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惊起却回头

雪亮的探照灯蓦然亮起,超过6万流明的炽白强光,无孔不入的钻入车厢,将一切都淹没在白茫茫的海洋中。

凤落桐下意识的闭上双眸,只是快速在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儿,从打开的车窗伸出。

强光蓦然消失,只留下车厢内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睫毛颤抖却无法睁开双目的唐家父女。

车厢内的声音极其单调,而周围连路灯微弱的光都消失,一片无尽漆黑的恐怖。

“欢迎来到阳市!”

声音飘渺,不知从哪传来,也分不清发出这声音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在这周围一切漆黑的环境下,更增阴森。

“阳世?”那一路颠簸的难道是阴曹地府黄泉路?

唐锄的耳朵蓦然竖了起来,随之直立的还有寒毛。而唐琬也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唐锄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一双大眼向车窗外的黑暗尽力的望着,却什么都看不见。

声音恍如隔世一样悠悠回荡,慢慢消散,凤落桐的耳旁传来一连串极有规律的清脆金属撞击声。

汽车打火声拉出短促的低吟,与金属撞击声交错,

凤落桐驾着车缓缓加速。奥迪车的发动机在寂静的车内空间,发出好听的嗡鸣回响。

又向前疾驰了一会儿,汽车陡然倾斜向下行驶,十几分钟之后,前方蓦然出现一个方形充盈着光的入口。

凤落桐驾驶着汽车冲进入口,随后狠狠踩下了刹车。

身后无边的黑暗随着缓缓合拢的光明被隔绝在外。轻微的摇晃感觉传来,似乎向下,而这里似乎是个电梯,只是这电梯的四壁竟不是金属,铺满了乳白色的光。

“爷爷——”唐婉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和颤抖。

唐锄粗重的喘息声,在这个充满朦胧的光和诡异的静的世界里,形成不规则的韵律。

在这样的韵律下,唐琬只觉得自己心慌慌的,很无助。

汽车不再行驶,而凤落桐依旧死死抓着方向盘,留给后排的唐锄、唐琬一个雕塑般的背影,距离切近有些熟悉,却又显得陌生而又遥远。

下一秒钟,寂静中传来清脆的撞击声,而后,坠空的感觉变得强烈,似乎连整个空间都旋转了起来,更朦胧。

心,还没有适应这种沉沦,徘徊在原处的虚空;身体却不由分说的向似乎无尽地狱般的未知直坠下去。

而那个恍如地狱一样的所在,竟然叫---阳世。

······

变幻的光影,不变的寂静。

唐锄目光空洞,喘息却渐渐平复了下来。而唐琬望向凤落桐的目光,多了几分清醒与戒备。一见钟情之后若是简单,固然是全身心的沉浸,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诡异莫测的场景,无疑已经超出了这个年代捕手的认知,对眼前的男人由神秘产生一种按耐不住的疏离感。

她多么希望多方简单,那么她可以简单爱,不问来由,不问过往,歇斯底里的爱一回······复杂的世界,苟且的生活-有多么的让人厌倦呵。

就在唐琬心潮起伏,下意识觉得这种身心分离的难受的沉沦肯定会无穷无尽的时候,电梯触底,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而后,车窗前面的门缓缓划开。

车窗外寂静,幽暗。

“这里是地狱么?”唐琬心里没来由的收紧,尤其是一阵哒哒哒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

凤落桐的脚缓缓从刹车板上抬起,奥迪车如同一个再次被黑暗吞噬的鱼一样,逐渐脱离光明,游入黑暗。而唐琬忽然觉得,就是一直在那狭窄的空间内,忍受身心分离的沉沦没有什么不好。

本就在黑暗与灰色的世界里游走的女子,此时竟然无必留恋那点可怜巴巴的光明。

车完全驶进黑暗的时候,凤落桐刹车,然后将头伸出车窗外,似乎在和一个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东西交流着什么,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了出去。

光明大放!

笔直的石板路,两侧林立着路灯。

路灯的光被很好的收束着,向下,将下方的石板路照出一片荧光。

一个奇怪的人,包裹的如同一个阿拉伯妇女一样,不紧不慢的摇曳在车前,而凤落桐驾驶着汽车,缓缓的跟在他身后。

渐行渐远,再回头,仍旧是一片黑暗。唐琬依旧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哪,只是下意识觉得可能是地下深处的谋一个地方,神秘的地方,从未来过,更没有听说过。

“爷爷!”唐琬的声音很无力,动作却很用力。

一直死死抓住唐锄衣襟的双手用力拉扯之下,发出阵阵轻微的衣衫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唐锄依旧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出现的笼罩在一片云烟中的烟火叹了口气,随后点燃一支烟,没有自己抽,却递给了凤落桐。

左胳膊搭在降到最低的车窗上,右胳膊懒散的放在中央扶手上,全凭一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方向盘的凤落桐,如同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准确的接过了香烟,深吸一口之后,车厢内,云针好闻的香气再次盈溢。

轰的一声闷响,奥迪车猛然窜了一下,格栅碰触到了前方那个神秘人的长袍,他不禁回头。

“啊~”对周围环境变得异常敏感的唐琬惊呼出声,随后又下意识捂住了嘴。

呆板且光怪陆离的一张脸,在清冷的灯光下如此惊悚。在一仔细看,原来是个画满油彩的妖魔面具,只有那代表着眼睛的空洞处,放射出两道灼人的光。

看来对方对于凤落桐的危险驾驶,危害了他的安全的行为,十分的不满。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知道我是谁。”凤落桐惬意的吐出口眼圈笑着道,“我强迫症晚期,受够了你们这种装神弄鬼,更受不了有人在我车前扭来扭曲······三分钟之后到不了停车场,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但我保证我会很愉快。”

唐琬能从那空洞的双眸处看到明显的目光吞吐,更怀疑眼前这个黑袍子裹着的躯体短暂时间内的漫长心路历程。

伴随着凤落桐的笑声以及黑袍人的转身,车辆前进速度明显加快,而黑袍人有意无意的将身体靠向路边行走。

不知为什么,唐琬的心里不再那么慌张,身体紧张与思维的跳跃也舒缓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也许是因为那在这诡异环境下的淡然的笑声-----连那点疏离感都没有了。

爱情可以让人在别人眼中变得愚蠢,一见钟情更足以让抓住救命稻草的男女们直接没皮没脸,因为一点新的变化全盘推倒哪怕只是前一秒钟的全部信誓旦旦的决定。

石板路尽,一片荒草;荒草之后,坑坑包包的碎石路;碎石路之后,出现一个波光粼粼的湖,而湖边早已停满了汽车。

灯火变得切近,下了车的唐锄和唐琬目瞪口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庞大建筑群,惊的说不出话来。

搞不清楚在这距离无法计算的地下世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片如同小型城市般的建筑群,更不明白那些电、水啊之类的是哪来的。

如果这里真的住着人,那么他们吃什么?

------有网么?唐琬担心的想。

------这里就是阳市!唐锄激动的有些浑身发抖,随后神色变得黯然。他很清楚阳市是什么,而他在这里,又算个什么。

黑袍人早已不见踪影,神秘兮兮。

“你们留在车里,等我弄好了,出来接你们!”凤落桐望着爷孙两个笑着道,手中的那个东西在其指尖毫无存在感的跳跃着。

唐琬的目光挪了过去:那是一个金色的小小铭牌,长条形就像方向盘上的车标,只是小了一些。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纹路,天仙飞仙,牛鬼蛇神,花草树木无不具备。可仔细看,却只能看到金光闪烁,又都什么都不像了。

“为什么?”唐锄点了点头,唐琬却下意识出口。

对于这样一处所在,她的心里还有抵触、戒惧。车厢内的空间虽然给人以安全感,但还是比不上凤落桐的身边。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凤落桐玩弄着金属牌去远,似乎根本没有耐心听取爷孙意见的意思。

“爷爷!”唐琬不满的跺跺脚。对于这耳濡目染的少女撒娇而不是撒尿的动作,她运用的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恰如其分。

不光场景对,就连通过这样的动作,抖动身材中最惊心动魄的颤动,都做得淋漓尽致。

唐锄拉住了她,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依然一片寂静,而后带着唐琬又回到了车内。

略微调整座椅之后,老头儿躺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晃动着手中的车钥匙,哒的一声锁上了车门。

黑暗中,只有唐琬的那双大眼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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