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夫人用手轻掩嘴巴,低声说道:“今日你让郑家姑娘好一番出丑,丞相睚眦必报,必定十分记恨你。”
宁三秋低声回道:“是那个郑可可脑子太蠢!”
赫连夫人抬眼扫了一眼对面,发现郑可可像一条毒蛇一样紧盯着儿子。“万事小心。”
一声钟鸣。
一位纱裙水袖的小姐轻抬莲足,随着轻缓的音乐在月色下拂袖旋转,柔弱的身姿仿佛与月光交融在了一起。一舞终了,所有人都喝彩起来。
在这喧闹的夜里,欢声笑声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冲着头筹,小姐们拿出了百八十般武艺,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
李娇作为京城的才女,甫一出场便赢得了一片喝彩声,她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郑明泽,低下了头来抚弄手下的琴弦。随着指尖的拨弄,高山流水缓缓从琴弦流淌出来,音符像是一滴滴水滴答在众人的心上,让人心旷神怡。
凭着这一曲,李娇觉得胜券在握,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温长言,眼露轻蔑之色。
下座的郑可可见一曲高山流水竟让李娇先弹了,不由得恼怒起来,她明知道自己苦练这首曲子一个多月,为的就是在哪次宴会上一曲惊鸿赢得十七王爷的青睐。这时候郑可可才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嫂子,一个劲的在心底咒骂李娇的无耻。
她很早之前便和公公说了,下一个自己展示琴艺,结果这公公像是没长耳朵一样,一再地耽搁自己。
左丞相见状,直接举杯站起:“下一个要不就由小女来吧,小女不才,跟着元朗大师学了几个月。”
众人一听师从元朗,纷纷称奇,元朗大师琴艺已入无人之境,当年一曲名动天下。后来他便四处游历,没了音信,没想到郑可可竟然能跟着元朗大师学琴。
皇上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散漫,没有说话,一边报幕的公公也犯难了。
左丞相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皇上坐直了身体挥挥小手:“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平日里皇上颇为依仗左丞相,左丞相在朝中因着圣恩呼风唤雨,可今晚皇上的态度让众官员心里摸不准。
郑可可喜笑颜开的走上前,同样弹了一首高山流水,她偏要将李娇比下去,让她变成抛砖引玉的那个“砖”。
这曲高山流水与李娇不同,明显气势更加磅礴,意境更加优美。
两首一模一样的曲子顿时高低分下。
丞相在位置上不住的鼓掌称赞,让郑可可得意得不得了。
她谢恩离开时偷偷瞄了一眼十七王爷,梁承弼正侧头看向左边,再看左边坐的正是宁三秋和温长言。
她嫉妒得双眼发红,狠狠瞪着那边,左丞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了然。
“皇上,郡主和宁小姐尚未献艺,今日是郡主的大好日子,怎么能不献上一曲呢?”
皇上的小眼睛本来了无生趣,下座温长言和宁三秋坐得一本正经,美得像是一副画,他摇手一指,“郡主,你怎么说?”
温长言立刻敛下眉目,一副低落的样子。“回皇上,臣女是在有心无力。”
皇上也没想为难他,转而问宁三秋道:“郡主不便可以理解,待日后伤好一定要好好展示一番,那宁家丫头,你来吧!”
“皇上,我的琴艺实在拙劣,年少时便在江湖上闯荡,哪里会什么才艺!”
皇上一听“江湖”瞪大了双眼,“那你便是江湖上的人了?”
“江湖是什么样的?”
“江湖……江湖便是……一群人打来打去,争抢名号,有人行侠仗义,有人为非作歹……这个臣女也说不好……”
没想到皇上继续追问道:“那你在江湖上有名号吗?武林上不是有五大门派吗?你可知晓?”
以往有人问及名号,宁三秋一定是傲慢的告诉对方——自己乃是魔教右护法。如今这么多双求知的眼睛望向自己,他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出自己的名号。
皇上将问题抛给温
被点到的宁三秋万万没有想到,不是被丞相一家撺掇起来的,而是被皇上钦点起来的,她站起身道:“臣女略懂些琴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皇上来了兴趣,他说:“你会些什么,什么都可以。”
宁三秋一愣,什么都可以?对面的郑可可嘲讽的看着宁三秋,宁三秋实在是不想多搭理她,郑妃又道:“皇上,之前听赫连夫人说宁小姐是练武的,一直在外面闯荡呢,哪里会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皇上就不要难为宁小姐了。”
皇上不乐意搭理她,继而对宁三秋说:“就当你代郡主献艺了,郡主腿脚不便。”
宁三秋点点头道:“臣女不才倒是会舞剑。”
皇上一听舞剑,来了兴致,命公公取了一把女子用的长剑,剑穗上穿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剑柄上点缀着颗颗宝石 。
宁三秋双手接过这把剑,心中止不住的震荡起来,自这把剑拿出来,他就被这流光溢彩的模样所征服了,这上面每一颗宝石所闪耀的光芒都让人心神驰往。
毫不意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把华丽的宝剑折服了。
他用手指轻轻扫过剑尖,感受长剑凌冽的剑意。
下一刻,蓝色裙摆随风潋滟散开,时而轻盈得像是一片蓝色花瓣,时而凌厉如刀霜,不得不说,舞剑人的脸已经不重要了,那绝美的意境已经彻底让人沉醉其中,众人仿佛在剑舞中看到了美人在怀的温柔情义,又看到了君王征战的峥嵘景象。
皇上无趣的小眼睛里滚起浓浓的热浪,这时他的眼睛比任何人都像皇上。
温长言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心中一阵涌动,如果说之前他对宁三秋有着一份好感,三分谢意,现在则是七上八下,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已经堵住了他的所有感官。
十七王爷心中微动,腾身一个旋转落入场内,以笛声为配,配合着宁三秋的剑舞吹奏起了美妙的乐声。
“天哪!十七王爷竟然给她伴奏!”
十七王爷的伴奏彻底将气氛推向高潮,所有人即使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面前郎才女貌的画面实在太过登对。
正在出神之际,那边的“大总管”突然从位置上窜了出来,发出狼叫。在座的人都惊慌了片刻,却见宁三秋丝毫不慌,收起正对着“大总管”的剑尖背在身后,一个空翻跃过了嘶吼着的犬。
“大总管”一个回身,再次扑向宁三秋,好像宁三秋是他看上的一块肉,宁三秋刚落下脚,“大总管”庞大的身影就跃了过去,对面的温长言一个着急将面前的一碟鸭子扔了过去,正砸在大总管的头上。
盘子腾的碎了,鸭子汤滋了一地。同一时刻,十七王爷在大总管扑过来的时候从背后扣住宁三秋的肩膀急速退后几步,以至于没被大总管扑到。
大总管缓慢的转头,兽性的目光盯住了后面的温长言,他低头啃食着地上的鸭子,连带着骨头咬碎下腹,然后像是盯着一盘午餐肉一样朝温长言走去。
所有人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惊动这头兽,他们只能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一边的锦衣卫各个肃杀,在不惊动大总管的前提下,持着弓弩慢慢缩小包围圈。
温长言脸色也有些发白,他紧了紧拳头,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就在大总管再次靠近几步的时候,宁三秋一声高喝“喂”叫住了大总管,大总管回头看向他。他嘴唇有些发白,手里捧着一盘羊肉,紧盯着大总管的眼睛换道,
“大总管!过来!吃不吃肉!来呀!”
这一声高喊叫住了意欲前行的大总管,将他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大总管嘴角的涎水淌了一地,发出低吼,他像是王,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他弓下身子,做出狩猎的形态。
锦衣卫首领举起手臂,等待在变故发生的一瞬号令所有弓箭手万箭齐发,但这毕竟风险巨大,极有可能伤及无辜。
在场的各位皆是达官显贵,不到万不得已……
就在这晃神的一刻,大总管跃身一跳,扑向宁三秋,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赫连夫人大喊一声:“我儿!”然后当场晕倒。
在这同一时刻,温长言目眦欲裂,用尽全部内力扔出一只筷子,与此同时他脱力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十七王爷被锦衣卫狠狠的按住,眼看着宁三秋被大总管那庞大的身体压住,可以相见,该是怎样一副惨状!
场面混乱不堪,公子小姐们都被吓得慌了神,四下往后撤去,也没有管这里是什么场合。
“护驾”声后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将皇上团团挡在后面,生怕这畜生吃了宁三秋不够再盯上皇上。
十七王爷冷静下来,漠然的看着混乱的场面。
侍卫们一时不敢凑近大总管,上座的皇上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都愣什么!快把那条孽畜拿下!”
这一声如同钟声撞在心上,所有的侍卫如同打了鸡血一个推着一个围了上去。
可能是嗜血唤醒了大总管沉寂的血性,他的嘶吼声越来越大,整只狼明显处于极度的亢奋,巨大的身躯前后扭动着仿佛在撕扯着什么。
温长言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他和赫连夫人被围住了。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一阵惊叫,侍卫们像涨落的潮四下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具体情况。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除了一点零星的布料,并没有意想中的断肢残腿。
大总管巨大的身躯左右跳动着,像是一种欢欣的犬类,它绕着宁三秋欢快的跑着,不时的摇摆尾巴,如果把狼嚎换成汪汪,那他一定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狗。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宁三秋头发衣服稍显凌乱,脸上一片污渍,他用力推开眼前不停哈着气的狗头,艰难的站起,身上还有油污。
大总管绕着宁三秋欢快的打着转,不时地嗅一嗅,看起来满意极了。
十七王爷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于宁三秋驯兽技巧的高超,如果不是宁三秋本领高超,恐怕此时已经成为了此狼的牙下餐——就连皇上也震惊了,他借着身边公公的力站了起来问道:
“郡主,可有碍?”
“回皇上,臣女无碍。”
“刚刚怎么回事!大总管怎么就冲过去了!这可是皇宫大院,竟然还能发生这种事!郡主,你受惊了,朕要赏你!”
“谢皇上!刚刚臣女也以为要在这里一命呜呼了,没想到大总管只是和臣女开玩笑……”
大总管好像能听懂一样,真的用头蹭了蹭宁三秋的垂在身侧的手。
众人一这大总管果真神狼,一时心痒痒者众多,其中就有一位小姐壮着胆子想上前摸摸大总管,结果被大总管低吼的声音给吓了回去。
这下大家虽然心痒,却也知道大总管也不是谁都可以亵渎的,一时间又嫉妒起了宁三秋。
自从大总管见到了宁三秋,就好像断奶多天的娃好不容易见到了娘一样,怎么也不肯跟着驯兽师到原来的位置坐着,附属小国来的驯兽师急得满头大汗,不时地看着皇上,皇上见状便让大总管跟着宁三秋。
那边的赫连夫人醒过来看见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当场落下泪来,也没注意到儿子身边跟着一头狼。
宁三秋坐在了温长言的一侧,之前他看见了,温长言着急救他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各种滋味百般交加。
温长言敛下眉目,一改往日脸上挂笑,颇有些沉默。
宁三秋:“多谢。”
温长言:“谢什么,我又没帮上忙。”
宁三秋余光里瞥了一眼温长言的腿,暗下决心,一定得治好他的腿!
本来宁三秋舞剑后就没了活动,现在被大总管一搅和,皇上倍感疲乏,他揉了揉自己的小眼睛,“之前说的彩头,众位爱卿怎么看?”
突然提到彩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朕觉得——李娇的琴声意境优美,郑可可的琴声大气磅礴,但是都不及郡主的剑舞,有柔有刚,既有意境,又有气势,朕觉得这彩头非郡主莫属,诸位爱卿怎么看?”
“皇上英明!”
“郡主,这彩头是你的了,你想要什么?”
宁三秋推搡开毛茸茸的狗头,大总管身上的皮毛光滑水亮,蓬松柔软,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貂皮大椅。
在他纠结思考的空当,李娇脸上闪过慌乱,郑可可脸色也很不好看,不管宁三秋选她二哥还是梁承弼她都无法接受!
皇上摆了摆手,“看来郡主还没想好,那就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朕!”
“不,臣女想好了。”
“哦?那你想要什么?”
“臣女希望皇上能让臣女和锦衣卫一同办案。”
办案还能有什么案子?
没想到皇上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准了,“朕知道你查案心切,赫连钧毕竟是你表哥,但是查案也不是查着玩的,不要扰了锦衣卫查案。”
宁三秋喜出望外,没想到皇上还有话没说完,“今日你受惊了,我看大总管喜欢你喜欢得紧,这样吧,你带大总管到赫连府上住上一阵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