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一阵剧痛中苏醒过来。

永瓯私立中学高二(3)班女学生成灿儿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中象是有一把锋利的钢锯在来回拉动,一阵阵刺痛连绵不绝地传来,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出去血红一片,似乎有血正从头上流出,遮住了眼睛的视线。

成灿儿躺在地上,仍处于半昏迷状态。

意识一点点地从脑海中回流。

她已不清楚自己现在躺在哪里,脑海中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一辆小轿车飞速的撞上了自己。

眼前众多人影晃来晃去,有人在惊呼奔走,有人在将自己往担架上抬,有人来为自己包扎头上的伤口。

头,仍然在剧烈地痛着。

一个人影扑到面前,大声的呼喊:“灿儿,你怎么了?你醒醒,快醒醒!你要挺住,救护车马上到了!!”

这声音听来是那样的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灿儿?灿儿?我叫灿儿么?”

成灿儿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汩汩流出的鲜血加上中午当空直射的太阳光,刺激得双眼无法张开。

担架一阵摇动,脑部再度传来一阵锯齿般的疼痛,人,又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当成灿儿再次从昏迷中苏醒时,已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单人的高级医护病房,雪白的墙壁,安静的环境,输液瓶里的液体正一滴滴缓慢而静谧地流进自己的体内。

一种医院特有的气息轻轻地飘荡在空气中。

成灿儿的整个头部已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疼痛感已大为减轻,但头部仍能感觉到阵阵压迫感。

成灿儿轻轻的扭过头,只见病床前趴着一名中年妇女,衣着华贵,已经因为过度伤心与疲累而睡着。

“妈妈——”

成灿儿虚弱地喊着。心中涌过一道暖流。

那中年妇女立即惊醒,抬起头来,眼睛有一圈黑眼圈,眼角微露出几丝鱼尾纹,约四十来岁年纪,虽然满脸疲惫,但仍掩不住一种高贵的气质。

成妈妈见成灿儿苏醒过来,惊喜万分:“灿儿,灿儿,你醒了!”

“妈妈,我是遇了车祸了么?我伤到哪里了?”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头被撞了一下,休息个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哦……”

撞车刹那的那一幕又在眼前飞快地掠过,自己身子似乎高高地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当时就失去知觉了。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人是一直陪着自己的,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一直在叫喊自己,叫自己挺住,这人绝对不是妈妈。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样子,更记不起他是谁了。

十天后,成灿儿就出院了。

这十天里,成灿儿发现了一件令自己十分恐怖之事。

除了爸爸妈妈外,她竟然对所有来探望自己的人都不认识了。来的人有很多自称是她同学的,可她脑子里对他们却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有个瘦瘦高高、长得非常帅气的帅哥来的次数最多,自我介绍叫夏麟光,来了就坐在病床前唯一的座位上,不停地流着泪,不停地跟她说着一些学校里最近发生的趣事,然而,她却对这帅哥一点印象也没有,只依稀记得车祸时正是他一直守护在自己旁边,拼命地喊自己,叫自已挺住的人。

成灿儿不停地问爸爸妈妈,这些人真是自己同学么?真的都是自己认识很久的人么?自己在哪所中学上学,读几年级了,老师又是谁?

成氏父母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流露出忧虑的表情。

背过身时,他们常在默默地叹气、流泪。

然而,一转身来,他们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

这令成灿儿愈来愈有一种恐惧感,直觉使她觉得这场车祸所造成的后果远非这么简单。

成灿儿的头一直包着,使她无法看清自己的整个头部,就是出院后,额头以上的部分也始终包着,医生不让解开,说是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拆除。

成灿儿的不祥预感没有错。

永瓯高中第一校花、大美女学生、校董千金成灿儿遭遇车祸导致失忆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永瓯高中传播开来。

一片惋惜声中……

最失落的当属“永瓯王子”夏麟光——成灿儿的男朋友。成灿儿居然完全不认识他了!

那些暗恋成灿儿已久的男生们立即觉得有机可趁,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女生——

则立即向夏麟光大献殷勤、大抛媚眼、争风吃醋。

永瓯私立高中掀起了一阵从所未有的骚动。

那是因为,成灿儿与夏麟光,几乎可被称之为永瓯私立高中8年校史上的两大传奇。

成灿儿——

高中二年级(三)班优等生,拥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长发如瀑,肌肤如玉,气质高雅,性格开朗活泼,堪称绝色美女。

她显赫的家境更是令人目眩。

成氏集团在全亚洲范围内都是赫赫有名的,分公司遍布亚洲各国,并正向北美与欧洲挺进,商业版图依然在迅速地扩张之中。

在K市,成氏集团创始人成天宇是可以与市长先生平起并坐的大人物,K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成氏集团一家的贡献就占据了半壁江山。

而永瓯中学,这所全省重点、全市第一的私立中学,正是成氏集团出资所建。

年方十七的成灿儿,正出落得花朵般美丽。

她是成氏集团董事局**成天宇的掌上明珠,也是永瓯私立中学建校八年来最美的女学生。

她浅浅的微笑宛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难以形容的的魔力,早早就以飓风般的威力迅速征服了永瓯中学。

这,还仅仅只凭她出众的美貌与智慧,不算上她显赫的家世。

据说,上海市,这座中国最大的城市,不少演艺公司、模特经纪公司的星探在成灿儿才15岁时就盯上了她,频频来到五百里外的K市,向她抛去无数颇具诱惑的橄榄枝,试图打动她进入演艺界。直到听说她是K市最大的企业、上市公司成氏集团**的千金,这些星探们才逐渐打消了念头。

夏麟光——

永瓯中学高中三年级(一)班高材生,从幼稚园时代就被视为拔尖的状元郎型人才,从小学、初中直至现在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已七次荣获全国性的竞赛大奖。

所以,在永瓯中学,他赢得了一个非常有名的绰号:

——第一名!

俊美的五官,英挺的身材,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阳光气质,象是磁石般吸引着全校女生、甚至是女老师的目光,更令一些花痴型少女如痴欲狂。

那些花痴少女总会等候在夏麟光经常路过的地方,一看见他就疯狂尖叫、齐声大喊:

“第一名夏麟光!”

“第一名夏麟光!!”

“第一名夏麟光!!!”

然后一窝蜂的跑开。

自夏麟光进入永瓯中学读高中以来,他的名声很快便传播到附近的永安高中、永熙女子高中,甚至永瓯大学的女大学生们也常常拉帮结伙好奇地前来“探班”,并且立刻为夏麟光的绝世气质与俊美外貌所倾倒。

“第一名”的绰号自然不胫而走。

到了后来,第一名已不仅仅是指他的学业成绩而言了。

他已被公认为少女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那些可爱又纯真的少女们常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可以在校园里守候整整一天,就象是那些疯狂追星的粉丝们。

甚至永瓯大学的女大学生们也因为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而激动半天。

夏麟光,已经成为永瓯中学的明星学生,尽管这一切是他始料非及的。

据说,夏麟光是以全免学费的形式被保送到永瓯中学读高中的,成氏集团**免了他高中三年的所有学费。不然,以夏麟光的家境,是绝交不起私立学校昂贵的学费的。

每年,成**都会从全市最优秀的初中生源中钦点几名家境有困难的全免保送生。

夏麟光是众多的幸运儿之一,无疑也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到了永瓯中学高中部这人才济济之地,夏麟光仍然保持了自上幼稚园以来就保持的第一名荣誉,而且,每次他的第一名都拿得很轻松。

他的兴趣也越来越广泛:体育、音乐、学生会活动、社会义工……他无不兴致勃勃地去做。

所有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认为他拥有不可限量的光明未来。

“只有成灿儿才配得上夏麟光!”

“只有夏麟光才配得上成灿儿!”

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其他人即使有心竞争,但与他俩一比,立即就会觉得自惭形愧。

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郎貌女才”,这是最完美的一对学生情侣。

然而,轰天噩耗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一场小小的车祸,使成灿儿头部严重受伤,并导致了她不可思议的离奇失忆。

一切都处在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中。

从此,校园里多了一个落寞悲伤的身影。

夏麟光脸上再也不见那阳光般的笑容。

成灿儿已完全忘记了她的老师与同学们,更可怕的是,成灿儿竟然完完全全不认识他了。

在他去医院陪她时,成灿儿虽然对他很客气,很有礼貌,但她是一视同仁的,对其他老师与同学也是这样。

夏麟光竭力想让她想起两人在一起时度过的美好时光,和两人之间曾经发生的种种趣事,但成灿儿只是睁着一双迷惑不解的美丽双眼,好奇地听他喋喋不休的诉说。她整个头都被包在绷带之中,但露在外面的一对眼睛仍是忽闪忽闪的又灵动又美丽。

夏麟光不由陷入一种深深的悲伤与强烈的自谴之中。

因为,他总是认为这场车祸多多少少是跟他脱不了干系的,他当时没有照顾好成灿儿。

那天中午,天气酷热,阳光似乎能灼伤人的皮肤,街上行人廖廖。

夏麟光陪着成灿儿出校门来买冰淇淋。夏麟光撑着阳伞,两人相依相拥,喁喁细语,边吃边走。

忽然,一个彩色汽球从两人眼前飘过。

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从后面传来:“妈妈,汽球跑了,快帮我抓住它……”

成灿儿下意识地横跨半步,去抢汽球。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从背后恐怖的响起。

夏麟光急伸手去拉成灿儿,但因为成灿儿的动作太突然,一把拉了个空。

只听见蓬的一声,空中划过一道白色身影,成灿儿的身子被车撞得飞出了好几尺远,重重地倒在地上。

夏麟光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而血液则迅速涌向全身……

那一刻是如此的清晰。

那一刻造成了成灿儿与自己的巨大伤痛。

那一刻还不知会给自己和灿儿以后的人生造成怎样无法估量的影响。

一切都来不及细想、等不及后悔,就已发生了。

在医院,成灿儿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夏麟光一直守候在成灿儿身边,直到成妈妈实在看不过眼,才硬生生逼他去吃饭睡觉。

那三天里,成灿儿偶尔会说些胡话。她的头部一直被紧紧地包裹着,只能看到额头以下的部分。

即使遭遇了车祸,动了手术,昏迷了三天三夜,成灿儿的如雪肌肤依然是晶莹光滑如玉石一般,额头以下的部分仍然是美得令人心悸。

夏麟光就常常这样看着睡梦中的成灿儿,直到看得入神。

往事,常常在这时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回:

那年,是夏麟光进入永瓯中学的第一天。

当成灿儿的父亲成天宇将三名当届钦点的全免高材生向全校师生做介绍时,夏麟光立即吸引了最多的眼球。

满脸稚气的夏麟光安静地站在**台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新校服,满眼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对现在的感激,俊美的脸庞仿佛如神话传说中的王子一般美丽无瑕。是的,当时的夏麟光,唯有以美丽可以形容,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冶之美,震慑了那些尚是初次见到他的师生。

台下……

全校师生静静的吸气声……

女生们忍耐不住而发出的轻微惊叹声……

当成父介绍到“夏麟光”三个字时,台下顿时如潮水一般骚动起来,许多女生伸长了脖子想往前挤,秩序顿时微现混乱。

夏麟光几乎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将另两名全免保送生比得黯然无光。站在**台上的夏麟光虽然一动不动,异常安静,但却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也是在这一刻,夏麟光注意到了俏生生站在父亲身后的成灿儿。

成灿儿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的,悄悄地凝视着他,向他微微而笑。

夏麟光当时只觉轰的一声,似乎脑中有一道光芒闪过,天空似乎也变得更为亮丽了。他被成灿儿惊人的美丽惊呆了,胸口有如鹿撞。

成灿儿向他做了个鬼脸,眼睛霎了一霎。

夏麟光顿觉血气上涌,口干舌燥,全身发汗,双眼酸软,似乎象灌了铅一般几乎站不稳了。

夏麟光第一次有这种仿佛触电般的强烈感觉。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只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

那年,他十六岁。

她,十五岁,还读初三。

夏麟光第二次见到她时,是在她的家里。

成父成天宇每年都会在家中设宴,亲自款待那些由他亲自挑选的全免包读的幸运优等生。

宏大气派的客厅,华贵的欧式家具,精致的室内装饰,光可鉴人的高档大理石地面。夏麟光从没有见过装饰得如此豪华、面积又如此大的客厅。

晚餐之后,成灿儿自然而然的当起了小主人,带着三人参观起自己的家来。她有意无意地总是最靠近夏麟光,牵着他的手,引他们参观她的卧室、她的书房、她的练琴房、她的练舞健身房。

她的神态是那样的自然,然而,她只牵夏麟光的手,对另外两名全免优等生,她虽然也客气礼貌,但夏麟光明显感觉出,那是不一样的。

她对自己是一种喜欢,对他们则是尊重礼貌。

在钢琴房,夏麟光即兴弹奏了一曲莫扎特的曲子,手法娴熟,琴韵流畅,显示了非常好的音乐感觉与弹奏功底。

成灿儿的双眸立即多了一层亮彩。

沁人心脾的亮。

从她的双眸中,他似乎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成灿儿毫不掩饰对他的喜爱。

终于,在另两名优等生被父亲引去观看院中的假山建筑时,成灿儿悄悄地对夏麟光说:“我喜欢你!”

那一刹那,夏麟光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憾之感。

他从没有如此奢望过,然而,他又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

他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满脸涨得绯红,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口来:“我……我也喜欢你。”

满含期待的成灿儿立即雀跃起来,张开双臂,跳起身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左颊上亲了一口。

一种甜蜜混杂着羞涩的感觉瞬间浸透了夏麟光的心间,虽然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但他已经知道什么叫美好,什么叫甜蜜。

这就是美好,这就是甜蜜。

从此,他们开始了交往。

有如童话般。

此后两年多,夏麟光在学业上继续高歌猛进,绰号“第一名”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学有余力,他也将兴趣投向了更广泛的领域。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无限美好,无限光明,甚至不需憧憬已可感可知可触摸。

成氏父母不久也知道了成灿儿与夏麟光的交往,但他们并未刻意地去阻止,只是默默地观察二人的交往,并适时地在学业上给予夏麟光更多更大的支持与帮助。

第二年,成灿儿升入了高中。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林间树下,操场草地,图书馆,游泳馆,假山公园,英语角,到处可见二人形影不离的身影,引起众多男生女生的羡慕、嫉妒、偷窥与跟踪。

一切看来似乎都发展得顺风顺水。

然而,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老天爷总不会让人过得太顺利,一场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车祸,将这一切全毁灭了。

该死的老天爷!

该诅咒的老天爷!

对夏麟光的沉重打击还远远不止于此。十天后,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成灿儿忽然就出院了,没有通知任何老师与学生。当然,也没有通知夏麟光。

等夏麟光听到消息急急赶到永瓯医院时,高级护理病房里早已人去房空,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与几件丢弃的水果食物。

夏麟光怔怔地呆立,眼泪抑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林院长向他无奈地摊开双手:“成大小姐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也没有办法……”

永瓯医院也是由成家投资拥有的一家全市设备最先进、医疗水平最高、医资力量最雄厚的民营医院,当年这所医院的成立,还引起了K市的轰动。

林院长虽然认识夏麟光,知道这个年轻小伙与成家大小姐是少年情侣关系,但对于成灿儿不通知任何人这样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他也只有遵从。

夏麟光无法责备他,转身就向外冲了出去。

林院长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一种深黯之色。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还好年轻……”

夏麟光骑着单车,沿着坡道,吃力地骑到了位于半山腰平坦地带的别墅区。酷暑天气,虽是早晨九点左右,阳光却已相当强烈,夏麟光头戴遮阳帽,骑得浑身大汗,衣服裤子全被汗所浸湿,脸上的汗如蚯蚓一般蜿蜒而流,止也止不住。

到了成家那宏大的别墅大门前,夏麟光飞身下车,支好单车,躲到阴影处,用随身携带的湿毛巾擦干脸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镇镇心神,按响了大门右侧的门铃。

门卫听到铃声,从监视器中认出是夏麟光,立即按下开门按钮,那扇沉重坚实的铁门顿时无声无息地向旁侧滑去。那门卫从保安室中走出来,微微躬身,说:“夏麟光同学,成董与成妈妈已在家等候你多时了。”

一听这话,不知怎么的,夏麟光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踏着大院中的碎石小径,夏麟光快步来到了客厅。这里的道路、布局,夏麟光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成氏集团董事局**成天宇、担任成氏集团财务总监的成夫人,果然都静静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等候他已多时。

客厅里没有成灿儿。

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夏麟光顿觉浑身凉爽。客厅里的家用中央空调冷气开的很大,成父成母似乎知道他会一身热汗的进来,特地将冷气调得很大。

望着一脸严肃、平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成父成母,夏麟光忽然觉得惴惴不安起来:“伯父伯母,灿儿回来了么?我想见她!”

成父成母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深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黯。

“麟光。”成天宇咳了咳,首先开口。虽然掌控着一个国际大集团,成天宇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传说成父成母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同创业,一同打拼,仅仅二十年,就缔造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中国众多有着传奇般创业经历的商界精英中,也堪为翘楚中的翘楚了,“我知道灿儿与你情同兄妹,但这一次她脑部受伤比较严重。我已将她送到英国去医治,并且以后她可能会继续留在那边求学。”

夏麟光怔住。

大脑中一片空白。

刹那之间,他有一种恍惚感,觉得所听到的并不是真的,自己是身在梦中。

等着他确信自己所听到的确确实实是从成父口中说出来的,不禁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汗水,不知不觉又从身上冒出来。

“她此刻已经坐上飞机,正飞往英国。”成天宇语气有些涩滞,见到夏麟光那种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话说得更有些艰难,“麟光,灿儿已经失忆了。除了还认得我们父母外,所有以前的人和事她都想不起来了。医生说,她能恢复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麟儿,你还是将她忘了吧。”

“不,不会的……”

过了良久,夏麟光才喃喃的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眼神呆滞,眼泪盈盈欲落,话声空洞的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

“……”

“灿儿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一定会想起以前的事的。她,她会的……”但这声音连他自己听起来都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你的学业应该继续完成。我和你伯母决定,你从永瓯高中毕业后,我们会继续资助你上完大学。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的父母我们也会照顾好。你有很高的天赋,在学业上打好基础,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成天宇诚恳地说。

“那……那灿儿呢?她真的不回来了吗?”

“是的,除非她的治疗出现转机,记忆完全恢复了。不然,她呆在永瓯中学对她来说百分百是个大尴尬。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过去,而她对他们却是一无所知,这会让灿儿无所适从,倍觉尴尬,从而造成精神上的巨大困扰与压力的。这无助于她失忆症的恢复。所以,想来想去,我们只有将她送去国外。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重新开始生活,这对她才有好处。”

“我会帮她的,我能帮她的。”夏麟光急切地说。虽然知道成父的话非常有道理,对于失忆的灿儿来说,离开永瓯中学,确实是最好不过的,但他心中又怎么割舍得下,这两年多来的朝夕相伴,两年多来纯真而浓烈的爱。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唤醒灿儿失去的记忆,是吗?也许你会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希望,但现实是:你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我们不能让她冒险,让她成天陷在困扰与尴尬中,这只会让她更痛苦,说不定反而加重她的病情。”成天宇双目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从他的眼神中散发出来。这是成功人士才有的眼神。

夏麟光脑海中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良久,才又缓缓道:“那灿儿总会回来吧?她……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成天宇与夫人又对望了一眼,“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她何时会恢复记忆,就连医学专家也没法给出确切日期。”

“那我能给她打电话么?能给她写信么?你们能告诉我她的地址么,甚至,我可以去英国去看她么?”

成母眼中注满了慈爱,隐隐有泪花在闪动,“麟光,我们把灿儿送到英国,就是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她。你暂时把灿儿忘了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夏麟光脑海中电闪雷鸣。

夏日,樱花树下。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地响。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叶隙,射下一缕一缕的金线,点点斑斑撒在两人身上。

那是夏麟光就要去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的前一天,这一去就会是好几天。

就在那一天,在美丽的樱花树下,在经树叶筛过的阳光所营造的奇异光圈中,依依不舍的成灿儿向他说出了一段至今令他想起来,心头都倍觉温暖的话:“麟光,你去北京后,我会整天想你的。没有你在身边,我天天都是寂寞的。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我也会天天想你的,灿儿。

我也会天天寂寞的。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灿儿,你一个人在英国会寂寞么?

夏麟光的眼泪霎时已注满了眼眶。

夏麟光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伯父伯母,我先告辞了。请允许我以后经常来探望你们,也请经常告知我一些灿儿在那边的情况。”

“我们会的。”成母擦了擦眼泪,“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走了。伯父伯母保重。相信灿儿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望着夏麟光高高的背影被保姆送出门去,成母美丽的双眼已经是眼泪汪汪,“宇哥,我们真的要瞒着这孩子,不告诉他实情吗?”

沉默良久,成天宇缓慢然而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成母把头靠在他肩上,一声叹息。

夏麟光当然不知道,成灿儿的伤情远比他所想象的严重,而事情本身也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后来,夏麟光渐渐了解到了当时的一些具体情况。

成灿儿从永瓯医院出院后,连家也没回,就直接去了机场,飞往英国。

据说,英国的那所学校是一所贵族名校,在英国很有名的,可以连着大学一起读完。

至于学校名称,学校地址,成父成母一直不肯透露。

为此,夏麟光甚至动了要考英国名校的念头,这样即使还不能找到她,至少是接近她了,在地理位置上接近她了。

但他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出来,成父成母根本就未将自己与灿儿是恋人的关系告诉灿儿。那么,即使见面了,又能怎样呢?就好象两个陌生人一样,无法亲近。

出现那种状况,痛苦也许会比不见面更加强烈十倍。

对于灿儿来说,过去对她是一张白纸。她不会因过去的事而感到丝毫的痛苦,因为她已经失忆了。

感到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失忆了,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夏麟光此时就恨不得失忆的是自己,因为那样,至少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痛苦了。

成灿儿是“强制性”地忘记他了,而他,在日后的漫漫长夜中,能忘记她么?

夏麟光心中只有茫然、惶然与害怕。

他知道自己不能。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她的欢声笑语,她的如水温柔,她的缠绵低语,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回眸媚眼,她的天生丽质,她的出众身材——

这一切,又怎么能忘得掉?

我会天天想你的,灿儿。

从此后,我天天都会是寂寞的。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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