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办是建筑在壶口区东面主要出入口的一个板式简易三层小楼。
凤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负责拆迁的和壶口区的居民们正在对峙着。
议论声，叫骂声，一方是并排十几辆的铲车，铲斗平举着，像是变形金刚里面进入战斗状态的钢索。
每一个铲斗上都站着几个黑衣壮小伙，手里拎着家伙，中间的铲斗上，王豹正举着大喇叭在嚷嚷着什么。
而另一方，则是数百名群情激愤的壶口区原住民，有的拎着砖头，有的拿着木棒，都是就地取材没啥太大杀伤力的家伙。
凤三对迎面迎上来的张姐说，“王奶奶呢？”
张姐全名张玉娟，是凤三住的那几条巷子的街道办主任，本来这种重大事件是轮不到她出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壶口区的那些大领导们，集体失联了。
她满头大汗，中年发福的脸上满是焦灼的汗水，声音沙哑，但还是喊着“人没事儿，我让人在那边照顾着呢，三儿，你别急哈。”
凤三心头一松，顺着张玉娟的手指转身奔了过去。
人群外，巷子口的墙边，王奶奶坐在那，从来一丝不苟的发丝有些凌乱，额角还有血迹。
“谁干的”？凤三过去抓住王奶奶的手，问一脸怒气的李杰。
李杰刚要说话，王奶奶忽然睁开了眼睛，“三儿，你来了。”
“奶奶没事儿，就是人太多，被碰了一下，不小心撞到的。奶奶知道你和小杰是学法律的，帮帮这些壶口的老街坊们······”
安抚了一会儿王奶奶，又亲自检查了一下王奶奶的伤势，凤三这才略微放心。
和几个街坊把王奶奶送到街道诊所，凤三这才拉着李杰返回对峙现场，两人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儿”？凤三皱了皱眉。
此时已是下午17点多，一天即将过去，可对峙现场却是暗潮涌动，随时可能干起来。
“这帮王八蛋太欺负人了”！李杰恨恨的将烟头丢出老远。
“商地的补偿标准比耕地还低，和区里那些王八蛋合起伙来，限期三个月，全体搬迁，拒绝协商，过期强拆·····”
“还他妈彻底封住了壶口区的全部出入口，只有签了他们那份补偿协议，才允许出入······这他妈的比西加斯加岛上的黑人还黑”。
西陵市是联邦数得着的繁华城市，级别是一类联邦直管，就算房地产在如今的联邦早已不是了支柱产业，却还是暴利行业。
既然暴利，自然会有许多实力人物会掺和进来，分润一点。
以西陵市的补偿规格，标准耕地征收1平米补偿800-1500联邦币，看土地产出以及地理区位；而标准商地补偿标准是1平米补偿9000-15000联邦币。
如今，“龙豹壶口区地产开发公司”给出的补偿标准就是800元/平方，而且不二价，这手买卖，做的实在是正常到离谱。
凤三打开手机，屏幕上表示信号的小图标一闪一闪的，果然，信号被屏蔽了。
此时的壶口区像是一座孤岛，上面站着恶狼，下面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摆在凤三面前是两条路。
第一，不管下周即将开始的实习，冲上去，打倒包括王豹在内的一切打手，带着壶口区的街坊们冲出孤岛，让整个联邦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儿。
然后呢？
西陵市，是不是更大的孤岛？
第二，冷眼旁观，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尽可能避免一盘散沙，几无战斗力的街坊们对方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的流氓发生冲突。
暂时放下王奶奶的事儿······
两条路，都让凤三觉得窒息与无力。
从前有领航者，他像是一个幕后全知一样，使得“夜之迷航”游走在现实世界里，做着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却很痛快的事儿。
如今，他只恨“领航者”太善良，给了那些恶太多的喘息的机会。
冲出壶口区不难，冲出去面对整个森严的世界，他觉得茫然。
额头青筋突突的跳着，凤三第一次没了微笑。
如远山一样的眉皱着，如同两把利剑。
“你没事儿吧？”李杰担心的望着凤三。
有生以来，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凤三那张散淡的脸变得如此狰狞。
面对这个儿时的玩伴，李杰变得有些看不清了。
沉默着，沉默中，半空中传来一阵阵哒哒哒的脆响。
接着，数十盏血量的照灯居高临下的射了下来，强烈的光线迎着惨淡的夕阳，交织在表情惶恐，茫然，委屈，愤怒的壶口区人们的脸上，一片惨白。
“统统给我回去睡觉！记得，三个月限期，赶紧给我搬家，签了这份协议，才能出去！”王豹冷漠的望着下面那一张张惊慌无措，茫然无助的脸，大声喊着。
“这个地方，只许进，不许出！”
电话铃声响，王豹接起，张龙平静的声音响起“老三，清场”！
王豹随即一声怒吼，“给我赶他们回去！”
随着王豹的一声令下，铲车轰鸣，从铲车后面，闪现出数百名幽灵一样的黑衣打手，杂乱的脚步声，金属的撞击声，滚滚向壶口区街坊们逼近。
李杰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却被凤三拉住。
凤三问，“谁伤了奶奶”？
李杰说，“就是刚刚狂吠的那个王八蛋”。
凤三拍了拍李杰的肩膀，小声说，“回去陪奶奶”。
随后就冲了上去。
以铲车开路，阵容整齐杀气腾腾的队伍不断前进，而壶口区的街坊们则不断后退，有的倒下了，就再也难以爬起。还有不少妇女儿童的哭喊声淹没在铲车的轰鸣声中。
眼看街坊们就要被逼进窄巷，而倒地痛苦哀嚎的人就要被铲车的履带碾过，凤三的身形已经窜到了黑衣打手前。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凤三已然窜高，踩着他的肩奔跑起来，随即冲上铲车，在滚动的履带上搭住车门把手，手、腰用力，身形倒翻上了铲车顶。
接着垫步跳进铲斗里，顺势踢飞了铲斗内其他人，一把抓住王豹，将他狠狠的砸在铲斗的锯齿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透过扩音器划破嘈杂的世界。
“让，他们停下来！”凤三的声音冷的像冰。
铲车停止了行进，黑衣人纷纷回头。
“他妈的赶紧关灯”。
“豹哥”？
那边张玉娟带领着青壮抢救伤员，一般安抚着老弱妇孺陆续向安全区域撤离。
尚未离开的，墙头上、房顶上，巷子口，都望着那高高扬起的铲斗。
喀喀喀几声响，大部分射灯关闭，王豹仰躺在铲斗的锯齿上，身体不自然的弯曲着，鲜血顺着锯齿缓缓的流着，富余的又滴落到五米多高的地面上。
凤三踩着王豹的胸口，唯一没关的射灯将这个铲斗照射的如同舞台，万众瞩目。
“小子，你他······妈······死定了！”王豹没有认出凤三，在顺发地下世界里，凤三蒙着脸。
眼前这张面孔太年轻了，他把凤三归结成壶口区子弟，而自己则是大意了。
“让你的人，撤出去！”凤三扫视着脚下，轰轰嚷嚷的人群，高举着、晃荡着手中的家伙，不断的叫骂着，呵斥着，有几个在范进的指挥下，已经偷偷的绕道铲车的后面，正在往上爬。
“有人爬上来，你们老大就死了！”
“十分钟之内，壶口区我在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老大也死了！”
“一个小时之内，周围的那些隔栏还剩一个，你们老大，也死了！”
凤三笑着，射灯下，他如同孤独的舞者一样，周围满是不怀好意的观众，在危险的起舞着。
他的脸色苍白，目光无比坚定。
“你说是不是呢？豹······哥”？凤三又将话筒放在王豹嘴边。
“是，是·······”王豹有气无力的发着狠。
凤三脚下用力，王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是后面的“尼玛”变成了痛楚的低吟。
凤三指了指下面，对密密麻麻的人头笑道，“你们都听到了”？
范进皱眉，打着电话，得到的答复是，“按他说的办”。随后，就拨打了一个号码，“王总长，这边出了点状况······”
“没事儿，放心，我这搞得定，那就这样。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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