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这一下葛洪连眼泪都笑出来，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好不容易深呼吸一口气，葛洪凑到小道士身边摇了摇他的臂膀。
只是小道士还有些置气般给他推开。
“小师弟，你觉得我们厉害吗？”
葛洪厚着脸皮上去。
“厉害行了吧？”
天师府十杰的名号他自然如雷贯耳，也是他最崇拜的，他知道他的师兄们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十位豪杰。
“其实我们已经到顶了。”葛洪幽幽道。
啊？
小道士有些不可置信只觉得葛洪在诓骗他。
但是在看葛洪一脸严肃，他便坐着起来听。
“整个天师府，只有两个人可以被称为真正的修道。”
“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前一世的你。”
不懂。
小道士挠了挠脑袋，对于上一世，自己只在师兄们的闲言片语中了解到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
“真有那么厉害？”
葛洪反问起来：“小师弟，师兄问你，庄子篇人世间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道之极也。你可还记得”
小道士摇头晃脑说道：“记得。”
第一句话，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意思是人知道自己的不幸不可奈何，却甘心承受，将之看作是命中注定，是道德的最高境界。
这句话出自《庄子，人世间》也就是说，把人生的不幸看作命中注定，因而甘心承受是道德的最高境界。鼓励我们要正视挫折，面对困难。
而第二句话的意思是，认为人世间的事情都可以肆意横行，无所顾忌，随性而欲，这是最高的道。都是强调道家一种无为的思想。
“没错。”
葛洪欣慰的同时手上比出两个手指：
“两者一个指人把遭受的不幸看作命中注定，因而甘心承受，是道德的最高境界.一个是指如果觉得自己可以横行当世并且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可谓人生极致。”
“一阴一阳，一心一体。一内一外。一道，一德。一个你，一个大师兄，你们是阴阳最完整的表现。一个是道之极，一个是德之极。”
葛洪有些羡慕不已。
“而我们不同，我们修的道是最庸俗的道。”
“所有的道，所有飞升，所有超脱，无非都是为了脱离凡胎肉体以求羽化长生，达到七情六欲所不能将其束缚的先天之体。”
很可惜。
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并非一句玩笑话。
“当年师父一眼就看出来，除了王禅其他人都天资愚笨很难踏入至高领域，所以师父将功法拆成十二门功法。”
“这十二门功法，依据每个人的自身优势弊端以及七情六欲修炼，对应在我们十人身上，我们每个人只能通过修炼一门经络，脏腑，达到道与术之极，其中原理便是你学的中医中《黄帝内经•素问•灵兰秘典论》。”
“神明十二官！”
小道士眼睛一亮，竟然如此，原来如此。
“聪明，这就是为什么让你博学广闻的目的，大到人法天，天地人，中到中医风水星象命理占卜，小到养生食饵控制情绪无一不是相互契合的，缺一不可。”
“比如修道修道，凡夫俗子将修道看成是掌握规则，行驶天道，抬手间呼风唤雨，眨眼间地动山移。”
“但本质可能连最基础的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是如何运行的。”
“真正修道便是修这具肉体凡胎，你要修，便要明目身体中每一样器官，气血，任何功法本质上是为了壮盛一个器官，但最壮盛的一定最先衰败。”
“阳的极致是阴，生到最顶便是死。”
“就像，肝之官，魏辙师兄，他便是夺得肝的造化，肝在天道中人体中夺得将军之官的美名，虽然勇猛无敌，但一怒便是死亡，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那魏辙师兄为什么不能忍住不生气？”
小道士觉得魏辙师兄这点还不如自己呢，好歹自己可能还控制的住不发脾气。
“哈哈哈，这便是我们所修的，得到便要接受失去，拥有就要接受弊端，我们苦修想要避免的便是弊端，万万无一，圣人也有错，圣人也犯浑。”
“我们看别人很容易，带入自己很难，劝他人放下屠刀容易，劝自己放下仇恨不甘。”
“就像大师兄，他打你那一巴掌便是起心动念，他能忍住，便是不爱你，他不爱你，又便不会对你上心。”
小道士白眼一翻：“师兄，我真服你了，你是我第一个见到谈道论经还能帮别人解释推脱的人。”
哈哈哈哈。
“那我们小柒消气没？”
“回吧回吧，天快黑了。”
小道士小跑着到前面，懒得再听葛洪老道。
望着小道士离去的背影，葛洪欣慰看着感慨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才是师兄最佩服的人。”
小师弟的无根树，便是道之极，是人，是道。
无根树真正囊括了道德经，周易，灵枢，素问。
包括皇帝外经，这是让葛洪最震惊和最自残幸亏的地方。
他知道小师弟已经得道，需要的仅仅是再来一个契机，这样天师府真正的君主之官便会再次降临。
这份厚望就由我们间接再次传给你。
回去的路上，二人遇见下山来寻的王禅，小道士只是冷哼一声，故意别着头将红肿的脸颊给王禅看，王禅有些脸色难看。
“混小子！”
“好啦好啦，好不容易哄好。”
龙虎山。
星辰璀璨的夜空下，伏魔殿寂静之中只有幽怨的女声轻声吟唱。
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
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荤腥不犯淫，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
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幽怨的声音十分有穿透感，配合里面非常有节奏又有气无力的指头扣门声，让怨气在山谷传荡，越传越远，上清古镇的人们每夜都需要捂着耳朵方能入睡。
而这也成了十里八乡的小孩打出生便会背的打坐歌。
只是这些倒是苦了王善。
此刻的他一脸哭丧举着一只比自己还高的香跪在伏魔殿面前。
面前是张道陵面色难看的坐在台阶上冷冰冰瞪着他。
想之前这小狐狸不肯好好念往生咒，王善便索性丢了一本《无根树》进去让其打发时间，并嘴贱说了一句这是小道士当年写的。
于是乎，彻底完了，整个龙虎山这一年多来就剩这打坐歌了。
这直接导致了张道陵的暴怒，并罚王善每日听到这小狐狸唱打坐歌就要自觉举香跪着。
王善心里苦啊。
成仙几百年了，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
无根树，花正弧，借问阴阳得类无?雌鸡卵，难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女子无夫为怨女，男子无妻是旷夫。叹迷徒，太模糊，静坐孤修气转枯。
噫吁哀哉，姑奶奶，你这怨女再唱下去，我便要枯跪到老了。
他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也不管什么身份了。
从天亮蹲到天黑，直到里面幽怨的打坐歌没了声音，张道陵知道是那小狐狸困乏到睡去了，果然又是无用功的一天。
他有些怨毒的看向王善，王善此刻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膝盖，死皮赖脸凑了过来：
“嘿嘿嘿，老天师。”
“就这个效率，得驴年小先生才能娶到这只小狐狸吧”
哼。
张道陵有些赌气：“你怎么知道没有驴年？”
“实在不行老夫就把猪砍掉让驴上去。”
“那属猪的凡人多可怜啊，以后得改属驴。”
王善尴尬一笑，似乎想起来张道陵手持双剑的传奇，谄媚说道：“也对，老天师想要排个驴，谁能说个不字。”
空气中有些尴尬，王善挠了挠头：“我还是滚吧。”
哎。
张道陵真好悬没被这群人气死。
都说哎容易叹掉人的气运，可一想到这些糟糕烂摊子，张道陵只觉得想两腿一伸想着自己怎么还不死。
“陪我走走吧。”
张道陵索性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小的得令。”
在后山吹着山风，难得让张道陵舒展开露出愉悦。
只是远方一团野火在林间跃动，张道陵有些颦起眉头，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人，又立马舒展开来眉头，此时此刻真是缺一个能说话的人啊。
噼里啪啦的篝火在炸响。
“怀民亦未寝？”
“亦未寝，出来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
跟在身后的王善不知道张道陵在和谁这么风趣的对话，好奇心上来连忙探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王善连忙识趣捂住额头转身离开：“哎呀呀，三眼能察天下事，此地不宜久留.....”
他挡着额间便是不想张道陵与这人交谈的事情被天庭发现。
此人便是涂山尧。
此刻的涂山尧学着凡人取暖的方式，架了一堆篝火，又寻了几处腐烂的木根坐凳，伸手烤火，眉宇间带着一丝从容微笑，似乎很享受这份宁静。
张道陵来了也不客气，直接抬了抬袍子坐在另外一旁也学着烤火。
两个人都没了冷热的感觉，却又十分享受这种报团取暖的感觉。
“媛媛她怎么样了。”涂山尧在寂静片刻后开口。
“臭如顽石。”
说出来，张道陵轻松了不少，涂山尧似乎十分了解女儿的脾气，只是轻溺笑了笑：“她向来如此，生在贫瘠之地固有的倔强，不过内心深处还是一朵鲜艳动人的花朵。”
“愁死人。”张道陵无奈的拿手指松了松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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