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从二人口中,赵佳成得知宁三秋和温绾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心中有些失落。
“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将问。
“本想到国公府探望一下右护法和温小姐,没想到来迟了一步。”
“嗤,”王将发出嗤笑,“你这么失落该不是喜欢宁小姐吧。”
原本只是随口的嘲讽,没想到清风朗月的大弟子赵佳成反应甚是激烈,语气高昂言辞激烈,“莫要胡说!有碍宁小姐的闺誉!再说我如何配得上宁小姐。”
青涩的赵佳成不知道越是欲盖弥彰越是彰显了他心属宁三秋。
王将的脸色黑如锅底。“没想到你竟如此低俗,那个宁三秋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你就喜欢那样的?”
“王将!注意你的言辞!”赵佳成拍案而起,“君子不乱口舌!更何况如此非议一个弱女子,你真是个市井无赖!”
王将一把掀了桌子,这动静大的引得四周的人都望了过来。小二见是官爷,颤颤巍巍的躲在了远处,并不上前碍事。
“无赖?呵,很好,我会让你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王将恶狠狠的盯着赵佳成,咬碎了一口银牙。
“随意。”赵佳成根本不想再和王将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他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出了酒楼,仿佛多呆一秒都脏了他的身。
温月人原本以为王将只是倨傲无礼,没想到他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从王将盯着赵佳成背影的眼神中,温月人已经感受到了杀意。
“王大人,今日不好再谈,明日再去锦衣卫拜访,告辞。”
以往不是没有人骂过他,说他不是人的比比皆是,唯独从赵佳成的嘴中说出来的话像带了尖刺一样扎得他疼痛不已。
就像一个作天作地的孩子第一次对另一个孩子表达出了善意却没得到期待的回应,那么这个孩子便会恼羞成怒,甚至产生报复的心理。
王将此刻就在心里想了一百八十种折辱赵佳成的办法。回到锦衣卫,他立刻差人调查赵佳成的家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另一边赵佳成回到家中便给师傅于符去信一封,信中提到自己要去崇山派一趟,至于去做什么则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于符老先生收到这封信以为自家大弟子去崇山派讨教去了,心里欣慰不已。等到后面他收到王将的来信时,哀叹自己根正苗红的得意弟子怎么就栽在宁三秋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呢。于是他根本没有细想王将话中深意,便给赵佳成回了一封“紧箍咒”。
这是后话。
这几日,温月人明显感到王将在着急。虽然对于她这个门客身份依然不屑,却没有拒绝与她一同梳理案件,甚至在温月人提供了温传平的画像以及那个神秘仆人的信息时,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制作通缉令,审批张贴事宜,传达命令安排人手去各地搜查,原本需要耗费大半个月的繁杂事宜,硬生生的让王将压缩到了七天。
武林门派之间上传下达命令尚且需要处理诸多棘手事宜,时不时因为部门所属分管事宜而拖延许久,更何况是一个偌大的朝廷。
王将确实有几分本事。
短短七天,由于强行加快进程,王将少不了挑灯忙活,原本健康干净的脸庞已露出颓废模样,下巴上胡渣硬挺。
但是他的神色不见疲惫,甚至隐隐约约有些癫狂,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其他锦衣卫见到他们大人这副模样,默默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上一次他们大人露出这副摸样是在琢磨弄死工部侍郎大人,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要遭殃了。
谁要遭殃温月人一点都不关心,她目前最关心的就是温传平的下落以及温长言的伤势。
王将心中一直怀疑“飞云将”的卷入是朝廷党派之间的栽赃陷害,嫌疑最大的莫属左相郑丰。他也一直派人监视着左相的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依旧是官员门客之间来往。
这几年因为“立太子”一事,朝堂上争锋相对,尔虞我诈之事时有发生,皇上厌烦至极,几位皇子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压。以左相为首的大皇子党势力独大,朝堂上见风使舵巴结左相的人不少,其中也有看不惯左相左派的人,赫连将军就是这样。
王将颇为可惜赫连将军的境遇,却生不了丝毫的同情。他王将照样看不惯左相,照样在朝中横着走哪个党派都不占,可是却无人敢拿他下手,因为他王将手段硬。谁敢欺他,他就算是下地狱都要拉他下去陪葬!
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左相,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而已。锦衣卫办案讲究证据俱全。
还有门客半月提及事发当晚有两拨人在温府。其中一拨一定和温传平有着密切的关系,不过那个温传平鼠目寸光,一看就是个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小人,这样的人做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他的身后必定有人。这人能从众多锦衣卫手下劫走温传平本事还不小,或许就是左丞相。
他提笔在左丞相与温传平之间连上一条虚线,二者有没有什么潜在的联系还需要具体调查。
现在的关键就是温传平。
还有赫连钧。
温传平是一条明线,那么赫连钧就是一条暗线。
既然令牌是他的,把人抓来审问一番是必走的程序,结果皇上却两次驳回了他的建议,这其间亦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不过他王将不是个听话的主,从很早之前他的人就混进了国公府,现在在前院当差,只要时间长不怕没有赫连钧的消息。
次日,王将收到了华山派掌门于符的信。
六天前王将截下了赵佳成写给于符的信,心中产生了一个快活的主意。他当即也给于符写了封信,告诉于符他的大弟子是去找宁三秋去了。想必于符也是知道自己弟子心事的,但是他不得不提醒于符,宁三秋乃是镇西北大将军的女儿,两人家世不相当,是没有未来的。他欣赏赵佳成的才干,不忍他伤心难过、意志消沉甚至有可能一蹶不振。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他愿意为于符分忧解难,尽些绵薄之力。
于符收到来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当即给王将回信一封——所言极是。
话说那日宁三秋和温长言坐上马车后,可谓是一番风顺。三天后,他们抵达崇山派。
正如这些门派的名字,最初各门派皆是占据一山,以山命名,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他门派相继迁去了山脚下更为平坦的地方,唯有崇山派依然处于以高耸入天著名的崇山之上。
山脚下龙飞凤舞的石碑昭示着他们已经到了崇山派的地盘,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逐层往上,没入树林之中。
遥远望去,前路无期。
初一道:“这山路皆是台阶,马车肯定上不去了。”
宁三秋道:“那就走上去。”
“可是……”初一有些为难的看向温长言,“大小姐怎么办。”
温长言默默垂下眼睫, 攥紧了轮椅扶手。
“我来背。”宁三秋没有丝毫犹豫。
初一大惊,“爷,您如何背得动!还是让属下来吧!”
宁三秋走到温长言面前蹲下,“别给爷废话,找个腿脚快的人去山上喊人下来帮忙,其他人除了衣服什么都不要拿了,初一,你在我后面走。”
初一心里难受,但还是帮忙把温长言扶到了宁三秋的背上。
他们爷从来能坐着便不站着,能躺着便不坐着,修习武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肯多费一丝力气,何时受过如此大罪!
“要不属下再把您背起来!”
“初一。”
“怎么了爷?”
“滚。”
……
宁三秋毕竟是男子,背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他起身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恍惚间他记起那时怀中轻飘飘的温月人——或许是心态不同,怎么觉得温长言比温月人重上不少……
初一亦步亦趋的护在宁三秋的身后,其他人依次跟上。
山间湿气有些重,台阶上覆着青藓与水汽湿滑不已,阳光穿透层层雾气,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新,有一股泥土的芬芳。
宁三秋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双臂钢铁般箍在温长言的腿弯。
温长言环在宁三秋脖颈上的手臂缓缓收紧。“累吗?”
“不,不累。”宁三秋沉气回答。
宁三秋脸色通红,汗水顺着发髻流到眉骨,耳侧。欣长的颈侧汗津津一片,打湿了温长言的袖子。
他伏在宁三秋的背上,感受着身下人瘦弱的蝴蝶谷形状,硌得他肋骨疼。
温长言道:“放我下来吧,你能走这么远,够了。”
宁三秋没有回头,“不……够,等他们找人下来还不知到什么时候。”
温长言道:“为什么这样……”
“哪样?”
宁三秋抽出右臂迅速揩了一下脸面,重新环上温长言的腿弯,将人颠了颠,直到他觉得稳当后才继续迈步,“走了。”
精力充沛的大总管咬着山路边的杂草,巨大的身体扭转过来看向下方的宁三秋等人,似乎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慢。
“嗷呜嗷呜嗷呜……”大 总管跳将下来,大脑袋凑到宁三秋的跟前磨蹭。
宁三秋道:“呼,大总管。知道了,我快一点。”
得到回应的大总管欢快的扭着屁股去前面扑虫子去了。
宁三秋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整个人全靠一股信念支撑,腿和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只知道遵循肌肉记忆抬脚,落地。
他整整走了两个时辰,中途只休息了一次,还是因为初一等人跪在前路不肯让开,他这才同意休息一下。
崇山派弟子带着肩舆下来时,看到两人大为震惊,赶忙上前帮忙把温长言扶到了一边。
背上轻松的一瞬间,宁三秋整个人直接栽倒下去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宁小姐!”
初一跻身上前从来人手中扶过宁三秋,“爷!没事吧!”
喘着粗气满脸大汗的宁三秋眯眼看向面前的身影,有些眼熟。“大弟子?”
赵佳成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已经坐在肩舆上的温长言,语气严肃:“为何不走后山的山路!”
温长言挑眉嗤笑:“后山还有路吗?我不知道。”
闻言,崇山派的弟子齐齐一怔。一个十一二岁的弟子挠挠头,“表师姐每回不都是走后山的路吗?怎么会忘,后山的路平坦……”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眼明手快捂住了嘴巴,“哈哈,师弟说什么呢,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宁三秋 没有多想话中深意,他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赵佳成并不接受温长言之前的回答,他目光如剑质问温长言:“大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温长言无辜一笑:“表师兄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呢。”
赵佳成道:“你自然知道我说什么,后山的路可通马车,登顶不过一个时辰,你却让宁小姐背你走山路!”
听到这话,温长言冷笑一声,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能够俯视赵佳成。
“表师兄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的,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小秋都没说什么,您激动什么呢。”
赵佳成赶到山顶时,正碰上带着肩舆下山接人的崇山派弟子,听闻事情经过,他心急如焚,看到累虚脱的宁三秋,他无法不质问温长言。
一行人停停走走又耗费了两个时辰才到山顶,宁三秋已经彻底晕死过去,比之温长言更像需要救治的人。
他被扶到了厢房休息。温长言则被抬到了魏真人的住处。
魏真人查看了温长言的腿伤,对于他如今的状况没有丝毫惊讶。
魏真人道:“长言,你这何苦。”
这次的筋脉淤塞也是温长言自己的手笔,他似乎在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原本已有好转的筋脉,被内力震得乱作一团。
温长言道:“师祖不是知道吗。”
魏真人看着面前冷笑的温长言,纵横了大半辈子的人突然老了,他用内力疏导着温长言的筋脉,长叹一声。
这孩子……
温长言阖着双眸,“师祖为何叹气,是治不好了吗。”
魏真人一顿。
“不要再拿身体开玩笑了,月人知道了多伤心。”
“您要是不想再看我折磨自己,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温长言目光灼灼的看着魏真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