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小白殁,神念师掌控天地的神话,已成绝响。
云四古化为飞灰,严宽一脸惨白的瘫软在地上,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凤落桐周身七彩光刺喷薄而出,而姚瑶,半边身子淹没在光刺中,一双素手已成千疮百孔,可她的目光依旧温柔的停留在凤落桐那已辨不清模样的脸上。
曾经的湖畔,旋转的美好,汇聚成了永恒的爱,未曾得到,却日夜刻骨铭心的折磨着。哪怕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她,也再不放手。
此刻,姜商阳叹息着,喘息着,目光一片空洞。
西关小白的死,意味着内江湖统帅世界向前的历史,彻底结束。
没有绝对的武力压制,任你道和术,依旧是前路迷茫,毫无着落。
“幻想劫、天空神庙、五大应劫圣地、无数云遮雾罩的势力、生命的前景、所有生灵生存的方向、一切一切的终结”?
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会关心这些问题,更会关注一个生命种族的延续。
而关系、信仰、事业、财富、占有的资源,甚至知识、生存、真理,都是外表浮华,此际不堪一击。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声音油腻,戏谑之意甚浓,“东天神皇岛龙京飞见过姜老大”。
来人一身长衣,落拓加古典的书生打扮,且衣服虽然干净,却有些破旧,容颜潇洒,相貌清矍,一把折扇轻摇,上面有个金光灿灿的人物画像,似乎不是本人。
面上虽然带着笑,目光却望着一团七彩光芒笼罩的凤落桐,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身后跟着几个劲壮老少,周身金色气息氤氲,神情肃穆。
平台继续瓦解着,轰轰碎石裂解的声音不断响起,却并没有坠落到底的震响,彷佛下方是无尽的深渊般。
此时,从其他方向也走来几伙人,姜商阳明白,这恐怕就是蛰伏未出的内江湖之外的潜藏势力,也是幻想劫之后,左右世间的力量。
“南天逍遥门钱秉德”
“西天梵净寺末性---阿弥陀佛”
“北天无极土郑文”
“中天天极宫--韩静轩,姜先生好”
最后一个出声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眉浓,眼神深邃,鬓角斑白,形容沧桑,修长身躯在凄凉的末日般裂解场景下,显得有些孤独,却又是那么的挺拔。
也只有他,身后没有任何人,整个人,沉静的仿佛是一座山。
从前乃至现在,及时姜商阳未有武力,但恐怕有资格称之为“先生”的人也不多,恰巧,眼前的人就是一个。
韩静轩,云氏家族的女婿,也是云氏长女云落樱的丈夫。
落樱落影,内江湖双壁,她们的完美,已不是世间语言所能形容的,而如今,落樱已随极木血夜消逝,而生死不知的落影,却成了不懂事儿口中的大姐,凤落桐心中永恒的痛。
“世间的黄金已然无多,恐怕就是韩兄拿到这隐月图,星辰印,也没办法跨过天河,安然天外吧”?郑文笑着,笑得很随意,眼神四处勾连着,与此同时,除了低垂着眼睑以口问心的末性之外,钱秉德、龙京飞都对他的眼神,做出了讳莫如深的回应。
内江湖在西关小白消殁的瞬间完蛋了,幻想劫就在眼前,谁能够在末世之前争取到多一处避难所,那对己方势力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严宽,狗一样的人物,和已经默默发展了数十甚至百年,蛰伏不出的末世圣地相比,他所具有的力量,不过“世俗”,简直不堪一击。
韩静轩嘴角撇了撇,心思飞转之下,目光仍旧注视着姜商阳。
作为内江湖曾经的顶梁柱,云顶天以下的第一世间行走,他的心情有说不出来的复杂,起码对于眼前姜商阳知之甚深。
剑士纵横、念师无敌、道士掌控世间一切,挥斥方遒的场景,依稀在目。
往事已矣,他是为了中天圣地而来,那是他这一脉幻想劫之后,继续留存世间的依赖,那是他的--中天天极宫!
所有人的目光瞥向凤落桐的那团光簇的时候,都是激动的,连韩静轩沉静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期待。
不过却都是一瞥之后,便各自转头,一起凝视着圈中的姜商阳。
念师不死,道师不灭······这曾经是千古的承诺,而今念师尽殁,只剩下道师总-姜商阳。
“给我隐月图、星辰印,我让你离开······”韩静轩叹息着,声音低沉,穿透一切。
钱秉德挑着眉,嘴角冷笑着、末性嘴唇微动,无声的诵经声顿了顿、龙京飞皱眉、郑文表情阴沉的抖了抖衣袖。
却都没说什么。
几人的随从,在他们的示意下退出了圈外,各自散发着雄浑的气息,不一会儿,气息布满所剩不多的悬空平台,剧烈的裂解逐渐停滞下来,四周逐渐安静。只有澎湃的暗流和涌动着的气劲暗自较量着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宁静。
“山河破碎风飘絮······你们等的是刑凤血脉觉醒,打碎压制这个时间生命力量的枷锁吧?”姜商阳表情平静,目光并未向四周围拢着的强者望向一眼,只是温柔的望着姚瑶,那个在光刺之中,依然浑身血孔,却依旧温柔的笑着的傻姑娘。
内心叹息着。
以他的智力,当然知道极木血夜之前韩静轩的离奇死亡,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场大阴谋。
正因为云氏顶门大女婿的死亡,才调动了内江湖大半剑士、念师的力量,散布天下每一个角落,在错综复杂,迷雾重重的情况下,感天动地的查究原因,缅怀死者,慰藉云顶天以及弥留之际的云落樱那逐渐爆裂的灵魂。
没有内鬼,怎么可能?
即使如此,想要颠覆内江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起码有西关小叶坐镇的积木崖,简直不可撼动。
西关小白是内江湖破灭以后成就的神念师,而那时候,西关小叶,已经在许多岁月之前,便已是巅峰神念师了。
会真籍、无真印·····神念师的经典,在这兄弟先后逝去以后,成了绝唱。
恐怕再也没人从中领悟到神与念的超越。
不过这一切,有了这几大圣地的加持,变现的自然而然了。
如果是突如其来的,如果是提前下药了的,如果是不择手段,有心算无心的了······
太平久了,老虎打盹了,对方又是狮子,极木血夜,血流成河。
姜商阳现在觉得,就是严宽也没那么可恶了,就算这个人实在恶心了点。
“那会儿,凤小子被调出极木崖了吧”姜商阳笑了,轻声自语着,一双手依旧潇洒的倒背着,似乎不忍看姚瑶的痛楚,转而望着天空穹顶那黑黝黝的大窟窿。
每人更无需有人去解释这一切,他姜商阳---道师总所念、所想的便是真相。
“姜总如此不识抬举,我等就要自取了”,钱秉德胖胖的圆脸,行过严宽瘫软的所在,有些厌恶的踢了神思不属的严胖子,转而有嫌恶的跺了跺脚,走近姜商阳,目光透露出一丝敬意。
任谁能够纵横时间而不被凡人所知,任谁以生命种族的延续为己任,都会获得他为数不多的敬意。
“刑凤觉醒,血脉破陈规,世间的力量孕育神华,进而神化,人就有了成为神的可能,更有了不再敬畏客观的力量······”姜商阳叹息着,“如果说血洗极木是为了避难所,而避难所消息又是严宽透露给你等,那么为何不杀凤取血,转而要通过最后一次阳市种种,逼其觉醒,普惠时间呢?我相信你们没那么伟大!”
这次说话的是郑文,声音尖细,“凤凰涅槃,我们杀之者易,灭绝之难;只有他自身放弃了涅槃之力,并以无限涅槃之力,打破世间规则对人的压制,才会觉醒超越神的力量。这时候,我们只需要把那些不该获得力量的人杀掉就可以,这可远比对付一只涅槃之后的凤凰,要容易的多······”
“你也是这么想的?”姜商阳望向韩静轩。
这个一度让他很欣赏的人,甚至想培养成为下一任道师总的人,就这么简单的站在他面前,静默深沉,竟然让姜商阳产生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韩静轩难得的笑了笑,沉思片刻给了姜商阳一个极其意外的答案:“我只是爱上了落樱之外的一个女人”。
他嘴角温柔的弯着,沉静面庞如同孩子一般的笑。
是啊,以云氏家族统领内江湖的庞然大物,在这个星球上,谁可抵抗?
背叛了云落樱,韩静轩似乎连死法都无从选择,更不用说他所谓的爱人。
是真爱了!
只是有点狗血。
可感情这东西谁说的清楚?
不爱人间的完美的女王,只爱小家碧玉,有错?
姜商阳想笑,想哭。
内江湖的陨落,仍旧逃不开:权力、生存、人性、真爱、掌控······这些千百年来,兴衰替代的不变动因。
······这个世界,真的是越变越好么?
如果是,那为何还有末日!
“阿弥陀佛,贫僧代表阖寺上下,赞同由韩施主,取得隐月图,星辰印。”末性道。
西天梵净寺,天下僧道尼中具有超凡脱俗力量的归属地,宁静地,潜修地。
只是这和尚一口,仍逃不开一个争字。
袈裟猎猎起舞,混蒙蒙的气劲开始激荡。
“就在那,你们拿呀”姜商阳摊开手,笑了笑道。
而此时凤落桐散发出来的洞穿万物的光,开始不再爆裂,变得温柔。
温柔的足以抚平少女的身体,还有她不变的温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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