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人

温月人阖着眼躺在塌上休息,宁三秋胳膊上的伤也处理好了,火辣辣的疼,之前温月人身上的带的一小瓶药已经倒了个干净。

医馆不是久留之地。

小老头一夜没睡,坐在庭院里干坐了两三个时辰,盼着诊厅里的两位姑奶奶赶快走人。

塌上的温月人似乎感觉到了,睁开了眼。

“走吧。”

支在桌子上小憩的宁三秋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点点头。

他架起温月人,开了门,门外的小老头看见他们急忙上前拉开了大门,迫不及待的想送客。

温月人倒没什么,宁三秋却有些不快活,硬邦邦的扔下一句,“来日定让人奉上谢礼。”

小老头连忙推辞,“不敢不敢!两位姑娘走好。”

待他们二人走远了,小老头一把揭下了“医馆”的破旗子。

这时街上的小贩已经陆陆续续的开了门,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二人走在街上实在怪异,宁三秋便想带温月人去他住的客栈。

宁三秋拉着温月人躲到一条小巷弯下腰来,将温月人打横抱起,惹得温月人心里一阵怪异。

“干什么!”

宁三秋轻哼一声,略微使力便轻飘飘的跳上了房顶,轻盈的在各个屋脊上穿梭。

温月人不得不攀上他的肩膀,搂着他瘦削的肩头心里莫名的感动。

不一会就到了那间旅店的后面,宁三秋没打算从正门进,直接翻窗进去了。

进了房,温月人靠坐在床上,看着按着自己胳膊的宁三秋出声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见这熟悉的话,宁三秋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跑到离床远远的屏风后躲着,警惕道:“你又要干嘛?”

温月人哑然失笑,“我不做什么。”

宁三秋半信半疑,却没从屏风后出来。

温月人:“这世上凡事都讲个缘由……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救我。”

宁三秋望着床帘里半隐半现落寞的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以前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现在因为你是温传江的女儿。”

温月人没有接话。

“那个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并且……给我指明了方向,一年前我在地下赌石场救了她,寥寥一面,她送了我这块玉佩……”

宁三秋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暖黄色的玉佩捏了捏。

“我觉得她可能是你姐姐……”

温月人靠在床上想到了她哥哥那没有正形的样子,确实会经常穿着女装出去浪荡……

“我会帮你把她救出来,你想查的我也会帮你查清楚!”

这句话铿锵有力,砸在了温月人的心上。

面容姣好,但是人有点愣,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一绝,个子是有点儿太高了……

哥哥可能还没有他高。

但是哥哥送他玉佩了。

宁三秋不知道的是,温月人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嫂子候选人。

“你……谢谢。”

温月人并不指望他帮自己什么,但是多天来的坚持让她已经疲惫不堪,或许她可以相信面前这个人。

见温月人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宁三秋慢慢的从屏风后走出,拿起了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惴惴不安的看了看温月人。

温月人会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宁三秋急忙躲回屏风后换上了衣服,将黑色夜行衣塞进了一个布包里丢在了一旁。

“好了。”

温月人睁开眼睛道:“宁姑娘当真是个害羞的人。”

宁三秋:“……”

吃过小二送上来的早饭,宁三秋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铃铛将窗户撑开一个小缝,“叮叮叮”的摇了三声。

只是片刻, 门外“咚”响了一声,停顿两秒又响了两声“咚咚”,宁三秋出了内室打开了门,门外站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端着一盘糕点。

小厮喊道:“姑娘您订的糕点!”

宁三秋转身回屋,小厮连忙跟上将门带上,进屋直接跪在了桌前,完全没了嬉笑的模样。温月人支起身子透过隔绝内室外室大幅山水画屏风向外看着,影影倬倬的看到一个人跪在桌子旁。这小厮看来是宁三秋的手下,温月人看着眼前的主仆画面,再想到宁三秋夜探温府,觉得眼前的人并不只是魔教护法这么简单。

宁三秋歪坐在椅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桌子,交代着小厮一些事情,声音低沉。内室的温月人听不分明,忍着不适轻声翻下了床贴在屏风上,却听见一声开门声,她赶忙坐回床上面上一片平静。

“吃点东西吧。”宁三秋将糕点和茶端到了床边。

温月人看了眼糕点,说:“苏记的糕点?”

宁三秋:“没错,我让人排了好久的队,还是热乎的。”

糕点直接放在了床上,宁三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拈起一块递给温月人,温月人笑容满面的直接从碟子里拿起一块,说:“多谢,我自己来。”

宁三秋不疑有他,将糕点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温月人看到他吃了,这才送到了嘴里。

这个时辰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叫卖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一副生活的气息,窗户开了一个小缝,温月人坐在床上可以看到对街的温府,近的好像就在眼前……

小厮回来的很快,背了个灰扑扑的布包,放下了布包就走了。

没有等温月人多想,宁三秋直接提着布包进了内室,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女子的裙装,样式朴素,很有小家碧玉的感觉。

宁三秋拎起裙子左右看了看,皱起眉,“这裙子……算了,你先将就一下穿,这个样式虽然难看,好在布料尚可……”

温月人:“……我的?”

宁三秋尴尬一笑:“这个自然比不上你身上穿的衣裙,但是现在没办法去订做。”

正当宁三秋搜肠刮肚的想办法劝她换上这套难看的裙装时,温月人直接接了过去,“多谢。”

宁三秋转身出去面上一片愧疚,真是为难了温月人。

换好衣服,温月人站在窗户前透过那个缝往对街对街看去,温府今日一反常态,似乎有许多人进出,守在门外的除了温府的侍卫还有穿着各样校服的门派弟子。

温月人关上窗户,喊来了宁三秋。宁三秋一看,顿觉不妙。于符他们按理说应该还在日栖山上守着,现下却统统来了温府,难不成是温传平找的?

宁三秋:“青色,蓝色,白色,有三个门派去了温府。”

温月人:“难道是昨天的事?不,温传平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温家有两个小姐的。”

宁三秋:“他可以不说……各大门派本来都在日栖山上守着,现在却来了三个门派,一定是温传平找来的,眼下很有可能不是找你,是找我。”

温月人瞬间懂了,六派守在日栖山,魔教护法却出现在了温府,只是这么一件事,就完全可以借他们之手找到自己。

温月人:“这里不能呆了,现在就得走!”

宁三秋诧异:“现在?”

温月人:“现在不走就走不掉了,他们一定会最先搜查这个旅店的!”

窗户缝里温传平还有于符已经走了出来,身边跟着那个叫赵佳成的大弟子。不知道是不是宁三秋的错觉,他觉得赵佳成似乎透过了窗户看到了自己。

宁三秋“啪”的一声扣上了窗户,靠着墙心惊,“现在就走。”他拿上自己的包袱,想要上前搀扶温月人,温月人却兀自打开了门走到了门外,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你的伤?”宁三秋问。

“走吧。”

两人经过柜台时,店小二一下子叫住了他们,“那位姑娘请留步!”

店小二见两人头也没回,急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拦住了温月人,“姑娘啊,姑娘,您的包袱!您说过几天就来拿的!”

温月人见小二拦住自己,温和笑道:“劳烦小哥再容我放几天,过几天我一定来拿。”

店小二装作为难的样子:“放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咱们掌柜的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啊……”

温月人知道他是要银子,可是自己身上分文没有。店小二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穿的也不差,却连一点小钱都不给,脸色慢慢的差了起来。

没等店小二口出恶言,宁三秋举了一枚大个的碎银放在他的眼前,不高兴道:“够了吗?”

店小二两眼发光哈着腰点头:“够了够了,这位姑娘真是出手阔绰。”

宁三秋躲过店小二伸过来的双手,将银子朝柜台方向一掷,银子死死地卡在了柜台上,店小二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给了钱就要给爷好好看包裹!”

店小二忙不迭的哈腰点头,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定一定!小的一定看好那位姑娘的包裹!”

温月人上前拉了一下宁三秋,宁三秋狠狠的瞪了一眼店小二然后跟着出去了。

两人出门迅速挤入了人群。

对街的青白蓝三色弟子已经开始朝四处散开,温月人拉住宁三秋停在了一处卖帽子的小摊前,随手拿起一顶草帽踮起脚尖放在了他的头上。

宁三秋想了下然后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不喜欢那套裙子,所以给我戴这个丑极了的草帽。

宁三秋心中有愧所以没有摘下帽子,别扭的跟在温月人身后走着。

有好几回已经迎面碰上了那些搜查的弟子,他们却直接略过了宁三秋,宁三秋这才发现这丑帽子的好处,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一路上畅通无阻的,两人很快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温月人见已经没有搜查的人了,转过身看着宁三秋郑重的说:“就到这里吧,宁姑娘。”

宁三秋怔住:“到这里?”

温月人环顾四周指了一个方向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魔教。”

说完她转身朝另一条小道走去,宁三秋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上了她,她停,宁三秋停,她走,宁三秋走……

阳光打在温月人的脸上忽然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没有再管后面跟着的人。

正是晌午,太阳升的老高,树叶泛着光,一滴一滴往下滴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身上的寒意被蒸发殆尽,手脚也暖和了不少。温月人一直朝前默不作声的走着,宁三秋也默不作声的跟着,直到温月人走不动了,不得不扶着路边的石头坐下来,宁三秋就停在两步开外。

温月人喘了口寒气,侧过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宁三秋。他拢着自己的披风,蹙着眉,其实他的五官有些凌厉,不说话的时候一副端庄的模样。此刻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月人:“你身边的人呢?”

宁三秋:“办事去了。”

温月人:“没有贴身保护的人?”

宁三秋:“有,差使出去了,这些我都能应对。”

一想到所谓的“应对”,温月人挑眉笑了。

温月人:“多大了?”

宁三秋脱口而出,“十九。”

温月人蹙眉。

温月人:“是否婚配?”

宁三秋抿嘴悄悄看向温月人:“有婚约,但是对方不怎么愿意。”

温月人的眉拧得更紧。

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两个人相顾无言许久,谁也没有动,仿佛路走到这里就是尽头了。天色再次暗了起来,寒气渐重,温度越来越低,温月人终于站起身来,往回走去。

温月人叹了口气,“走吧。”

宁三秋没有犹豫立马跟上,两个人走回去已经半夜了,那家旅店的小二正准备关门,见两个人走到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客人,结果借着灯光看清了宁三秋,吓得就要关门,结果宁三秋直接上来一脚,震的小二差点摔在地上。

在小二要尖叫出来的时候,温月人率先上前点住了店小二的哑穴,笑的客气,“小哥,我们是来拿包袱的,顺便吃个便饭。”

小二憋红了脸,忙不着的点头。

宁三秋扫了小二一眼,语气不善的说:“还不给爷麻溜点。”

店小二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去拿包裹,温月人点头致谢,店小二转头看见宁三秋阴沉的脸一步都不敢多停。

吃饭的时候,温月人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宁三秋看着那锭银子晃神,“你有银子?”

不搭理。

温月人自从拿到包袱就异常沉默,两个人趁着夜色直接来到了温府的后墙。借着月色,温月人掀起包袱的一角,不敢置信,温传江的佩剑。

这把剑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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