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洗

“剑蛮…..剑蛮大人!”

洛辰心惊胆战的看着荆南。此刻的荆南不一样了,不是他衣角滴落的鲜血或手中的长剑让人觉得恐怖,而是他的气息变了。洛辰恍惚间看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片大荒之地,漆黑的夜色下,荒湖的水变得如墨般漆黑,岸边参天的树木峥嵘而立,一轮昏暗的血月缓缓升起,天上滴滴答答的掉落小雨,在天与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简陋的茅房,窗内微微亮着烛光,一位身披兽皮的老人借着灯光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长剑。

这画面没有杀戮,只有孤独。

“洛辰,你想不想学剑啊?”荆南沙哑的开口。

洛辰一下子从恍惚中醒来,眼前的荆南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带着若有若无的残忍。

学剑?剑蛮!蛮山部第二强者荆南要传授自己剑法!洛辰一下激动起来:

“剑蛮大人,我愿意!”

“杀过人么?荆南逼近了两步问道。

“没有……”

“见过血么?”荆南的脸没有了笑意。

“也没有。”洛辰有些惊慌

“很好。”荆南狰狞的笑了:“这把剑,你来试一试……”

荆南从背后拿出一把黑色的剑递给洛辰,洛辰双手接剑,此剑带着青铜色的剑鞘,入手沉甸甸的,洛辰仔细看去,发现剑鞘上刻着繁奥的花纹,仿佛是把不俗的宝剑。

“试试它,拔出来。”荆南有些不自然的说到。

“是!”洛辰用力一拔,咔嚓一声,一柄乌黑的铁剑便躺在了洛辰的手中。此剑也长七尺,但品貌实在不敢恭维,剑面坑坑洼洼的,布满了红色的小点,像是生锈了,剑锋都是扭扭歪歪的,就像一块破铁被攒打成了剑型,实在配不上它美丽的外鞘。

“好!”荆南笑的越发狰狞:“此剑剑茗青虹,从此以后便属于你。不要因为它的外貌而抛弃它,它能帮你斩破一切!”

“谢师傅!”洛辰重重的跪了下去。没有丝毫嫌弃之意,学着荆南背负“青虹。”

洛辰就这样成为了荆南的弟子,唯一的弟子。除了族长,全部落的人都要叫荆南“剑蛮大人”,而洛辰今日起便可以开始叫师傅。今天,洛辰有很多事不知道,他不知道荆南为什么不选族里第一天才北陵,而选他做为弟子。他不知道他今日拔出来的青虹剑是蛮山部流传了百年的族器。这把剑荆南拔不出,族长墨云峰也拔不出。

荆南有些感慨,多年来墨云峰那个老家伙把祭祀的宝药都偷偷给这个小子吃了,看来还真是‘天机’,不过天机到底是什么?应该和洛辰的身世有关。

洛辰、洛辰….洛辰!哈哈那个老家伙给这小子取得名字有意思,有意思!

荆南收起自己的心思,正颜道:“洛辰,我带你去部落后的山洞看一看,那里曾是我蛮山部避难之地,不过自族长归来后,那里被废弃了长达十二年,如今换做别用。”

“是,师傅!”洛辰立刻跟在了荆南身后:“师傅,如今此洞用作什么用途了。”

“去了便知。”荆南瘦高的背影极其坚挺,像大浪中的礁石,更像一柄绝世好剑。

蛮山部依山而建,背靠的千丈大山便被命名为蛮山。相传数百年前蛮山部的蛮公算天而迁部于此。而此洞则为荒兽旧穴,被蛮山部先祖斩杀,清其穴,挪作蛮山族人避难。

洛辰跟着荆南来到部落的角落,那里有一口隐秘的洞穴,二人依次钻了进去。刚进洞,一股浓烈的鲜血味便扑面而来,洞壁上插着几把火把,借着光,依稀可看到地上堆着不少的内脏与白骨,都带着鲜血。

“这是什么地方!?”洛辰感到呼吸都困难,血腥气实在太重了。

“蛮山部,制作食物的地方。”荆南面带笑意的说道。洛辰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他师傅的意思。洞不深,一会就走进了尽头,这里豁然开朗起来,是一处很大的洞厅。

里面居然有一些族人在忙碌着。他们忙着将一具具死去的猛兽躯体放在案板上,并将手中的刀具磨得雪亮,那些洛辰记忆中熟悉的族人面带笑容探讨着案板上的荒兽的名字,讨论哪个部位如何蒸制更为好吃,手下却在挥霍着屠刀,分解这些猛兽的躯体。石制的案板上刻有血槽,解肉时流淌成流的鲜血将汇聚在一起,被大大小小的石盆接住,一滴也不能浪费,因为妖兽的血具备天地精华,有助于蛮者修炼。那一片片拆解下来的肉则被挂在洞顶,风干处理。

“这……”洛辰惊讶万分,他从未想过他平日里吃的喷香烤肉居然是这样制成的。难道这不算是滥杀无辜么?想着想着洛辰突然笑了:“也对,如果不吃它们人类如何生存,荒兽无情,如果不杀它们它们也会杀人类。没有生存就没有生活,一切人生的幸福虽然皆建立在残忍之上,但也正因此阿公教导我们努力的强大自身,若连生存都保障不得,有何资格谈论生活,有何资格让身边的人幸福。”

荆南笑着点了点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的本性就是残忍,血是与火在支撑我族繁衍生息。只不过是我们拥有了更高的智慧不会如野兽一般茹毛饮血,生啖活吞罢了,我们用烹煮的方式来让我们的进食方式变得优雅,用文明的方式掩盖我们与野兽的相似。”荆南拍了拍洛辰的肩膀:“洛辰,你要记住,不论你以后去了何等广袤的天地,都得记着,多数人的本质不会改变,只是越强盛越文明的地方掩盖野兽本质的行径越为优雅。无论是人与兽之间,还是人与人之间,弱肉强食的法则永远笼罩生命存在的地方。

……..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而如今洛辰躲在山洞中避难,脑袋里响起的都是那句

“弱肉强食的法则永远笼罩在生命存在的地方。”

他的青虹剑呢?在属于他的小石屋里被封存了。

一年前他正是他修道三年的日子,他没能聚起一缕远古蛮血,因此他被认为不具备蛮体,是为凡族。三年是个毒咒,毒死了大量有志于修道的志者,千万年来无人曾打破。因此他将青虹剑封存,渐渐做起了蛮医。洛辰看着身边满目愁云的族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安慰族人的办法就是他现在立刻出去,杀了那妖兽,可他做不到。

偏偏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安慰就是斩破危机的能力。

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巨蟒的吼声似乎渐行渐远了。外面逐渐变得安静,甚至有些死寂,不免的让人心慌。妖兽应该是走了,可那是一位老妖王,岂肯不见鲜血就走?但蛮族族规不允许任何一人提前出去打探情况,因为这如果真是灭族的危机,外面的族人全部战死,谁若是提前出去暴露了位置,那这些洞穴内避难的族人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呜……”

外面传来低沉有力的号角,这与敌袭的号角声明显不同,它并不急促,反而悠长连绵,这预示着危机解除。

“危机解除!”蛮族的战士赶回山洞中大声吼道。避难的族人们一起大吼一声,庆祝危机解除。然后数百族人同时冲了出去,他们早已担心坏了。洛辰也在向外冲去,他担心阿公和师傅会受伤。

战场这里还飞扬着滚滚烟尘,一阵风吹过,烟尘散去,现出一队精壮如铁的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强健的筋肉如龙蛇般在他们身上游走。大略看来无一人受伤!

姑娘和婶婶们噙着泪水扑向自家男人,孩子们也扑向自己的爹爹。

阿公呢?阿公在那?洛辰焦急的寻找着,突然天空上降下一道身影,巨大的血气之力汹涌的扑来,险些将洛辰击飞。洛辰定眼一看正是他的阿公,赶紧冲向前去施礼道:“阿公,您没事吧?”

墨云峰摇摇头,表示没事。其他的蛮族战士都火热的看着族长 包括荆南也带着羡幕的目光,刚刚那就是飞天之能!这代表墨云峰已不在凝血十层修为之境,超脱在另一个修为大境。也正因此他一回蛮山部就能继位族长之职,并震慑大荒凶兽十几年之久,使避难洞废弃为屠宰之地。

这次的荒兽袭击,族长墨云峰证实说那巨蟒确为五十年前的妖王,此妖名为赤练妖王,是上古遗种赤练蛇的遗种,具有稀薄的远古血统,但仅凭它的修为还反不了天!听族长如此豪言,部落里的族人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族长简单的交代下面族人要加固防御石墙,便草草的遣散了众人。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洛辰怎么看怎么觉得阿公和师傅的表情有些凝重。

明日就是蛮山部一年一度的蛮者大会了,洛辰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期举行,但他还是需要去准备疗伤的草药了。所谓蛮者大会,属于武斗夺魁之赛,因此难免出现受伤的情况。

大会的参与者都是青年一辈的杰出人俊,大会分为两个赛场,一为还未踏入修行境界的武者比赛,这些人年纪尚小,还在摸索凝血境界,他们比枪使棍切磋武技,为来日若能踏入凝血境界打好武功基础。

而另一边则属于凝血境界的蛮者大会。凝血境,是蛮族修炼的第一大境,一共分十层,只踏入一层即可脱离凡道,气血之力雄浑无比,可徒手与一般荒兽搏斗。而凝血十层者即为凝血圆满高手,挥手开山裂石,弹指间灭杀妖兽,威能可怖。整个蛮山部除族长外,便只有荆南踏入了此境半步,凭借这半步而已,荆南便挡了赤练妖王五十年。蛮者境界间差距悬殊,凝血二层的蛮者完全不可与凝血一层的修士同日而语,这是纯粹力量的压制,故此蛮者之间只同阶竞技。又由于蛮者稀少,十中出一,因此参赛的只有凝血一层至三层。

蛮者大会是件关乎部落命运的事情,轻易不会取消。为什么呢?

大荒是个富有的世界,无数奇珍异宝,荒药神草隐匿其中,更有无数上古遗留种族荒兽,其血其肉对于蛮者来说都是修行进阶的宝药。而据传说曾有无数蛮族先祖下葬于大荒,他们的修为我们已无法想象,只能说接近神明,翻手间颠倒乾坤,手摘日月,脚踏山河,若能探其墓葬得些许功法或遗留下的神药,真可立地飞升。

但珍奇的宝药往往有实力通天的荒兽守护,拥有远古血脉的荒兽更是危险无比,好比今日来袭的赤练妖王,他蛮山部称其为妖王,但在无边无际的大荒里,它可能只算是一条成了妖的蛇而已。而蛮族先人的墓葬更不是蛮山这样的小部可以开启的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珍宝琳琅,明晃晃的摆在你的面前,可你没有实力便只能干巴巴的眼热。因此在富有的大荒,弱小的蛮山部十分贫瘠,需要武道竞争选拔最优秀的蛮者来集中资源培养。

这样的方式让强者俞强弱者愈弱,但也证实了这个世界的真理:欲强者需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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