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见的这个人叫求鱼,表面上是个规模不大的私人侦探社的老板,实际上却是西陵市乃至联邦都数得着的情报贩子。
求鱼是假名,干他们这行的,谁也不会弱智到拿真名干那种危险性极高的工作。
甚至这个求鱼,与任何客户见面都是约在晚上,在一个朦胧阴暗,热闹旁的角落里。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喜欢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浮华。
老关头对求鱼的评价很客观: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孤僻又喜欢热闹,做着阴暗的事儿,心里却还有一点点光明,喜欢钱,因为钱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可又经常为了种种奇怪的理由放弃赚钱的机会······他,可能是个清醒的重度精神病人。
而老关头也不确定这个求鱼到底是“他”,还是“她”。
凤三抽着烟,思绪飘飞到江边那座孤坟,心有点乱。
他对求鱼说了来意:合作查出老关头的死因,确立一种合作关系,以便于自己“业务”的开展。
求鱼沉默着,喝着酒,半晌才叹了口气说,“世界上,怎么还会有你们这样的人······”
语气很唏嘘,从他内心来看,并不是很能理解“夜之迷航”这种组织以及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
不为钱,不为名,甚至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理念,只是一个虚无缥缈,希望世间的“善”更多些,还对“自己”有那么多严格的要求······
这算什么?
“信仰坚定的和尚够傻了吧”?求鱼看着凤三迷惑的表情,耸了耸肩,“可你见哪个和尚没法吃,没房子住?修行,修行;化缘,化缘。我承认,你们的理念单纯,甚至单纯到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程度,没有同类的理想,能走多远”?
求鱼略微前倾,包裹着黑色风衣的身子离开了紫色沙发那厚厚的靠背。
凤三看到了他的眼睛,而他看着酒杯。
那双眼睛如星,黑白分明,深邃中流露出嘲弄意味。
随后,他吐出一口带着鸡尾酒的果香的气伸出手来对风三说,“给我来一支”。
凤三默默的抽出一根云针连同火机递给他。
求鱼拇指食指搓了搓云针那精致的烟嘴,随后慢慢将那根云针在鼻端划过,声音彷佛梦呓一般,又在深沉的朦胧中响起,“云针,光修行,不化缘,你连云针都抽不起······你知道这烟多贵么”。
啪的一声,火光亮起,风衣立领内的那个春,小巧红润,风吹来,发丝摇动。随着火机的熄灭,整张脸惊鸿一现中,又隐没在了朦胧潮润的夜风中。
云针的清新淡雅的香气,四处飘荡着,凤三加了他的同信,互留了电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凌晨1点,求鱼走了。
“世上最难分辨的就是对与错,最难把握的就是善与恶。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坚持,毫无意义。人最紧要的是······活着”。
······
凤三买了单,却被礼貌的服务生告知,已经由刚才那位先生买完了。
当他开着车驶出依旧喧嚣的盛天广场的时候,骤然发现,心好似没有归处。
有王奶奶做邻居的时候,那壶口区的那个小窝棚,就是家,每次回去,他总惦记着给奶奶带着吃的;有老关头在的时候,那江边野居也是家,经常跑去找一脸严肃的老关头聊聊天,喝喝酒,下下棋·····
家,不一定是个有具体的人或者物的地方,而是一个抽象的精神概念,想到它会快乐,离开它,会留恋,有了它,心就不再是浮萍。
空旷的西江路,红绿交替变成黄色闪烁的红绿灯,从各处休闲场子耍子出来,醉生梦死的男女,三三两两的分布在马路两侧,千姿百态,看上去很快乐。
一路驶过,凤三的心一直收紧,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
二十分钟后,联邦大众停在壶口区南巷入口,凤三下了车,点了支烟后,就向巷子里走去。
现在的壶口区,亮了许多,新装的许多射灯下,家家户户的墙上写满了画着圆圈的“拆”字。
现在的壶口区,也静了许多,不少人已经搬了出去,只是巷子里的石板路,却是更脏了,碎石垃圾遍布。
走着,走着,凤三顿住脚步,右侧就是王奶奶家的大门,但是他此时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前面射灯后面的幽暗处。
脚步声渐近,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蓦然心生,无法抑制。凤三紧张和专注了起来。
云逸笑了,步履轻松随意,边走边轻声说着,“你知道,你害的我们损失多少联邦币么”!
张龙唯唯诺诺的跟着,而王豹腰背裹着厚厚的绷带,坐在一辆轮椅上,范进推着。
凤三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关头嘴边总是挂着一句话,“这个世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尤其是面对一群强盗。”
凤三说,”官商黑勾结,颠倒黑白,掠夺壶口区穷苦街坊的合法利益,若是没得到便委屈的说”我损失“了啥,我实在无话可说“。
凤三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如果这样,那好吧,我承认,我让你们损失了不少“。
如果弃暗投明和江山易改,立地成佛与狗改不了吃屎都是并存于世间的”道理“的话,凤三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个了。
如果对错难分,善恶难辨,那就由心吧。
云逸的一张脸孔蓦然变得铁青,冷冷的说,”杀了他“。
这句话自然不是对张龙说的。
整个龙虎BAO最能打也是最能组织打手的是赵虎,如今却出了家,其次的王豹,也被对方弄的差点残疾。
云逸的背后蓦然腾空飞出一道身影,一掠三丈,凌空一拳便砸向凤三。
拳未到,凛冽的劲风便已扑面而来。
”古武者“!
凤三心里动了动,侧身闪过,目光扫过:这是一个面貌沧桑的中年人,一身复古青衣,短发,不长的胡子有些斑驳,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眼神淡漠,散发着森冷的杀机,像是狼,但动作却比狼凶猛狂暴的多。
在凤三闪过对方一拳之后,对方顺势侧身,右腿呼的一声便向凤三的腰部扫来。
凤三急速后退,胸腹之间隐隐作痛,月光公寓前的那一战所受的伤并未完全好,不耐久战,速战速决。
心里想着,凤三扭转间,排出一张,蕴满真气的掌切向青衣人的踝关节,对方收腿,接着,轻吼一声,拳、掌、腿如同狂风骤雨般向凤三倾泻而去。
砰砰闷音,伴随着墙壁被劲风扫中崩裂声,密集响起。
片刻之间,凤三与青衣人已经交换了数十招。
那边云逸声音响起,”云老四,这么个没毛小子,你都拾掇不下,你他妈还想让我帮你进家族元老会“?
青衣人云老四瞬间红了双眼,双拳大开大合间,一步一步向凤三逼去。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十分难缠,真气内力甚至比他还要强上一切,但是明显后力不继的样子,招式动作也不是那么干净利索,似乎受过伤。
凤三双臂狂舞,带着急烈的风,撕碎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此时两人战团看起来就像两尊千手观音疯狂挥舞手臂一样,无论谁挨上对方一下,都会落得重伤下场。
张龙看着眼前激烈超乎想象的战斗,目光呆滞,呼吸有些急促。
眼前这两个古武者的对决,无论哪一个,随便一根手指都可以戳死他。
而云逸的面色更加阴沉,作为云氏家族西陵市的产业代表,他觉得自己有些冒险了。
眼前云老四无疑尽了全力,可即使这样,已然拿不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局势以及退路。
就在他们心事重重的时候,眼前战局已经接近尾声。
云老四身躯猛然纵向半空,缩手缩足,凌空扑击凤三,手足笼罩凤三的身躯以及他可能闪避的周边一切方位。
在他想来,对方除了后退,别无选择。
而一旦凤三后退,那么他就可以借势一鼓作气的拿下他。
凤三并未后退,整个动作突兀一停,一双眸子深沉的注视着扑击而来的云老四。
直到对方发出的劲风刺激的他发丝狂舞的时候,这才蓦然仰身,身躯却向前方一滑而过,接着倒翻跃起,空中转折之下,一掌拍向云老四的后背。
这一下,势若雷霆,兔起鹄落。
凤三的动静的切换细致入微,由动到静,让云老四心神震动,由静到动,迅雷不及掩耳,倾尽全力。
云老四只来得及侧了下身,下一秒便觉得自己右后背如遭雷击一般。
啪的一声闷响,嗷的一声惨嚎,噗的一声落地。
云逸转身想跑,嘎啦一声,忽然觉得脖颈一阵令他惊悚的冰凉。
”我不想讲道理,其实我真的很······善良“。凤三轻轻的拍着云逸的脸,轻声说着。
目光散漫的望着依旧昏黑的天空,似乎感觉出了点心中的郁气。
”你到底是谁“?云逸望着凤三的背影发出一声狂吼。
吼声划破壶口区的夜,异常凄厉。
对方竟然将云老四打的生死不知,那么,在这个刻意被锻造出来的庸庸碌碌之辈占据了人口99.99%的联邦世界里,他究竟是谁?
这······背后?
云逸觉得浑身发冷,以至于脸都没那么火辣了。
良久之后,他缓过神来,声音很无力的吩咐着,”看看他死了没有······我要向家族汇报“。
巷子空了,只剩下战斗后砖石破碎的狼藉。
凤三的身影再次出现,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东西,驾车向江海区方向驶去。
月光带给他太多的回忆,即使在那里受过伤,流过血,可在这样的夜里,他依旧想回到那里,静静享受一个人的孤独,想想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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