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现实却像一记响亮巴掌，打得人双耳嗡嗡，眼冒金星。看似利益往来，易如反掌，实则，规则之下，寸步难行，谈了半天，仍然是里雾里，理不出个所以然，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多大破费。
来时，信心满满，憧憬着一手交钱，一手签合同，双方握手祝贺，互相碰杯，沾沾自喜的程开虎早已物色好某高档饭店来招待梁部长等人，甚至盘算到用多少钱标准，喝什么酒，买什么烟。
在程开虎眼中，世间人你来我往，皆是为利奔忙，全都为了钱而活着，什么人情世故？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真正目的，只有两个字，利益。
翟忠博对程开虎的评价值得参考，他曾说，程开虎有些人格魅力，对财富的执着超过多数人，为想法而付出行动的能力，值得借鉴，在衡量得失方面，符合一个职业赌徒必要的心理素质，唯独精神世界匮乏，视界过于狭窄。
有一次喝酒时，翟忠博对程开虎说，人在任何方面想要有所成就，必须要提高认知，例如，用一把总长三米的尺子衡量十米的物件，不但费时，费力，精确性也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前功尽弃，所有努力将会付之东流，拥有一把更长，更精确的尺子很必要，至少它能使人轻松面对，而且更有把握性。
当时程开虎说，精确的长尺子不是人人都有，也不可能轻易得到，即便得到，未必就是好事，过于精准，就没有了退路。以前，村里有位老木匠，德高望重，手艺高明，雕刻，榫卯，样样精通，唯独思想守旧，刻板固执。村里人劝说老木匠应该与时俱进，置办电动工具，什么水平尺，电钻，电锯，老木匠笑着说，尺长亦有难测物，器满唐下余地阔，牛羊不食肥美肉，虎豹怎能尝青草，欲先称其器，必先承其重，长木匠，短铁匠，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图方便省事。本领再高也不可能啥事都能办到，学再多也有不会的事，何必浪费精力，最好各干各事，互不打扰，想法超过能力，等于浪费时间，胡作非为。
古语有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征服外界容易，征服人心，难上加难，沉寂在自我世界中的人，尽量不要试图唤醒，否则！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旅店里，程开虎怀抱两万多元钱难以入眠，神经紧张，一会躺下，一会坐起，不是吸烟，就是喝水，他在猜测，吴有学究竟和梁部长谈了些什么，合同到底能不能签，钱不够该怎么办，谈不成怎么办，他越想脑子越乱，天快亮了才朦胧睡去。
刚躺下不久，咚！咚！咚！紧促的敲门声把程开虎从梦中惊醒，他抱着钱袋猛然坐了起来，对着门叫道：谁！
是我，你吴哥，快开门。
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程开虎一手拿着钱袋，开了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吴有学捂了一下鼻子，然后，手在空中挥了挥，开口道：什么味，真难闻。
没有什么味呀！程开虎闻了闻自己肩膀和胸口。
走进房间，吴有学指着窗户道：快把窗户打开，难闻很，说臭不臭，反胃的厉害，快！快！
开了门窗，房间通了风，怪味道很快散去，吴有学递来一根烟，嘴角上扬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谈成了，梁部长撮合公司承担一半，五万，吴有学伸出五根指头。
扔掉燃烧的火柴梗，程开虎问道：一共需要多少？
吴有学道：总共十一二万，给咱按十万算帐，一家一半，咱们最少要出五万。
五万！那么多，程开虎有些难为情，用带有黑眼圈，含有血丝的眼睛看着吴有学，他声音嘶哑道：五万！我可拿不出那么多。
吴有学笑道：我呀，都替你想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来，知道你拿不出那么多，我拿一万五，你不是还有摩托车吗？卖了去，不够也差不多，不要心疼摩托车，咱以后挣了钱买小车！
程开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有学能决定拿一万五，说明真成了。
拉煤事小，四尖矿都是自己说了算，程开虎异常激动，眼中充满感激之情，他握住吴有学手，连连道谢，恨不得当场发誓和吴有学结拜成异性兄弟。
向窗外吐了一口痰，吴有学回头神情自若道：别高兴太早，梁部长要拿咱利润百分之二十，你看行不行？
有梁部长撑腰岂不更好？程开虎点头频率比苍蝇翅膀还快，和颜悦色道：行！行！行！有梁部长参与更好，百分之二十不亏。
扔掉烟头，吴有学凑近，面色突然变得凝重，他声音低沉道：你千万不能胡搞，梁部长可是精明不过的人，一旦出了事，咱们呀！吃不了兜着走，我也想了，我出钱少，少拿一些无所谓，只要你不过河拆桥就行了，梁部长那里坚决少不得。
听到这话，程开虎手心向上发誓道：谁要是过河拆桥，天打五雷轰。
吴有学打断道：我信你，行了！既然都同意，咱们赶快准备钱，梁部长明天下午走，你回家一趟五百多公里，时间来得及吗？
嗯，差不多，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去，让三爸把摩托卖给二道贩子，然后我马停坐车往回赶，估计天黑前就能到，实在来不及，顾个车，豁出去二三百元罢了。
搓了搓耳朵，吴有学道：不如让你三爸把钱带过来，不但节省时间，也不用来回折腾。
觉得有些口渴，程开虎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道：吴哥，你不知道，我三爸最近忙着竞争村长的事呢！根本没有时间出远门，再说年龄大了，我咋能放心呢，没事，大不了连夜晚上赶路，误不了事。
见程开虎如此说法，吴有学只好作罢，他一再叮咛，合同没签前给谁都不能透露，其他人还好说，弄不好梁部长要丢饭碗哩。
主意已定，两人分头行动，程开虎顾不得吃早饭，他迅速来到公用电话亭给村委会挂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响了，电话是他三爸回拨过来的，接起电话，父子二人互相问好一番，程开虎让对方挂了电话，自己回拨过去说话，不用三爸出话费。
他三爸道：电话是公家的，自己不用掏话费，用一下电话怕个啥！一天天都乱球用，咱半年也用不了几回，不用管！看谁有意见？有啥事慢慢说啊！不着急。
时间比较紧迫，程开虎顾不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有重要事，急用钱，让三爸帮忙尽快把摩托车卖给二道贩子，越快越好。通话中程开虎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虽然程开虎三爸不是高瞻远瞩之人，生活经验却异常丰富，通过简单对话，他完全可以断定情况缓急，三爸估计侄子肯定遇到了大麻烦。电话里三爸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老汉一再强调，有事回家商量，无论有多大的事，人先脱身来回。
情急下，程开虎有些恼火，他埋怨说，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没有人支持。三爸隐隐感到事出反常，电话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三爸只好答应，先帮忙联系二道贩子，至于要卖多钱？一定要程开虎回来做决定。
三爸说辞非常中肯，也属于实际情况，毕竟是个人物件，外人怎么能做主，经济上没有利益，谁都不愿意参与，好事则罢了，坏事定难逃，对于涉事较深之人尤其避讳，社会大染缸让人历经了无数，东窗事发，倒打一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无奈，程开虎只得接受三爸的意见，价钱按照五六千元左右试探，自己马上半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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