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门划开,如同吞人巨兽的口,摆在凤三眼前的,是一个装饰极其简单,但此时非常血腥压抑的房间。
对面是一个豹头环眼,面貌凶狠的青年,三十五六的样子。锃亮的皮鞋却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休闲裤。
短袖紧身黑T恤,将上半身发达的肌肉勾勒的如同野兽,胳膊上刺着一条矫健金钱豹的尾巴和身子,青金色的图案延伸到袖子里,左右脸上各半个豹子头。
整个人活脱脱的一个野兽。
左右各站着两个正装打手,那装扮,和凤三在凌江酒店38层见过的没什么区别。
右手边靠墙有个架子,浑身鲜血,十分凄惨的唐锄,被捆着双手拇指吊着,光着脚,脚趾勉强着地。身体轻轻晃荡着,不时的发出低吟与浓重的喘息声,
左边靠墙的椅子上,做着瞿同江与姚瑶。
瞿同江低着头一动不动,姚瑶时不时的把关切的目光投向唐锄,整个人绷得很紧。
室内死一般寂,除了痛苦的喘息声。
王豹抓起一个苹果继续啃着,一阵刺耳的咀嚼声发出,他喜欢这种感觉:在所有人都很紧张,压抑甚至痛苦的时候,表达了一种自由、自我的权力,凌驾于所有的地位,以及张狂而残忍的个性。
王豹很清楚,唐老头还不起钱,他又是JC,又是单位的招呼起来不外一个,向老唐的精神施压,你还不起,你不是有个大学生漂亮女儿么?
不查你个底掉,哪个会借钱给你,就老唐那条烂命,借个十万二十万,工作可以“抵押”,要是借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那不得不研究研究债务人的“家底”了。
王豹有些愤懑,老唐算是识相的。前些日子那个,就不太识相,愣是想要拿命来抵债······都这么有种,我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夸张的咬合动作,使得他脸上那狰狞的豹头,不断开合,像是正在进食的豹子。
凤三皱眉,示意唐婉与李杰在门口等着。
可唐婉从最开始的紧张和恍惚之后,看到了唐锄。
“爸”,她闯了进去,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的解唐锄手指上系着的绳子。
“你······爸,对,对不起你·····”老脸肿胀,眼睛勉强露出道缝隙。
虽然唐婉的摇晃使得他手指乃至全身钻心的痛,但与心痛比起来,却已经不算什么了。
唐锄在这漫长到彷佛永久的折磨下,精神几乎崩溃,崩溃中,回忆这一生的点点滴滴,都是错,甚至是孽。
“你······你快走······豹,豹哥,豹爷,我的债,我拿命还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儿,求求你”,唐锄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悲哀,嘶哑中,似是想不顾一切的弥补自己这一生对唐婉的亏欠。
他知道,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大概率会选择推卸、逃避、甚至躲藏,可此时此刻,只想死了,一了百了。
“去帮忙”,凤三对李杰说。唐婉的情绪已然癫狂,解不开绳子,自己跪坐在地上,拼命的托着唐锄的脚。
凤三能看到从王豹等人眼中看出贪婪与火光。他们的视线一直在唐婉动作中,隆起的曲线上来回逡巡。
似乎在论证这具美丽动人的躯体,能否抵偿唐锄欠下的那笔债。
“唐老师欠你们多少钱”?凤三淡淡的问。
对于这种只知道钱、女人、利益的流氓,凤三采用了直奔主题的方式。而且他也想尽快将人救出去先,看唐锄那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本金利息拢共125万7千”,王豹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唐婉身上移开,他很喜欢对方这种解决问题,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
和女人比,钱自然更重要。这妞虽然不错,可谁知道能不能给自己赚够100多万,万一被哪个老板玩残了,玩伤了,自己还得给她贴钱治病的不是。
说着,还将桌子上的硬壳账册,翻开指了指,然后用力丢向凤三。
不出意外,账册将在这个年轻人身前七八米远的地方,散漫落地。呵~年轻人。
王豹盯着画着抛物线的账册,也盯着凤三。
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点愤怒、恐惧甚至紧张的情绪,只有淡然甚至还带着丝笑意。
凤三的脚步动了,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动的,包括一直盯着他的王豹和那四个打手。
脚步动,账册恰好落在其双手之间,而凤三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仍是那么的平和,甚至还看了一眼李杰与唐婉,正在将唐锄身体靠在墙上,呼唤着,就地取材的包扎着。
账册飞行的迅猛与凤三轻描淡写的脚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王豹瞳孔收缩了一下,啃苹果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样的姿态,自己在“龙豹”背后的贵人身上看过。而那个贵人,别说是他,便是大哥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动作快,猛,狠,并不可怕,王豹相信自己更快,更猛,更狠。
在他的地盘里,他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轻易拿捏这样的人。
账册是一个试探。
如果把飞行中的账册看成一个世界,那么任何一个迎合账册飞行的对手,都是不值得重视的。
可怕的是不管账册这个世界如何,自己依然故我,却能使自我与账册之间连接在一起。矛盾又完美的融合,这叫什么,什么来的?
王豹越想越深入,而凤三却不紧不慢的一页页翻了起来,“本金33万,利息92万7000”。
整个债务记录,增增减减,记录了大概一年内,唐锄从豹发财务借的以及还的。上面有日期,有时间,有唐锄的亲笔签名。
若是汇总一下,唐锄总共借了33万,这个没错。可在这一年内,他林林总总差不多还了有45万,不过按照对方的计算方式,他这点钱只够还利息。
所以实际唐锄想要还清33万本金,总共要支付170万7000联邦币,已支付45万,还欠125万7000······
凤三忽然觉得很愤懑,他忽然明白了领航者关小白为什么带领夜之迷航做了那么多惩恶扬善的事儿,还总是坐在江边一脸忧思。
做的再多,总是有限,与这个世界比,如沙砾与沙漠之间杯水车薪。
只有更多的人觉悟到,也许才会使得这个联邦变得不再那么的冷漠、血腥、压榨和愚弄。
一个念头在凤三心头植根,萌芽,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钱到账,人领走”,王豹补充说。
“人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还想要钱”?李杰热血上涌,怒斥了起来。望着只知道哭泣的唐婉,他不顾一切了。
王豹等人望着他的目光,变得微妙与危险了起来。
凤三皱眉,他有点钱,可就那几万块,估计不太可能脱身。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老关头那个联邦不记名的卡,只是时间仓促,他还没来得及从银行保险柜取出来。
“我,我帮他担保!”瞿同江忽然说,头依然低着,眼睛却偷偷看向唐婉。
王豹惊诧的望着瞿同江,心说你要担保早干嘛去了?
凤三也望了望瞿同江,从对方衣着来看,似乎是个有钱人。
瞿同江的声音惊醒了唐婉,她抬眼看过来,泪眼朦胧中,眼前的影子逐渐清晰。
“是你”?唐婉的声音不敢置信。
“不是我”,瞿同江的声音有些萎靡。
王豹忽然笑了,关于老瞿“轮班”的传闻,他也略知一二。
能让这么个狐狸性格的铁公鸡说出担保的这种话来,恐怕只有那位传说中的·····乐于奉献“奇女子”了。
“你们走吧,”王豹对着凤三等人挥挥手,同时快速的写好了一份担保合同指了指,“老瞿,这里签字”。
“不要,我不要你担保,呵呵呵,我不要······”唐婉疯狂的冲了过来,撕扯起账本,随后双手胡乱向瞿同江脸上抓去。
俏丽脸变得扭曲,看起来有些狰狞。
王豹皱眉,打手们一拥而上,将唐婉扯开推到李杰怀里,而凤三则背起唐锄。
姚瑶走上前轻声说,“我带你们去医院吧”。她很愧疚,在凤三等人来之前一直费尽心思争取救下老唐,毕竟是相处这么久的同事,可是没有用。
当她发现自己越是发怒或者祈求的时候,这群变态的魔鬼,便会折磨的老唐最厉害。
这段经历,也让姚瑶有些崩溃。
走出地面,直到出了顺发烟酒的大门,姚瑶掏出手机----有信号了。
她播出了一个号码,“爸,我跟你说件事儿······”
李杰驾驶着汽车向西陵市第一联邦医院驶去。
直到唐锄进了急诊科,后转入重症监护室;唐婉住进了精神科,一直疯疯癫癫的胡乱嚷嚷着什么我不要·····
一切安排好,凤三才与李杰、姚瑶告别。
“这段日子,你辛苦点,”凤三点燃一根烟,口罩上挖了个洞,狠狠的吸着。
李杰点头,没有说话,靠在院门旁的柱子上。
姚瑶走了,走之前说了句,“会请人过来帮忙照顾”,随后匆匆离去。
凤三与李杰沉默的抽着烟,看着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西江路以及不断出入医院的人流,像是凝成了两尊雕塑。
“你说,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李杰忽然愤愤,“知道我刚刚打BJ电话,他们说什么”?
“说他妈顺发烟酒是正当生意,是西陵市优秀企业,是诚信商户,是受联邦法律保护的。还警告我说,报假警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他们连·····例行公事的虚伪都懒得做了!”李杰愤怒的丢出烟头,似乎仍然觉得不解气,追上去,死命的踩着。
为什么?
凭什么?
说出来不过是略舒胸怀,改变不了现状。
凤三默默的走过李杰的身旁,汇入到人流里。
李杰望着他,多彩的人流中,凤三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他喊着,“你去哪”?
“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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