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作为此间主人,自然不能和他们沉默下去,他抬脚向前走,这一动作,吸引了此间所有人的视线。
他走过去推开苏微微,弓着腰,狗腿子般的扶住苏天娇:“娘,您老人家回来了,先进屋歇着吧,微微,扶你奶,奶奶进去。”
苏微微扶着苏天娇到草堂门口,正要扶她进去,老太太摆摆手,就在门口苏菲搬出来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冷眼旁观。
“小洺,你来干,干什么?”苏菲看向身穿藏青色练功服的青年男子。
苏洺躬身:“二伯,爹,前方十里,杏柏林中,龌龊之人是二十里外,刘家沟里刘思宇夫妇和兄弟,已被我拿下,之后,该?”
“我儿过来,先别出声。”苏定成将他拉到背后,小声说道。
苏菲看了呆怔坐在地上的妇人一眼:“我就打,打你了,你要怎样?”
中年妇人这才回过神,愤恨的睕了一眼苏菲,转头扑通一声跪在了村长面前:“大伯,苏菲这老东西倚老卖老,欺负我等外乡之人,还请大伯做主。”
老东西?
真是不分尊卑上下的贱人,你在找打,苏菲举起手,又要一个巴掌打过去。
“二弟。”村长一声轻呼。
他这一声轻呼,果然阻住了苏菲将挥出去的手,放下高举的右手,抬起左手,抱拳拱了拱:“不知,大哥到此,有,有何吩咐?”
老态龙钟的村长上前一步:“二弟,我老了,本不愿出来,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众人联名请求,我也不得不出来做主,村子里,近日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
苏菲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七日之前,村里牲畜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消失,截止昨日,已有超过百头畜生不见踪影,生死俱不见尸体,二叔,我等,需要你的解释。”中年胖子接上了他爹的话,正是恰如其分,珠联璧合。
此二人,端的是狼狈为奸。
他一说完,顿时身后群起嘲杂。
“对,我们需要解释。”
“田地之间,我们日日都在一起,唯独苏菲苏二伯一家无一人出现。”
“没错,我苏家角户户挨檐,唯独他苏菲一家远离众人,偏居十丈之外,独立一隅。”
“就是他们,不是就出鬼了。”
“交出来,交出我们的牲口。”
“交出来。”
“交出来还不行,还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赔偿我们的损失。”
“赔。”
“不赔就举报,就曝光,就人肉,就整死他们一家子贼人。”
耳朵里传来众声鼎沸,苏菲愣了;这不对呀,不是过来就微微被休之事冷嘲热讽的吗?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事到临头,怎么变成了另外一件事;牲口莫名其妙的消失?
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事。
“苏大哥,我,我不,不知道。”
村长皱眉,又一次上前一步:“二弟,这件事发生之后,老夫组织九名青壮,已经秘密查访多时,此地众人均在视线之内,所以被排出,你是最后一个。”
苏菲背着手,看着他,还是不说话,我到要看看,你们要耍什么花样。
中年胖子一瞪眼,大喝一声:“苏菲,苏二叔。”
见到苏菲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他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二叔,你昨天中午在镇上李家接到微微丫头后,又从南城行商手里拿到了一捆梨树幼苗,归途中,却消失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有,今天整个中午,都不见踪影,这些时间,你在哪儿?做什么?”
苏菲眉头一拧,我在干什么?
我在被人气晕,在引气入体。
但是,这事儿,我能告诉你吗?
若沉默不说话,岂不是默认了,这不行,欲加之罪绝对不能接,不然我在苏家角背上罪名,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想了半天,脑仁都想的疼了,还是想不到搪塞的理由,抬眼瞥了中年胖子一眼。
死胖子你逼我,需怪不得你二叔了。
苏菲抬头看天,轻飘飘的出声:“三个月前,朝,朝廷下旨,所有城下乡镇,施行土地分割,包产到户政策;所有农民,只需每,每年向朝廷缴纳两钱的农业税,以及春秋两季双地款;余,余下田地所出农作物,均为农民个人所得;奇,奇怪的是,我草坪村,为何没有接到来自朝廷的旨意?”
他这话轻飘飘一说出来,顿时就炸了。
“什吗?”
“还有这事?”
“苏老大,你蒙我们。”
“不妥,可耻。”
“无耻之徒。”
“你个仙人板板,坑老子,半夜尿你一脸信不信。”
苏家角的村民,顿时群起激愤。
中年胖子苏老大脸色大变,怨恨的瞪了一眼苏菲,转身大喊:“各位各位,别听苏菲老王八蛋胡说八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伙儿随我去祠堂。”
带着四五十号村民,呼啦一下子走了个精光,也顾不得扶着他老爹了。
村长惩红着脸,咬牙切齿:“二弟,好一招以退为进,祸水东引,这事还没完,咱们走着瞧。”
苏菲指着头:“苏大哥,用点子智慧。”
“哼!”一声冷哼,村长转身,隐晦的给土匪头子一个狠辣的眼神,挺着似一阵风都能吹飞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走了。
“嗤!据我所知,朝廷这条政令,半月前才昭示天下,此刻,消息多半还在通往各城下的路上,老爷子,你的消息挺灵通呀。”
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
苏菲抬头,脸上浮现笑容,微微躬身做辑:“大王,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吹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你们编造莫须有之事,前来找我麻烦,就不许我实话实说吗?虽然将政令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但架不住这是真实的事情不是。
牲畜消失?
苏菲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是,这一帮土匪,来这儿是?
“老爷子,我风林山庄有两个兄弟,死在了你苏家角的后山上,我一路跟随脚印,直到你的院子外面,我想,我也许,也需要你一个解释。”
土匪头子扛着大刀,一边说,一边踱步到苏菲身边。
随着他说话,苏微微瘦弱的身体,禁不住轻微颤抖了几下,除了苏天娇之外,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呵,呵呵。”苏菲轻笑。
今日,是怎么了?
立秋之日,竟是我的,幸运日?
苏菲一声自嘲的轻笑,听到土匪头子耳朵里,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味道。
是嘲讽,赤裸裸的嘲讽,是不屑,是看不起,以及深深的讽刺。
刹那间,土匪头子羞愤欲死,原本寻找真凶,为兄弟报仇;还有收人钱财,杀人害命的初衷,突然不重要了;隐藏在心底深处,那一股厚重的屈辱感,让他做出了一个终生后悔的决定。
“宰了他。”土匪头子仰着脖子就是一声撕裂嗓子的大喊。
七丈之外,颤颤巍巍的村长一个屁股蹲坐倒,回头看向远处小小的草庐,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快意。
扭曲变形,如鬼似魔。
苏菲草庐中,七八条汉子一脸狰狞,刀剑出鞘,高高跃起,刀剑几乎就在刹那间,已然到了苏菲头顶上方。
须弥之间,生死之危。
多年前,土匪头子也是良家儿郎。
半月前,朝廷政令包产到户,若是这条政令提前十年,他也不会上山落草为寇;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好时候,那时节,地主才算是天下万民,其余的人,也就是地主家里的长工,生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大半,活的都不如地主家的猫狗。
农民的称呼,和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们,呵呵;民,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活着的行尸走肉或者孤魂野鬼。
他被长他六岁的嫡亲大哥,生生排斥的几乎饿死过去。
善恶,一念之差,便是天使与魔鬼。
但若是肚子都填不饱,善恶之念,就是次要的了,人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简单纯粹的目的,吃饱,活下去。
用一把最普通的镰刀,杀了大哥大嫂,放过了四岁的侄女,抱着她,转身上山落草。
吃得饱穿的暖了,心底始终有一份羞愤的执念,我没做错,我没有错,我有什么错。
我没错。
错的是,这浑浊黑暗的世道。
错的是,那贪婪无度的地主。
错的是,好人命贱坏人上天。
我是被逼的,土匪头子的身份,只能是我自己说,其余的所有人,都不行。
苏菲自嘲的笑,他没有听错,只是错把苏菲针对自己,听成了针对他,把自嘲听成了嘲讽;只是这一点微末的错误,让他做出了一个终生后悔的决定。
“宰了他。”土匪头子目瞪欲裂。
苏菲一声大喊:“老三,助,我。”
苏定成跳起来,伸出手掌,太阳穴突突狂跳,手掌似乎增大了几分,如同一只苍鹰,向场中落下去;背后六个青年,加上苏洺,拳掌呼啸间冲入战团,你来我往,怒吼连连。
百年前,御朝初立,便立下政令。
侠,以武犯禁。
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为民间禁品,不得私自锻造拥有,一经发现,论罪而罚。
所以,苏定成这种官方认可,且颁发了资格证的武馆,是不可能拥有武器的;则反之亦然,土匪这一方,却站在了官方的对立面,故而,刀剑闪亮,骇人胆魄。
据说,莽砀山脉深处的土匪,甚至拥有大范围杀伤性的火器,一颗小小的铜丸,就能够轻松的收取百十人的性命。
细思恐极。
刀剑临头,须弥间便是生死之隔,苏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丹田中,微末的源力刹那间散开,流溢全身。
顿时,眼中的世界,变了。
头顶的刀剑,怎么突然慢了这么多?
还有握着刀剑的土匪,满脸的狠辣中,包含着更多的怔傻痴呆,貌似脚步一转就能轻松躲开,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看不见的身体内部,纯白色的源力在快速消耗,只是这一个刹那之间,就从纯白色变成了亮白色,正在向透明色转变。
苏菲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身体中有淡淡的虚弱感觉袭来,并且,正在极速放大。
不能等,迟恐无力。
纵跃而起,抬起双手,左手,分别点在头顶四个人的手腕处,右手,也在同一时间,分四拳打在四个人胸口,附带源力的拳头,将四个人的胸口全部打的凹进去两寸;做完这些,随后一巴掌,同时扫上四个人的左脸;然后轻飘飘的落地,脸色淡然。
接着,是刀剑落地,发出响亮的声响;然后才是四个人发出惨叫,吐血倒飞的声音;最后传来微弱的**。
微弱的几不可闻,眼见着是不活了。
七个土匪,除了围攻苏菲的四个,被瞬间秒杀之外。
剩下两个和土匪头子陷入了苏定成八人的围攻,艰难支撑,就这几个呼吸之间,脸上身上已经多处肿胀。
若不是刀剑泛寒,只怕早已被制服。
四人惨叫,打破了这一处战斗场地。
土匪头子三人背靠背,惊恐的看着苏菲,苏定成八人收掌后退,站成整齐的一排,向苏菲行注目礼,汗流浃背,神色迷茫。
苏菲脸色淡然,实则心下还不如他们,他在心里狂吼,我好强,好强,强,好厉害,厉害,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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