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诚布公,携手作战

七天后,日栖镇当地的官员并一众身穿黑色校服的崇山派弟子将温长言送到了英国公府。

当天阵仗说不上大,也绝对不小,街上的老百姓拥在道路两侧看着热闹,他们平日里生活平淡,也没什么大事,碰上这种能说个一年的话题,恨不得用眼睛鼻子贴上前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样日后吹嘘的时候才更显真实。

此时英国公府的正门大开,赫连夫人携着宁三秋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缓慢的停了下来。马车外坐着的一个婆子麻溜地下地,然后撩起车帘子。

车内伸出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扶住车柱,在婆子的搀扶下勉强下了马车,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后面一个崇山派弟子将轮椅推了过去,温长言就势坐下。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吵闹起来,隐隐约约的传来各种议论。

“哎呀,这姑娘是个瘸子!”

“就是就是,模样倒是挺俊俏,可惜了啊!”

“这以后坐上了轮椅还怎么找婆家。”

“不是说她家就剩她一个了吗……哪家敢找这样的姑娘。”

“还有哪家,就国公爷家呗!”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讪笑,似是同情,又是嘲笑。

虽然赫连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乍一看见温长言心里还是十分震惊,这两个孩子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婆子推着温长言来到了她面前,温长言想要站起施礼,被她按住了,“不用起身了孩子。”

于是温长言坐在轮椅内颔首道:“见过赫连夫人。”

门外送行的人包括那个丫鬟婆子见人已经送到,事情办妥,便随着京城这边接风的官员去了驿站休整。临走时,得了不少打点银子。

崇山派弟子是最后离开的,为首的弟子临走时叮嘱温长言道:“温姑娘,掌门说你还没有恢复,一定要好好静养,不要着急起身走路。”

温长言点头答应。

随着门外送行人员的离开,围观百姓也跟着稀稀落落的走了。

府里的嬷嬷推着温长言跟在赫连夫人身边,他们顺着正门正中的路一道向后院走去。路上,宁三秋打发走了嬷嬷,自己接过了轮椅。

英国公府秉承了北方府邸的一贯特色,道路平坦,林子假山错落,偶有蜿蜒曲折的飞角亭子装饰其间。虽然林子众多,却没有一处小桥流水,远远看过去有一个小潭,应该是人工挖的。潭子那边的亭子站了几个婢女,躲躲藏藏的向这边看过来,无意间接触到了夫人的目光,吓得她们将身体躲在了柱子后,以为这样夫人就看不见了。

这一幕好笑的画面冲谈了气氛的紧张感。

又是安静的走了很久,赫连夫人终于开口道:“这真是造化弄人,我们两家原本差点成了亲家,结果现在弄成这么一副局面……你心里不要有芥蒂,只管好好的住下……”

“是,夫人。”

“你和你妹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就在府内,”赫连夫人委婉道,“府里的人嘴巴都很严,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隐瞒这件事,都不会有人多嘴。”

可以说之前的温长言一直垂着眼无动于衷,直到现在他有些动容了。

“你们姐妹俩不容易,我知道,也请你体量一下我们家的处境。”

是啊,造化弄人。这么一道圣旨把两家本不该再有任何往来的人硬生生的捆在了一起。

“过几日圣上应该就会召见你,到底怎么样,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也累了,就让我外甥女带你去住的地方吧,你们之前就认识,处起来也愉快,去吧!”温长言顺着赫连夫人的目光看向宁三秋,没有看到她揶揄的眼神。

宁三秋接收到眼神,面上波澜不惊,心底的算盘却敲的震天响。

在温长言的眼中,赫连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仍然颤颤巍巍,离开的背影像老了十岁,俨然一副伤心母亲的模样。他心底关于母亲的部分被轻轻的触动了。

在他眼中,赫连夫人有着天下母亲一样慈祥温和的语气,虽然保养得当,但是岁月依旧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微白的鬓角,眼角的细纹,略带忧愁的双眼。可以看出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她虽然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宁三秋推着温长言沿着另一个方向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院落的门大开着,里面正站着温月人。

两人就像只分开了一日的朋友一样,凝视着对方,脸上漫出一丝笑意。

“这是最后一次。”温长言冷声说。

温月人没有接话,让出路来,三人一齐围坐在院子里的桌子边。

温长言叹息一声抑扬顿挫道:“你就是仗着你武功好……你可曾为我想想,万一……你让我怎么向爹交代?”

“你知不知道扔下我一个人在那,我有多害怕!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弃我而去!”说完,温长言朝妹妹眨眨眼睛,温月人无奈扶额。

刚开始听见对白,宁三秋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很不恰当,或许下一刻姐妹俩就会发生争执,没想到这只是开玩笑,貌似在气势上妹妹更压姐姐一筹,比姐姐更像姐姐。

嬉笑一会,温月人敛了笑意道:“说正事。温传平已经让人给劫走了。”

温长言点头:“听说了。”

“你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温长言甜甜一笑看向宁三秋道:“还用问吗?”

即便是这样,温月人还是慢条斯理的解释了一下:“我走的那天夜里在三元桥那里碰见了宁三秋。当时我易了容,而且还是晚上,他却一眼认出了我。后面赶路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黑衣人围攻锦衣卫,他们人多势众,王将的几位手下都遭遇了不测。多亏了宁三秋的几位手下拖住那些人,我们才得以逃脱。王将也并没有对我起疑。现在想想宁三秋真是好眼力!”

“你当时怎么认出来我妹妹的?”温长言挑着眉,一脸的欣赏与兴趣盎然。

宁三秋有些羞涩,微红着脸解释道:“当时夜色深,我其实根本没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下意识喊出来她名字,月人也没有反驳……”

原来是这样,当时温月人下意识应了,直到后来与王将面对面才想起来自己带着易容,她也没有细想为什么宁三秋能一眼认出她来。

“如你所见,夫人是宁三秋的姨母,他此行来看望他的姨母,就把我也请进了府。我曾向赫连夫人打听赫连钧的下落……夫人没有告诉我。”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温长言摇摇头表示不赞成。想必不只是“夫人没有告诉我”这么简单。

“我知道向夫人打听下落是问不出来的,但我还想试一试。后来宁三秋告诉了我一件事……”

话落,温月人征求的看向宁三秋,他点点头,温月人这才接着说道:“他说——赫连钧和英国公的令牌都在手上……”

听到这,温长言僵直身体道:“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给温长言消化这个信息的时间。

良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温家与赫连家一定卷入了一个大局。”

温长言缓慢重复道:“是的,一个大局。”

“这些天我冷静了很多,开始思考那些黑衣人的行为——他们一直在翻找着什么,而灭门应该也只是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府上有不少家丁并没有被杀……你说他们是在翻找什么?还有爹的尸体不翼而飞……会不会爹还没死?”

“爹……已经死了,妹妹。我亲眼看见的。”温长言不忍心再诉说这个事实,兄妹俩人再次沉默。

“至于赫连家……为什么是赫连家?如果真的是上面有意栽赃陷害的话,证据留的并不充分,如果赫连钧拿着令牌站出来岂不是不攻自破?”温长言说完,兄妹俩人一齐看向宁三秋。

宁三秋接过话说:“恰恰知道是上面的意思,表哥才更不能站出来了……”

“或许不是上面的意思呢?”温长言说完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可能。

“圣上把我姨父贬谪去了南边,也没有实质性的追究表哥的罪责,很奇怪。”

“是啊,很奇怪。”温月人说。

“现在只能等锦衣卫断案的结果了,这个时候圣上把我们召来京城”,温长言按住妹妹的手说,“当时温传平便以你的性命威胁我,要我来京城鸣冤。”

提到温传平,宁三秋也想起了当日五派聚集温家,温传平也提及了去京城,这两个之间会有关系吗?

温长言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接着说:“爹的死扑簌迷离,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局一定与那位有关。妹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在京城牢牢地站稳脚跟——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才有找到真相为爹报仇的机会。或者,找到真相也无法为爹报仇……”

说完,他沉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温月人也很痛苦,她站起来抱住了哥哥。“我知道,我知道……”

“不要怪我,妹妹。”

“请你忘记今天我们说过的所有话吧!”这时温月人看向宁三秋请求的说。

宁三秋一时间也有些悲伤,慢慢的将手搭在温长言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不会忘的,现在我们是一体的,赫连家也深深陷入这个漩涡,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查明真相。现在京城的局势很乱,你们在京城更是危险重重,要想牢牢地在京城站稳,你们一定会需要我的!就让我替赫连钧和你们一起查明一切!”

温长言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可能永远也查不出来……”

“那就让我帮你们好好活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忙……”温长言看向宁三秋多情的桃花眼,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我……”他差点脱口而出“你救过我”,但是理智瞬间回笼,于是他看着温长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姨母待我那样好,赫连家就是我的家……”

对话之外,站在两人中间的温月人看着这场面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是那里怪异,于是她打断道:“好了,总之我们是统一战线的就对了,以后住在英国公府还需要宁小姐好好照顾呢!”

这是宁三秋最看不惯温月人的地方,求人时姐姐,小姐的喊着,不求人时便站在千里之外,面无表情的喊你全名。他倒更乐于接受对方一直冷着脸说话,而不是笑眯眯的模样,不然还真是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如今的天朝其实算的上是太平盛世,相传十多年前,宫里的一位老嬷嬷私传谣言,当今的天子血统不正,可是老皇帝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血统一事更是无从查证。这个谣言越传越大,以至于北边旁系的皇室血脉蠢蠢欲动,以十三王爷为首的北方官员直接造反,多亏了年轻的英国公征战北边一举镇压,才有了现在安稳的局面。后来史官记载,血脉谣言乃是十三王爷为起势故意买通了那位老嬷嬷,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谣言再次从北边四起,越演越烈,朝廷上也听闻了不少风声。现在已经到了当朝立太子的时候,因为几位皇子夺嫡,官员们争相斗狠,党派分化严重,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情况。现在圣上还没决定立哪位皇子为嫡,谣言却再次兴起,恐怕又是有人想要造反,先行造势。因此,京城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可这祥和之下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爷子走的匆忙,许多变故都是近半年来才发生的,他只能简单口述,具体的很多细节他也不知道,只是叮嘱宁三秋,明哲保身,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切莫太过张扬大显风头。西南那边也不太安稳,不要顶着镇西南大将军的名头给舅舅惹麻烦。

两天后,宫中传来了口谕,天朝附属小国进贡了一批稀奇古玩,皇上特地宴请百官一同进宫品赏,届时请官员们带上家眷一同作乐。

英国公府里自然是赫连夫人带上温绾小姐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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