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离日栖镇不远,走官道得七八天左右,走近道差不多得四天左右,如果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则不到两天就能赶到。
王将一众锦衣卫大清早的就押着温传平出发了,约莫走的是官道。官道与近道有几段路是共通的,只是官道在途经各个乡镇都设置了驿站,所以路线多远绕,方便各个乡镇。
约莫着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四个脚夫模样的人抬着貂皮大椅来到了温府侧门,宁三秋修长的手在自己的最爱上不停蹂躏,几天不见甚是想念,他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宁三秋鲜少骑马,他的马术不精,如果硬要骑马赶路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赶到,所以还不如坐椅子去。
这四个脚夫看起来普普通通,实则是他手下的暗卫,可日行千里。
初一骑着高头大马,飞快的在前面带路,四个脚夫跟的很紧,丝毫不落下半点脚程,他们脚步轻盈得仿佛踩在云端上迎风飞翔,坐椅上的宁三秋紧紧的裹着一个红色披风,连同帽子一齐系在头上有些滑稽,像乡下卖菜的老太太。
寒风呼啸,五人像是一把剑劈开巨浪,在夹缝中行走。此时才深刻的体会到“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感觉。宁三秋白净的脸被风吹的都变形了,脸蛋上一坨红。
宁三秋“哈啾”一声,在椅子上左摇右晃。“啊!给爷稳着点,再这么颠下去,颠得奶奶都不认识!”
左前方的脚夫喊道:“不驮着您——我们稳得很!”
四人哈哈大笑,笑声被风声揉碎了飘进了树林子里。
前方的初一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爷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别说奶奶了,我们见了您都不敢认了,哈哈哈。”
宁三秋黑脸:“赶路!”
深夜浓重的墨色铺满了天地,半轮月亮隐隐约约地藏在云层之下,倾斜出一缕皎洁的华光。在这种静得只有肆虐的风声的夜晚,思考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事。
宁三秋阖着眼昏昏沉沉的窝在椅子里,脑袋里走马观花闪过一个个片段,那些片段像是他的回忆,又像是与他无关的片段。男声,女声絮絮叨叨的在说着他听不清的话。他略过一个又一个的模糊的脸仿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那些人有的不屑的瞥他,有些讪笑,还有的热切的想上来拉他的手,然后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对着他的脸伸出了一只油乎乎的肥手……他在心底挣扎呐喊,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山脚下,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清瘦单薄的白色身影……
这时,一个声音带来一道白光,一切画面都消失了。
“爷!爷!醒一醒!”
“爷!”
视线朦朦胧胧,初一站在他的面前,张嘴说着什么。
“……路……驿站……”
“……路……那条河……回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宁三秋皱眉,兰花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初一抽抽嘴角,他已经讲了好几遍了。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暗卫抬手止住了他,自己说道:“前面的路没了,之前连接河对岸两侧的桥断了。现在只能先原路返回到上一个驿站走一段官道再转走近道。”
“呃?”宁三秋起身走到岸边俯身向下看去。与其说这是河岸,不如说是峡谷,两面崖壁陡峭,崖底河水奔腾。这桥原是在绳索上穿了一块块木板,现在中间的绳子断了,导致两面断桥在风中飘荡摇曳。
“那就原路返回。”
几人调转方向,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正是迎面而来。宁三秋没有多想,声音由远及近,渐渐的可以看见那人身着一身白衣格外明显,等到双方再近些的时候,他一眼认出了来人,猛地坐直喊道:“温月人!”
“吁”的一声,温月人扯住了疆绳,因为极大的冲力,马儿高高扬起前腿。
“你不是应该去崇山派了吗?”宁三秋问道。
“没有,我也要去京城一趟!”
“你要去京城?你去京城干什么!”
温月人挑了挑眉并未回答。
“你还有伤,怎么能骑这么快的马?”
温月人转转自己的胳膊说:“伤好的差不多了。”为了防止宁三秋再问,她说“前面怎么了,干嘛要往回走!”
“前面的桥断了,过不去!”他想温月人走这条路想必是要尽快赶去京城,她一个受伤女子,即便武功高强,多几个人相互照应也是好的,于是他说,“既然你也是去京城,我们就一起赶路吧!到了京城,再分道扬镳。”
温月人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原路返回,很快就找到了当地的驿站,这个时候正是深夜,他们吃了点东西,稍作休息,准备继续上路。
温月人有些好奇,宁三秋为什么这么挚爱这张貂皮大椅,就算去京城也要带上。初一趁他们爷不注意,小声说道:“我们爷马术不行!”
温月人顿了顿道:“不会骑吗?”初一咧着嘴摇摇头。
宁三秋扭了扭身体,松松筋骨复又窝在了椅子上,拢好披风再次变成了个小老太太。温月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那我们继续出发吧!”
这一段官道比较平坦,很快就能把之前浪费的时间补上,重新进入近道。温月人到底为什么着急去京城,她去京城的目的一定与温盟主的死有关,依照温月人的性格即便问出了口她也不会说。宁三秋心里隐隐约约担心她是不是想去杀老爹。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静观其变。
天公不作美,夜里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温月人没有细想使劲挥舞鞭子冲向前方。初一有些犹豫没有跟上去。
宁三秋在后面直接站起身道:“这可是官道!难不成有土匪打劫!”
初一心里一激灵,“爷!我去前方先看看,你们先别过去!”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身影脚尖轻点,直直的略过他向前飞去!
初一大惊!他连忙挥动鞭子跟上前。
抬椅四人轻松的在宁三秋身侧跑着,其中一人朝他喊道:“小祖宗,你还是坐上来吧!一会没了力气怎么打架!”
宁三秋脸一臊,一个旋身飞了上去,大红披风在空中旋转散开,他取下帽子,理了理自己的发顶催促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远处已然是一番乱斗之象,空地上的篝火被掀翻,点燃了一旁连绵的枯草,火势大旺,一片通明。一群蒙面黑衣人围攻着几个人,他们打的不相上下。其中被困的一人飞起一剑劈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脑袋上,面前的黑衣人迅速倒下,让宁三秋看清了他的脸。
“王将!”他迅速说道,“不好,温传平!”
“初一!你去确保温传平不要死了!”
然后他旋身飞了过去,同时甩出一把飞镖。几个黑衣人闷哼一声被击中要害,他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缠斗上去,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下手刀刀狠辣。那四个暗卫也加入了战局,迅速解决着宁三秋周围的黑衣人。
宁三秋一扫,关押温传平的马车应该就是王将他们身后的那一辆,他一边挥舞软剑,一边向那边靠近。
王将的剑法狠厉,几乎是每剑必中,他的手下们却武艺稍逊,已经受了不少伤。
他一边应敌,一边为手下挡剑,终于扛不住被砍中一刀。
眼见初一他们都被缠住了,黑衣人飞上马车劈开车顶,四块板子轰的一声炸开来,露出了内部的囚车!
宁三秋心下大急,从四人的保护圈中飞出站到了囚车顶一角与黑衣人打斗。
那四人抽身不得,着急喊道:“初一!保护爷的安危!”
初一抬头一看,一个分神中了一剑,他闷哼咬牙,拼命往上飞!
温传平此时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这时他看见了马车边与黑衣人缠斗的温月人,一下子来了胆道。
“死丫头,不帮着放我出来,还在这里阻挠,你是想死是不是!是不是非要我送你一截!”
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他大喊王将:“那个谁,温家有秘密!他们藏着……”
还没说出口,温月人回身给了他一剑结果只刺中了他的肩头,而温传平已经被吓晕了!
宁三秋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夹攻,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手上没力,只能勉强挡住剑招。底下的王将看见了,刚踢开一个黑衣人想要飞上去,又有一个黑衣人从上一刀砍下!
就在这时,宁三秋的手终于脱力,软剑被黑衣人一剑打飞!其中一个暗卫呀的一声踹开了面前的黑衣人,健步冲上前去想要相救。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那人一把接住掉落的软件,踩着囚车栅栏,飞了上去。他左手挟住宁三秋的腰,右手的剑迎上与黑衣人的剑相撞,借内力震开了其中一个黑衣人。
“大弟子!”宁三秋虎口脱险,惊喜的发现眼前这个灰衣打扮的少年正是大弟子赵佳成!
大弟子腼腆一笑,将宁三秋就势往下一放,下方的王将接了一把,然后一把将他推到了温月人那边。
宁三秋的暗卫来到了近处,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因此王将可以跑到赵佳成的旁边,一边挥剑一边说:“你师傅人不怎么样,教出来的徒弟倒还行!”
赵佳成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王将继续道:“回去跟你师傅说说,加入锦衣卫算了!你比我那几个手下强!”
赵佳成温和道,“多谢,我并无此意”,一招背手剑利落的杀了一个黑衣人,让王将恨不得拍手鼓掌!
下面的温月人与宁三秋靠在一起,不断斩退想要上前来的黑衣人,有温月人在,能够伸到宁三秋面前的剑都少了不少,他就站在温月人的身侧甩出一把又一把的暗器。
或许黑衣人故意耗尽他们的体力,然后一声哨响,远处黑哇哇的又来了一片黑衣人。
王将大骂一声:“哼!幕后之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一连派了这么多人出来!看来是要我的命了!”
王将的手下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们几人或多都受了伤。那个络腮胡子的暗卫见状不妙,上前斩断了几匹马的拉绳,朝着几人喊道:“初一!带着爷先走,我们几个断后,再不走非死在这不可!快带爷走!”
初一见状也知不得不走了,于是喊道:“你们也上马,后面汇合!”
他一把跨上近处的一头马,伸出一之手去接应宁三秋。
而温月人此时也抓住了一匹马跨上,两步走到宁三秋的背后拽住他伸向初一的手,提力将他向马上甩。
她实在是没想到宁三秋那么重,一个脱力导致宁三秋趴在了马上。“我带她走!”而宁三秋此刻根本注意不了形象,披风兜头罩在他的脸上,马背上下颠簸,他不得不用力抱住眼前的大腿。
王将从囚车顶一跃而下正好骑在一匹马上,他冲赵佳成喊道:“上来!”
赵佳成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黑衣人,迅速环顾一圈后,飞身而下骑在了王将后面。
王将也没有计较他的犹豫,一剑抽在了马屁股上向前冲去。
后面四个暗卫解决掉了眼前几个碍事的黑衣人也骑上了马,向宁三秋离开的地方追去,后面黑衣人提剑追着,但很快就被甩开了。
王将和赵佳成蹬蹬蹬的跑着,眼看着安全了,王将说:“你是个人才,不应该埋没于江湖!”
赵佳成轻轻一笑:“我也只是武功稍微好点。”
王将笑了笑没有说话,想起自己惨死的手下阴狠道:“不管这幕后之人是谁,想干什么!我王将一定会将他揪出来千刀万剐!为兄弟们几个报仇!”
赵佳成轻声安慰道:“王大人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
那声音如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莫名其妙的浇灭了王将心中的狠厉心思。
他轻声的叹息。
另一边宁三秋已经调整好了坐姿,他坐在温月人的背后与温月人保持着些许距离,被马颠得前后晃动。
“坐不稳就抱住我!”温月人提醒他。
他被颠的实在有些难受,心口像塞了一团棉花难受的紧,于是他轻轻的拉住了温月人的衣衫。不知道初一还跟在后头不,让他看见总有些不好意思。
多亏了温月人一直相互,他现在才能全活的站在这。
思及此,他由衷感谢道:“谢谢你!”
温月人不以为意:“你不是救了我好几次了吗,不用感谢。”
这一刻的温月人是卸下了防备的,自从她爹死后,他一直提心吊胆,想要为爹报仇,还要防备着府中的下人,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
经过今天晚上的乱斗,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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