺,但绿莹清楚地知道自己既然能醒来就一定会活下去。
死亡是解脱,她的解脱之日从生来就遥遥无期,曾庆幸过,如今也信奉。
暗世界:
欧阳瑅皓在人界建立起自己的盛世,人们将他奉为神仙,筑圣宇,名曰“三殿”。
前来效命的人、仙不胜枚举,不论是同龄还是后辈,也有比高修,有的希望得到权,有的希望得道——还真有人信奉他传播的道义。
自然之神创禁制,护人族。
看似不公平,事实却是人族一次次从废墟中重生,“人”这一罔顾修仙道的族群在禁制的庇佑下,比修者更感通道义,这才有了“历练”。
忆梦阁悟梦境,术法精秒。
《禁制》有载:咒生境,境有灵。周生篇中有记:周与域生并之,周生域生。
由此可辩,自然之神的禁制属咒术,咒术将灵困于一域,周生域生,人族之所以不灭,定是人界有了“域生”,域生是秘境的说法,人族地广,属“界”。
术宗七长老“目听梒”将比域生更强的存在命名为“界生”。目听梒修返老还童之术,违背术宗“顺应自然”之道,尽管修为高,任长老,但后辈对此颇有微词,隐忍之今。
欧阳瑅皓创通流大阵,喜好自由的修者首当其冲,阵法隔绝灵气,魔族将深受其害,这些都亟待平息,目听梒的效忠无疑让欧阳瑅皓轻松不少。
除了修仙界,欧阳瑅皓还有一个想法——人族灵气充裕,人类智慧聪颖,为何不引导人族重新修行呢?入灵宗,此令一处,除了灵宗,忆梦阁的弟子也跃跃欲试。
魔君多次约见瑅皓,程挚总以各种理由回绝。
大多数神守选择自己想守护的地域,从此只守道心,不再有所谓职责,也无需向谁汇报。少部分像程挚这样的神守选择留在欧阳瑅皓身边,听候差遣。
唐唐再次登门拜访,瑅皓不在殿内,正巧辛鹿办事回来,见抱关弟子将魔君拦在殿外,属实失礼,于是请唐唐入正殿。
三殿分布三方,正殿为“第二殿”,风格肃穆,但开阔大气,细节处处彰显人族的精致——如:窗是两面绣,锦缎。
“大君来此所为何事?”辛鹿命人布茶,是人族女子,但周身仙泽若隐若现。
唐唐能有何事,说到底还是为了魔族子民,可若直说,辛鹿定然会像程挚一样,日后见着便将其拒之门外。
唐唐:“我来看看伯父。”
瑅皓已将双亲接回身边,连同昏迷的裴曜,虽然遇到不少阻挠,但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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