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绚丽的黄昏。
夕阳浮沉在地平线上。天穹纯净,仿佛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倒扣在大地, 无数流星在天幕上划过,就像最后的夕阳烧裂了晚霞云,化作拖着长尾的火星,坠落在人世间的大地边缘。
远方,一棵老树,一个佝偻的背影,化作了视野中唯一的剪影,身后无数青草随风摇曳如海。
此刻,天,地,人,斑驳陆离之美若古书之画。
洛辰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佝偻的背影,他的心脏,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剧烈的颤动着。
这个人是谁?
无形之风猎猎作响,吹动少年之鬓。洛辰眼中的那个佝偻的背影,动了,他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因为这个人,是他自己,已是花甲之年的自己。
洛辰并不觉得诡异。就像刑场的刀斧落下之前,罪者已有觉悟,那人转身之前,洛辰便已知道那是自己。
老人淡淡的那一回眸,只一眼,便如炬之光,穿透万里,直奔洛辰之心。
那样的沧桑仿佛时过境迁,天荒地老,物是人非。一瞬之间,洛辰好似被抽出时光之光,而周边的一切都老死在了时光之内。他独自坐在一片黑暗之中,面前只剩那个老人,但这却不令人难过。
洛辰只觉得这如旧友多年重见、故人白发相逢。这是穿越时空的熟悉,如自己老了,正立身于那颗老树之下。
老人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洛辰也只是望着,不曾相近半步。
此时,世间像冰晶凝固,不见半滴流动,又像是沙漏之具,一刻未停。天地之间像是只有风声,又像有人叹息:
我是这一世的善,也背负这一世的罪。
……
我高尚,我自私,我奉献,我贪婪。
……
我……妄图改变时间,重获所失,起死回生……
……
很久很久,洛辰好像听到了很多声音,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叹息声戛然而止。他只觉得眼前的天地在逐渐的模糊,漫天流星倒流而起,那个佝偻的背影也缓缓转身回去,夕阳将要沉没。天地正在收回光明。
唯有一缕墨绿的淡光传来,那是老人腰间的一块玉佩,刻的是鲤鱼戏珠之图,古朴沧桑,传递着最后的阳光。
黑暗吞没了一切,天地倒塌,万物归墟,一切异象归于无。
……
“嘿嘿嘿!小子,醒醒!”
洛辰感觉有人大力的扇着自己后脑勺,眼睛都来不及睁,反手就抽了回去。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迅速避闪了过去,贼兮兮的在旁边笑。一个黑黝黝的胖子满眼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洛辰,你看到了什么?”
洛辰茫然的睁开眼睛,扫视着周围一群男男女女,他们穿的光鲜靓丽,满面红光,叽叽喳喳的说着:
“哎哎哎!我看见我30岁会中一张彩票!成一名暴发户!”
“操,你小子狗命真好,我看见我以后是个开出租车的,真晦气……不过我好像娶了班花……”
一个男子在人群之中举着手,面红耳赤的高声叫道:“你们都弱爆了,我看见我以后……”
这里是泰山之巅,古代皇帝封禅的圣地,也是现代旅游观光的圣地。不过就在20分钟之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不过它的降落方式,超出了所有游客的预料,它并不像陨石一般,冒着火光暴力坠落,而是如同一片羽毛一般,缓缓飘落,安安稳稳的立于泰山之巅的祭坛之上。这是绝对的超自然现象。
巨石未伤到一人,也不曾坏了泰山一木。它静静矗立,犹如万古前便长存于此。引得数百游客哄然围观,正是此时,巨石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笼罩了包括洛辰在内的一众游客。估计正是那道白光让洛辰看到了那细想起来蛮怪异的场景,看样子它同时也影响了其他人的精神世界,让他们看到了不用寻常的世界。听游客们的语气,他们绝对是预见了未来!
可洛辰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与他们的不同!
他并没有那种观望未来的感觉。而是切切实实与未来的自己交谈了一番!
“喂,你还没醒啊?”胖子摇着洛辰的肩膀问道:“你看见啥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洛辰定睛看着眼前黝黑的胖子,正冲着他猥琐的笑着。这种脸贴脸的距离,充满了真实感。
他刚才只觉恍如隔世,那股岁月流逝感太真实了,根本不像幻觉。直到外界人山人海的声音逐渐嘈杂了起来。才慢慢将他拉回现实世界。洛辰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踹在兜里的手中,传出来一阵温润暖和的感觉,一块巴掌大的半圆片形器物此刻正牢牢攥在他的手中!
洛辰心头一震,但手上却不动声色的将那器物深深藏匿于裤兜深处。他咧嘴一笑,没有说实话道:“我看见未来,我出家做了道士,最后踏天飞仙而去!”
“真的?”胖子略带笑意的问道。
“真个大头鬼。”洛辰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脸上,反问道:“你呢,你看见啥了?”
胖子摇摇头道:“还能是啥,继承我爹资产,过一辈子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富二代生活呗。”
洛辰笑了笑。心想也是,这个胖子叫陆麒麟,他爸爸真名不知道,就知道绰号叫陆“龙王”,号称海陆空通吃的大资本家,那一辈子富二代,真不是问题,现在早不是那个富不过三代的时代了,越有钱的就越败的起,随便投两个项目,钱就又回来了,只要有了雪球,那就会越滚越大。
洛辰望着眼前的巨石,这东西呈扁圆型,暗灰色泽,起码得有个百十吨的样子,二十立方左右大小,古朴厚重,带一股莫名庄严神圣之气。一眼望去如大鼎落于山巅,定山海风云,似帝王落座,八方来朝。这玩意一看就不是俗物啊。此刻被一群人围着,更有疯狂者已经趴在了石边,疯狂亲吻巨石。
洛辰被人海挤着,看不真切,不过巨石着地的边缘部分似乎有朱红篆刻,像是有先人古圣的落笔,只可惜半掩在地下。
随后,还不等这泰山上的人群都围过来,天空之中就响起了螺旋桨的声音,数十架印着迷彩武装色的直升机就盘旋了过来,将泰山之巅的高空全部遮蔽。同时数十根绳梯被扔了下来,荷枪实弹的军人单脚绕绳从天而降,他们戴着大大的墨镜,迅速将巨石周围请成真空地带,带头人掏出证件示意群众,随后下令驱赶所有游客,枪已上膛,严禁任何人私自接近巨石!
没办法,中国的军队对于国民来说,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信,是不需要怀疑其决定的,尽管这石头格外神奇,毕竟也是从天而降的,说不定有辐射什么的。没有二话,群众们迅速肃静下来,带着余兴缓缓退离开了。
洛辰他们只好随着旅客们一起原路返回,慢慢退出泰山,人流如同一条花花绿绿的巨蟒一般,顺着这座雄伟的山峰蜿蜒而下。一路上,洛辰的耳边全是人群在讨论自己看到了什么,会做什么样的职业,会老到大概什么程度而死,或者因什么事而死。总得来说,全是预见未来人生的,因此好多人兴奋异常,也好多人低落不已。
有人看见自己富贵一生,有人看见自己跌宕起伏,郁郁而终,也有人看到自己碌碌无为,晚年流悔泪。
他们窃喜。他们满足。他们悲叹。他们颓废。
这世界像口水缸,总有人沉在下面,望不到阳光。
洛辰一路上没闲着,他挨个问自己的同学看到了什么东西,得到的答案千奇百怪,又千篇一律,大概都是生老病死这些东西,并且如之前观察到的一样,他们都是以第三人称视角来观望的未来。
洛辰捅了捅陆胖子,问道:“胖子,你不是看见自己富贵一辈子吗?咋样,醒了之后身上多没多点钻石珠宝啥的?”
陆胖子一愣,随即反问道:“你不是看见自己成仙了,那你飞剑呢?这都是梦境般的幻觉,咋可能拿出东西来。”
“不过,这梦境好真实啊。”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插嘴道:“那块巨石什么来头,感觉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居然可以让咱们每个人看到自己未来一生,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正的预言。”
“说不定是三生石哦,佛教不是说此石可以映照前世今生和来世吗?”有戴眼镜的男士兴奋的说道:“我就说,天地灵气在慢慢复苏了,举国修仙的日子就要来了!”
洛辰微微一笑:“少看点小说。还灵气,还修仙。再有三生石是佛教的东西,就算真修仙,这玩意也该出现在须弥山才对。”
一班人插科打诨的下了泰山。在景区门口,正有两名士兵站岗,他们身后是一沓沓现金,凡是今日被驱逐出去的游客,都可以免费退门票。这服务真是让人没得说。
临了,洛辰他们在山下集合,陆胖子坐在宾利车上,探着头问洛辰:“走啊,回我家,跟我爹喝一杯,老家伙搞到一瓶好红酒,说是82年的拉菲。”
“滚犊子,我不去,上回你就说你爹给咱俩准备了一瓶特级tequila,咱俩刚喝一杯,盐都没舔呢,,你爹就拿着拐杖杀出来了!”洛辰回想起了一阵后怕,这孙子明明是自己馋酒偷酒,非得骗自己说他爸给准备的,这就是拉垫背的!
陆胖子嘿嘿一笑。宾利车扬长而去。
洛辰和同学们一阵寒暄过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宾馆之中,他打开灯,锁紧房门,深吸了一口气。将裤兜里那温润的器物掏了出来。
“嘶!”
洛辰倒吸一口凉气。一块扁片状玉佩正躺在他手中,通体墨绿,呈半圆之型,古朴流光,上刻鱼跃戏珠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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