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光明重见

思虑已定,心中一片清明,往脑海一搜寻,徐子京便找到了一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此诗亦为诗圣之作,全诗洋溢着兴奋畅快之情。杜太甫一生潦倒,家国之情系于一身,使他忧劳终生,欢容难见,此诗便被世人称作是太甫的“生平第一快诗”。

诗云: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展开想象,铺开画境,徐子京迅速便捕捉到了两个主要的点:一是诗人喜极而泣的哭泣,二是诗人大喜欲狂的情态。

写作此诗前,杜太甫经历过大动乱,心中留下的悲痛太多,而后来官军收复蓟北,这是抚平他心中悲痛的一剂良药。这正和徐子京相类。徐子京之前领悟的诗作皆是“大悲之作”,心中犹如经历“悲”的洗礼,而今需要缓和。而且,此诗中的杜太甫不是没有悲伤了的,比如他为何“涕泪满衣裳”?为何“喜欲狂”?若深入挖掘,便能挖掘到他深切的悲痛。也就是说,杜太甫的“喜”是建立在巨大的“悲”的基础上的,这首诗恰恰给了一个更为完满的杜太甫。所以,此时徐子京选择此诗是明智正确之举。

悠悠想象中,一幅画境徐徐诞生————老态龙钟的杜太甫哭了很久,哭声动天,哭声感地,泪水和鼻涕沾满了衣襟,他就这样一边擦拭泪水和鼻涕,一边在心中重温着家国之情。眼睛又看了看妻子儿女,他们也愁云扫光,宛如明净的春色动人心扉,真是日月重光,天地美好!

哭毕后,太甫的脸部表情变得丰富起来了,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半笑,一会儿轻笑。他还纵情饮酒,任意放歌…………那是因为他心中兴奋,情绪飞扬,他心中涌起无数怀想,又涌动着无数设想,比如趁着春色媚好赶紧还乡,又,不如立刻从巴峡穿过巫峡,又从襄阳直奔洛阳!美好设想无限…………

徐子京完全沉浸其中,画境很快便完美了。当此之际,忽然之间,模拟七色诗息雷霆中狂暴而惨烈之声响起,正似千万匹布帛被横撕,又如大龙之鳞甲被狂扯,金石相叩,震天动地。

尔后,但见一道赤色模拟诗息雷霆与剩下的六色诗息雷霆相离,一分而开,无丝毫啰嗦与缓慢,又是瞬息之间,赤色雷霆华光如日,耀耀四方,直接往徐子京的身体横越。没错,正是横越,没有丝毫停留,不讲半点情理,横越而过。

“啊!…………”

徐子京注定要狂喊,只能够猛啸,因为雷霆穿体,那是何等威势,何等疼痛!

诗息雷霆极快,越入徐子京体后便消失无踪,仿若鬼魅见光,一瞬而没。

而徐子京也明显感到,诗息雷霆入体后并未在骨肉血液间停留,而是速速消失,所以那巨猛的疼痛很快没有了。他不知这是为何。

其实,赤色诗息雷霆已然漫入了诗腑,此刻已完全融合了诗腑主星,主星为之一震,体量顿时暴增,而且光芒远胜于从前。一会儿的时间,诗腑主星脱胎换骨,变成赤色,赤色光辉照耀着诗腑盘,诗腑盘终于摆脱漆黑,当中的轨迹明显起来。

原来诗腑盘中并非一无所有,而是勾勒着许多轨道。这些轨道呈环形,诗腑主星在中央,环形轨道一环又一环,大环套在小环上,这样无尽延伸。但此时徐子京的诗腑主星光亮仍是不够,只能照到一环,有待努力。

徐子京察看诗腑,发现诗腑主星如今成了赤色,发着赤色之光,赤色非很浓厚,赤色之光也非很光明,但已远胜之前,其中所蕴含以及释放的希望、光大、磅礴之意境是以前所没有的。

“成了!成了!……终于成了!……”徐子京欢呼雀跃,由于连续修炼,身体已疲,但他完全无视这些,而手舞足蹈起来。

青铜葫芦内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诡异,但这都不足以令徐子京在意,如今的他有豪气万丈,胸中仿佛藏着迤逦巨峰、遮天鲲鹏,志向及胆气都壮大多倍,直可说是志存千里,胆若凌霄。所谓黑暗,皆可破而除之。

“对了,我该平静下来,所谓君子当志存高远,不狂不乱,平心待事!”徐子京盘腿坐下,调匀呼吸,将狂喜镇定下来。

“三日时间恐怕快到了,下面就是我破除禁锢之关键时刻了!”

“所谓青铜葫芦,我立即破之!”

咒语念动,意念紧随,徐子京双臂托举,双掌连盘,模拟六色诗息雷霆已操制在他的手下了。少了一色的模拟诗息雷霆没有变弱,反有一种万物精缩、去芜存菁的更为博大深沉的意境。

“诗息为大,聚而破万,雷霆亿钧,去矣!”

徐子京喉音轰然,诗息雷霆耀光煌煌,继而发出无尚的雷公巨鸣————

“轰隆!”

“噼啪!”

诗息雷霆所至,无形无质、如同无物般的黑暗顿时化成尾巴状的黑光,仓皇奔窜,落荒逃逸,于是,徐子京的前方终于生出一片空明。

六色雷霆光华熠熠,继续前去。

外面看,青铜葫芦微不可言,细若蝼蚁,进了里面来方知大有乾坤,内里如同一片天下,虽则幽黑却辽旷无际,徐子京甚至想,若有造物主来此创造,恐怕此处又会演变成一个人间了。

“轰轰隆隆!…………”

诗息雷霆如同车马登程,行过了万里长途!忽而,当此之际,倏忽之间,雷霆撞击在青铜葫芦上了————“轰隆!”

暴鸣一声,雷霆乍惊,如千马万车连环相撞!青铜葫芦轰然一震,晃晃地摇了一下,晃动之间竟爆发出天地荒芜、万物呼唤之意境,这是太初鸿蒙的征兆,然其意境虽弘大却不精致,有些徒具形表之意。

之所以如此,并非青铜葫芦不够宝重,乃是因为其年代太过久远,试想,太初时期是多少年前呢,无人能知但必定是亿载以上。一缕灵气从太初鸿蒙中流出,历经人间便会有所稀释,威力减耗。那真人炼化成青铜葫芦后,至今已有千万年,青铜葫芦的威力必当减弱。所以,如今的青铜葫芦能有此威力已属不错。

青铜葫芦虽摇震却不倒,更没有爆碎。

“既然第一招不行,那么就来第二招了————雷霆周转!”

《诗修大法》说,“雷霆周转”乃是将每一色的诗息雷霆分开而作,轮流轰击,最后,紧接着每一道雷霆的余势而相互结合,凝为一体,以迅雷不及、疾风过耳的速度进行最后一轰。

“最后一轰”重在速度,必须要以最快、至高的速度进行,否则会因雷势流失而无功。且,若“最后一轰”不成功,则证明徐子京的诗息雷霆就是不敌青铜葫芦的,再试无用。

所以徐子京紧张骤起,成败在此一举!

“橙之雷霆,轰也!”

便见橙色诗息雷霆分离而去,如巨瀑高洒,直轰青铜葫芦。葫芦轰然有震,裂声微微。

“黄之雷霆,轰也!”

便见黄色诗息雷霆分离,轰去。葫芦又是一震,裂声稍大,但仍然微不足道。

绿、青、蓝…………

“紫之雷霆,轰也!”

徐子京的声音更巨,有力量环流、突破壁障的嘶哑。

承受着这一紫色诗息雷霆,青铜葫芦终于爆发出更大的裂声,裂声如哭,有种斧劈巨岩、刀穿树心的悲壮。而且,谛听其声,会听到微微的沙沙“落叶声”。

徐子京不知的是,青铜葫芦外面已有许多铜碎片滑落,也即青铜葫芦摇摇欲坠了。

“青铜葫芦,万古禁锢,碎绝断灭吧!”

徐子京狂喊猛嘶,声威尽显!他这是在为“最后一轰”蓄势。

“六色相聚,千状万汇,扭而成团,集中为一!最后一轰,壮哉去兮!”

只见得六色诗息雷霆已相转成束,螺旋盘盘,涌动如风云。而后颠倒横撞,斜体横空,对着青铜葫芦狂撞…………

最后一轰,不成功便成仁,终于的一瞬间,电鞭触到葫芦了。巨声如雷如电,碎彩(爆碎的光彩)如星,零零飘洒,落地为无。同时徐子京听到阵阵开裂之声,片片东西下落之音,正是青铜葫芦碎去,天地犹如重启!

“碎了碎了!青铜葫芦碎了!”

“禁锢破除!归我自由身!假天大典,我徐子京来也!”

徐子京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真的太狂喜了!

这是一次重大的突破,是向诗修道路迈出的巍巍伟步,是辉煌的开始,若是圣人神君也会欣然长喜,所以徐子京值得狂喜,且尽情狂喜吧!

久之,青铜葫芦尽成瓦砾,化作地上碎片黯然的一堆,这个“太初神物”如此毁灭,多少令人惋惜慨叹!

徐子京默默看着青铜葫芦的碎片,心中有些愧疚,毕竟神物乃是用以敬仰的,哪能如此糟蹋,若非玉恒等人逼迫为难,自己岂会如此?恨玉恒他们吧,其实也不是特别恨,世道已然如此,他们虽是佛门中人却岂能独免!

如今的世道是武道横行,威霸者为王,各种圣人规章,先贤懿范已被轻视,黯然失色。人人起义,山山为王,天子————震天武皇帝还能震慑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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