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西陵市，变得污浊起来。
作为以工业文明发达，在联邦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市，即使在选址上有了风向、水源、水文、地质等因素的先期规避，也无法避免这种荡漾在空气中的怪异的味道。
人潮涌动的龙虎BAO夜总会前，赵虎带着四十几个得力属下正在明目张胆的开会，涌进夜总会那灯光灿烂的巨型豪华拱门，刚从其他“龙虎BAO”吃饱尚未喝足，即使喝足，也没尽情，涌过来的人群，不时的与他这个夜总会的二当家打着招呼。
以此时赵虎的心情，他对这种平日驾轻就熟的寒暄客套是很享受的，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他只感觉到烦躁。
不怕干坏事，但是却怕心情不好的时候，被打扰。
他很想揍人，可是看着那一张张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甚至有些还没抹去正气凛然的脸，只能强行压抑这种冲动：这些人，是揍不得的。
他勉强笑着却一巴掌扇在歪头脸上：“范进，肉你娘的皮活，这他妈的乱哄哄的，怎么说事儿？”
“是，是，是”，范进脑袋嗡的一下，懵懵的同时，对这种代替了井威的“荣耀之巴掌”，十分的受用。
于是他吆喝着，顺便给赵虎开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将里面的人群不由分说的丢了出去，包括老板，这才请赵虎上座到---收银台上。
范进突然觉得自从总压着自己的井威失踪了，哪怕只是一会会，他那颗细长歪头里面的脑子都变得聪明了。
奶茶店不过是补足这条街的液态，这个点都进去高档地方找乐子了，吗的，喝奶茶的能有什么达官贵人？
他眼巴巴的望着一身酒气，斜披着昂贵西装的赵虎要----表扬。
可心不在焉的赵虎眼皮都没夹他一下，只是快速吩咐着：“今晚绑个人，地点凌江酒店3899，凌晨两点动手，10个人守在外围，其他人跟我坐电梯到25楼，嗝········然后爬楼梯上去。里面有自己人接应。对方可能有保镖，都他妈给我惊醒着点。老大点名，办砸了，小心你们王八头·······”
赵虎对张龙忠诚无比，老大的指示他自然是用尽全力去办的。
只是这个“全力”，只是他赵虎的全力。
若是让他知道，此刻往后会发生什么，恐怕他宁可从夜总会顶楼跳下去，也不会去执行什么绑人任务吧。
做这种事儿的安排，自然是轻车熟路。
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赵虎自己点上一根烟，也是“云针”。轻轻吐出口烟雾，此刻，他突然想到没了脑袋的井威的那个瞬间场景，心里空空的，像是整个意识都不是自己的了，浑然没了着落。
“三辆车，老瓜，鬼头，敞亮，四眼跟着我，其他人坐货车。许老六单独开一辆联邦大众准备绑了人之后接应。到了地头，老瓜带人守外面······”范进硬着头皮吩咐着，这本是井威干的活儿。
他，也只是学着井威的样子。虽然人数比以前多了数倍，可领头的也无非就那几个，无不是心狠手辣，身手矫健之辈。
“我带人······”范进还没说完，我带人上去“上去”这两个字，就被赵虎打断。
“我他妈的说，其他人跟我上去，你······”赵虎怒视范进。
范进的眼神惊慌甚至带着些惊吓，这眼神刺痛了赵虎。
“井威死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眼神？等我救他？王豹，我草泥马勒戈壁的，井威救过我的命，你知道的！”
“这活儿，我亲自干！我他妈的要看看，那个什么晴的，长什么天仙配的模样！”赵虎不是想干，只是想通过一种途径，舒缓这种复杂而压抑的情绪。
生活，还得继续，不是么！
“抽烟，都下去吧！”赵虎将手里的云针递给了手足无措的范进，范进的脸顿时涨红了。
颤抖的手，接过那金丝银线的华贵木盒·····不像是消耗品，倒像是工艺品。
而云针那昂贵的价格，也对得起“工艺品”这个头衔。
差点失禁的范进，抖索着拿出一根，却怎么也打不着手里那本该很轻松点燃的火机。
哒！
赵虎正微笑着看着他。
范进激动的无所适从：“老大”。
“给兄弟们也尝尝”，赵虎跳下高高在上的收银台，挥了挥手。
走到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范进说，“做的不错······我看好你！”
本就鸦雀无声的小弟们在赵虎出门之后，就轰然热烈起来。
一边七手八脚的抢着范进手里的云针，一边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二头”。
二头啊！这在龙虎BAO里，是多么值得仰望、敬畏的岗位。
听着门内闹哄哄的喧哗声，赵虎背靠着门深呼吸着，目光变得冰冷、嗜血了起来。
当年，井威也是这个样子，只是不同的是，井威之前的那个二头，是被他亲手弄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给井威这个救命恩人让路而已。
他，一向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偿的人，否则，哪里混得下去。
平复了下心情，赵虎看了眼手表。
联邦历2221年3月13日晚23时39分，距离井威被杀过去一个半小时。
春天还没过，他的心却似乎冷了。
赵虎抬头看了看天，西陵市的惯常夜色：浓云，无星。
暗沉沉的天俯视大地，仿佛随时都要扑下来抹杀一切的悲伤、眼泪、罪恶、不公。
他回到自己的副总豪华的办公室内，抽烟，喝酒，任无边的黑暗，在室内各种摆设反射的幽光下，将自己吞没。
行动时间凌晨两点，还早。
“还早啊······”赵虎自语着，心越来越冷，越来越静，脑袋不由的开始想起了壶口区改造工程的事儿来，并开始在头脑里架构起方案。
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至于今晚的任务，毫无，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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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钻石、珍贵、无情、表仔·····
任何形容都有道理，任何形容却都片面。
它，叫时间！
当指针指向凌晨1：45分的时候，凤三这才轻手轻脚的出门。
巷子依旧狭窄而漆黑，他能想象脚下的脏乱差到了何等程度。
最可笑的是，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整个西陵市负责市容清洁的人。
上了年纪，只能这样。
没有其他技能，只能这样。
出生环境与生存环境，只能这样。
求一个安稳的最低限度，最差食物······活着。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们真的不需要有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是一个岗位，一个正正经经的岗位，只是这些被外包了的，得不到与其辛苦相匹配一些东西而已。
当走近他们，堂而皇之的抱着各种目的送温暖的时候，当自己被自己的“论证”所折服的时候，请看一下他们的眼神。
认同即是对，躲闪即是错，无可诡辩。
不要因为他们不善表达而更加变本加厉，那样，不好。
有的睡了，为了明天的早起；有的还在忙碌，为了明天一口饭吃。
走出巷子，凤三尽量躲闪着那些错落分布，刷刷刷的忙碌的苍老身影。以他现在的装扮以及面上那个大大的口罩，似乎也不用担心熟人能够认出他来。
只是他下意识还会这么做。
他不确认自己在晚上“忙碌”的一切是好的，还是坏的。
面对这些善良而又勤奋，勤苦但整日带着笑的这样一群可爱的人，他潜意识里，接受不到丝毫的“黑暗”。
很快，他便来到夜总会前三百米距离的一处十字路口。
“你来了”？声音很低沉，但听得出来是个女人，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对方身材比凤三矮一个头，也有1米65左右，窈窕的身形同样隐藏在漆黑的衣饰下，同样是带着口罩，像是刚刚出来夜跑的都市白领。
夜跑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工作是为了可能更好的生活······可更好的工作却需要勤奋、能干、懂事儿，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注定被淘汰的岗位上，期待临了的奇迹，更，过去拼命又会搞坏身体。
总是矛盾，都在一个平衡点小心翼翼的求索着，挣扎着，一不小心就沉底，一世不得翻身。
凤三却知道她绝不是夜跑者。
她跟自己一样，是“夜之迷航”！
嗡嗡声在两人身上同时响起，对望了一眼。
凤三的眼神深邃，如同清澈而不见底的深潭；对方的眼神纯净又有些活泼，如同一汪波光粼粼的湖。
两人都带着好奇，又都很好的隐藏着好奇。
下一秒，他们同时掏出手机，动作一样的迅疾，凤三略快一分，她，又不服气的瞪了他一样。
他能感觉却故作不知。
不用猜，是“领航”的信息。
“2点，老虎，西陵酒店，3899，绑人。伺机行动！”
“这个畜生！”凤三轻声骂出口，异口同声的是她。
凤三笑了，即使看不到，他知道，她也在笑。
凤三望着她口罩上那个调皮的愤怒鸟刺绣，差点笑出声。
“哼！干活！”
她的声音，真好听，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凤三，只能如斯想，再深入，实在是经验缺缺。
再说了，夜之迷航里，都非固定合作伙伴，今日是她，明天可能就是他。
不过按照轮换频率以及间隔时间周期计算，除了那个神秘而强大，近乎无所不知的“领航者”外，这个组织，只有六个人。
凌江大酒店就在西江路的头上。当凤三与她到达酒店门前阴暗处的时候，指针刚好指向：凌晨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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