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圣旨

第二天,初一悄悄告诉宁三秋——温月人已经在府外守了两天了。此时宁三秋正一脸享受的躺在美人塌上,他合上正在看的书,心下已经有了决定。他深知温月人此行的目的就是英国公府。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初一把她请进了府里。

温月人今天一大早就躲在英国公府的角落,结果一直没等到有人出来。现在英国公已经离开了京城,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英国公夫人,希望从赫连夫人口中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她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和赫连一家无关,但是她又很茫然,不知从何下手。她对京城一无所知,零星的一点东西还是从温传江口中听说的。温传江此前早就预料到了有此一灾,他曾经告诫自己的一双儿女,远离京城。不知道温传江为什么如此排斥京城,但从温传平那里可以知道,幕后黑手一定与京城的某位权贵有关。

当初温传江说过,英国公赫连山骁勇善战,为人正直,慷慨大方,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她跟着初一穿过假山,亭子,接着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客堂。

客堂正位上坐着一个满面红光风韵犹存的妇人,应该就是英国公夫人了。她的身后站了几个婆子丫鬟。

宁三秋已经告诉了赫连夫人,温家姑娘跟他一块来了京城,并不知晓他就是赫连钧,于是赫连夫人早早的入戏了。

下座坐着宁三秋,见到温月人进来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姨母……这位就是温绾小姐,她与我一道来的。”

听见姨母二字,温月人有些惊讶。

赫连夫人点点头道:“你……就是温绾那孩子?”

她是个母亲,将心比心,对于温月人,她也非常心疼。如果不是这场变故,说不定两家早就成了亲家。可是眼前的姑娘不是定亲画像上的模样,赫连夫人忍不住蹙眉。

宁三秋见状解释道:“这一路上怕麻烦,所以她做了个简单的易容。”没错,此时的温月人长着一张寡淡的脸,眉毛稀疏,脸色发黄,鼻子附近一片麻子,唇色很淡,看着绝对让人联想不到她就是温绾。

温月人道:“夫人,您想必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我……”

赫连夫人打断道:“孩子,你是来寻仇的吗?”

温月人急忙道:“不是的,夫人。”

听到否定的回答,赫连夫人瞥了下面的儿子一眼,轻描淡写道:“那么你又想嫁给我儿子了?”

温月人再三摆手。

赫连夫人:“既然你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来提亲的,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家老头子已经被贬谪去了南方,我家儿子不知下落,只有一个外甥女,就坐在你跟前呢,你俩不是一块来的京城吗?”

温月人道:“我想请求夫人能……把知道的东西告诉我。”

赫连夫人叹息道:“我能知道什么呢?现在我们家也处在漩涡急流之中,自身难保呢。”

温月人:“你最起码知道您儿子赫连钧的下落,那块‘飞云令’是他的,他一定知道什么。夫人,求求您告诉我吧。”

原本赫连夫人对这个姑娘心生怜悯,但是此刻听见她说的话心里无名火起,她说:“现在满京城有多少人想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你也说了,那块令牌是他的,有谁相信那令牌不是他的!你让他出来然后呢?因为什么都说不清楚然后背上死罪吗!”

宁三秋见赫连夫人火大,急忙递上一杯茶道:“姨母消气,消气。”赫连夫人哪里肯理他,心口直疼的出不来气。

温月人道:“如果不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能站出来把他知道的说出来呢!”

赫连夫人不由得冷笑:“欲加之罪如何能说的清楚!即便你见到他又如何,他说那不是他的令牌你信吗?”

温月人:“可是那令牌确确实实的是真的令牌,这世上还会多出一块不成?最起码能想到是谁偷了他的令牌,想要陷害他!您难道想他一辈子活在冤屈之中吗?”

赫连夫人再次冷笑:“仅凭一块令牌就想给我儿定罪?呵,天朝律法何在!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自会给你一个答案!”

说完,赫连夫人不愿再多言,甩着袖子离开了客堂。

宁三秋怎能不理解老爷子还有母亲的坚持……现在正是风口浪尖,自己是如何不能出现的,不然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即便自己拿出令牌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真令牌也会成为假令牌。最重要的是,正是因为知道了是皇上的手笔,更不能出来说自己的令牌还在……现在只能等锦衣卫把案子定下来了,毕竟所有的证据也只是一块令牌。

真是成也“飞云令”,败也“飞云令”!

温月人见赫连夫人走了,顾不得什么大喊道:“夫人,您就不想查明真相还赫连家一个清白吗?”

闻此,赫连夫人离开的身影顿住,无奈道:“查明真相?孩子,怎么查明?现在案子未定,我们家老爷便被贬谪去了南方,何况这案子证据明指着我儿,你让我儿出来好戴罪吗?这案子是没有真相的,你能想清楚吗?”

“你现在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她匆匆离去。

温月人在这一瞬间再次感到了无路可走,她落寞的站在原地。这时,宁三秋上前来说:“我姨母也是护儿心切,现在温传平也不见了,更是没有了有力的人证……找到温传平岂不是比找到赫连钧有用的多。”

温月人垂下眼睛要拜别,宁三秋拦住她说:“你现在去哪里?还不如住下来,说不定还能接触到锦衣卫。我说过的,我会帮你的!”怕她不信,宁三秋补了一句,“你放心,姨母最听我的话了。”

话落,温月人看向他道:“那你知道赫连钧在哪吗?”

宁三秋噎住,半天道:“我和表哥不熟……”

温月人低下眼睛:“我理解夫人的做法,只是赫连钧的做法也未免太没有担当了。”

宁三秋脸上布满一道道黑线,“你先住下吧,这还有锦衣卫呢,说不定过两天就把温传平抓回来了。”

后面他又跟去了赫连夫人的屋内,叹息一声:“娘!”

赫连夫人没有搭理他,他再接再厉道:“娘啊!不要生气了,您想想她家遭遇大变,心里急是应当的,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京城上下举目无亲,我们暂且收留她几天。”

英国公夫人叹气:“我知道……可是她为什么不去问她那个什么?”

宁三秋:“四伯”

赫连夫人:“对,她四伯。”

宁三秋:“我没告诉您,温传平在路上已经让人劫走了,现在不知生死,当时多亏了她武功高强,不然儿子现在就要带着伤了。”

听到黑衣人,赫连夫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又听说儿子没受伤,心里又放下了,她说:“但是这件事是解决不了的!“

宁三秋:“您怎么知道解决不了,现在京城的局势我一点不懂,您不和我说些,我去问谁去!再说,说不定哪天人家就把我揪出来了,一味的逃避是不行的,最起码让我知道点详情能够自保。而且爹也不反对,他已经和我说了不少东西!”

赫连夫人突然动怒,“这个老东西!儿子,你爹就是因为掺和不明白才去了南边,你怎么就不听劝,再说,你能做些什么?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宁三秋:“我不做些什么,我就在京城陪着你不好吗?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

赫连夫人看儿子这么执拗,语出惊人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对了,你之前不是在那个日栖镇吗?温家也在那……”

宁三秋连忙捂住赫连夫人的嘴道:“哎呦,我的亲娘,您可别再乱说了。”

赫连夫人不以为然道:“你要是喜欢她,那这事可另当别论,对我儿媳妇的事上心那是理所应当的!”

宁三秋知道赫连夫人这是没有意见了,嘻笑着离开了屋子。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消息真是迅速,此刻守门下人通报,王将带着几个锦衣卫来了。

对于锦衣卫的到来,赫连夫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天,但凡来个客人,锦衣卫都要上门拜访一番。

王将拜见了赫连夫人,看见赫连夫人身边的宁三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国公夫人,这不是魔教右护法吗,怎么会在您府上?”

赫连夫人对王将的态度不错,微微一笑道:“他是我的外甥女,家里没人了,这次是特地来陪我住上一阵子的。”

这倒是出乎了王将的意料,他不由得问道:“她是宁大将军的女儿?”

原来,赫连夫人名叫宁连月,是前镇西北大将军的长女,而宁大将军宁连邺正是如今的镇西北大将军,如果宁三秋是宁连邺的女儿,那么一切都可以说通了,包括那四个武功高手,想必正是镇西北军队里的人。

赫连夫人点点头,让下人给王将等人送上茶点,客套一番后赫连夫人就离开了。

这时王将看到了一边站着的温月人,想起了昨夜这个姑娘的武功也不错,顺口问道:“这位是?”

宁三秋言:“这位是我在路上碰见的朋友,这次陪我一同来姨母这做客。”

王将没有过多的留意温月人,转而问宁三秋道:“宁小姐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京城呢?”

宁三秋看了他一眼说:“我想什么时候来姨母家就什么时候来,还要挑时间的吗?”

这话倒是把王将问住了,他转而道:“你知道你表哥在哪吗?这个时候怎么不回来陪陪国公夫人。”

宁三秋听着王将的语气,问道:“听起来你倒是对我表哥怨气很大,你们认识?”

王将冷哼一声:“他这种人我不屑认识。你表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等旁边的宁三秋开口,王将再次说道:“没什么事了,我就告辞了,什么时候你表哥回来了,别忘了来锦衣卫告诉我一声,我再来好好会会他。”

说完,王将带着一众锦衣卫离开了英国公府。

两天后,温月人一直没再见到赫连夫人,她觉得此路不通,便决定告辞。

结果突发变故。一道圣旨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她所有的行动,也改变她和哥哥的一生。

宫里送出一道圣旨称圣上感念温盟主家女儿遭此大难,至今案子未破,圣上感到十分痛心,于是诏温绾来京,特此抚慰。

这诏书原本和英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但是怪就怪在圣旨后面还有一半——念及温绾在京城没有什么亲人,此前差点嫁入赫连家,于是安排温绾来了京城先住在英国公府一段时间,后面圣上再召见她对她进行封赏。

这道圣旨一出,满城哗然,京城里早就传来了消息说武林盟主一家遭到灭门,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英国公家的公子干的。现在悬案未定,皇上却让温盟主之女住在英国公府,这不是将她送到了仇人手上?

之前英国公遭到贬谪,满京城都在说英国公府要败了,现在这圣旨一下,又让风向彻底的变了,看来这圣上的心还在英国公那里。一时间上到朝野,下到普通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

仿佛灭门一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英国公夫人也没想到会出这样一道圣旨,她更看不懂这圣上的意思了,于是连夜去拜见了皇后。皇后年纪不大,论亲她还得叫赫连夫人一句表婶。

赫连夫人坐在皇后下位,听着皇后轻言细语的说着英国公戎马一生的贡献,镇西北大将军宁家一族对守卫朝廷的贡献,接着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锦衣卫是讲证据的,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随便定人有罪。皇上相信小公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最后皇后提到两家的姻亲还是有希望继续的。

赫连夫人沉默半响道,亲事不亲事,还要征求一下温家姑娘的意思才好,强求不来。

皇后呵呵一笑道:“夫人可不要嫌弃温家姑娘出身低啊,皇上说了要好好封赏小姑娘,到时候一定能配上赫连小公子。”

赫连夫人生硬的笑了笑,“只怕到时候温家姑娘心里生了嫌隙,不肯嫁呢。”

皇后听言又是乐呵呵一笑。

回到府中,赫连夫人的心一片凉意,想要给丈夫写信说说这件事,恐怕丈夫还在路上,也不知道给谁去信。

心里郁结不已,最后把这事告诉了她儿子。宁三秋听了母亲的描述,心里更是摸不着圣上的意思。既是灭了温家一家,现在为何又要封赏温绾,既是把这个大锅甩给了赫连家,却又一副想拉一把的样子。

夜晚,温月人坐在院落里望着月亮,本来要去衡山派找哥哥的,结果现在哥哥也得来京城。温传江的“远离京城”仿佛还在耳边。这些天好像梦一样,仿佛睡醒了就能回到过去,她爹教她练武,训斥温长言,三个人其乐融融,而不是现在这么痛苦。

宁三秋静静地坐在一旁,半晌开口道:“我向你保证,那块令牌不是赫连钧的。他的还在他手上。”

温月人兀的看向宁三秋,“你怎么知道?”

宁三秋道:“我就是知道。”

这时王将的话犹如炸雷般在她脑海中响起,世上的“飞云令”只有三块,分别在当今圣上,英国公赫连山还有赫连钧手里。

如果英国公的令牌在手上,赫连钧的也在手上,那么这块令牌是从哪里来的?

宁三秋接着道:“所以不是姨母不告诉你表哥在哪里,是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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