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路牌显示前方是德县,一个不大不小,曾经盛产煤炭的县城。李海曾经来过这里,就目前的状况,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座小县城里一定有不少补给品——食物、汽油、弹药,最好还有一瓶酒。不过顾霈并不打算深入县城腹地,那里会藏着什么危险,谁都不得而知。他一边试图与老爸联系,一边开车沿县城边缘前行,这样方便随时离开。
三人在经历了上一场险境后成功脱险。李江只受了些皮外伤,而李海也很幸运,子弹只是从他的肩膀擦过,但并无大碍。顾霈从士兵身上找到医疗包,为李海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在路边稍作停留时,他们发现了一辆老式桑塔纳,静静地停在那里,车主的尸体倒在旁边,显然被士兵射杀。顾霈检查车辆,发现它完好无损,油箱里竟然还有油,这才让他们有的机会出城。
德县的道路并不好走,农户放养的牛羊占据了这里近一半的路面,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动物粪便和快要散架的路障。但相比破碎的宁溪市,这里幸运地躲过了瘟疫,除了变得陈旧,并没有十分混乱的景象。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景色十分美丽。
天色已近黄昏,气温已不像上午那样闷热,而是清爽的风中略带一丝暖意。远处的地平线上,夕阳彷佛饮饱了玫瑰酒,释放出醉人的光芒。天地辽阔,片片残云交织在一起,被夕阳映得火红,仿若一幅瑰丽的画卷。山丘间耸立的白色风车像是守卫者,轻轻摇曳着,似乎也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桑塔纳驶过湖草地,仿佛能听见湖风吹过时,草丛中狗尾草拨动的声音,如同奏响了一曲悠扬的黄昏抒情。
车里响着循环了无数遍的香港乐,李海坐在车里四处张望,他看到延绵无际,如油画般的银杏树,才明白之前人们所说的一点都不假。走在铺满银杏叶的林荫大道向远望去,油绿的树叶仿佛把世界都点亮了,树影在风中摇曳,枝叶婆娑,那声音好像有人在挠人的耳朵,黑色的树干和高耸入天的云杉将风景点缀得多彩斑斓。在视线的最远处,李海看到了峰峦雄伟的群山,山顶烟波浩渺,覆盖着斑斑积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觉得这里美得不真实,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汽车穿过树林,终于有了人烟。黑色的电线在建筑中穿插,而旁边电线杆一字排开,一直连至道路尽头。路边依稀能看见洗衣房、便利店和银行的招牌,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电话亭。李海有时不自觉地想象,幻想自己就在安逸的县城,看着城市沉浸忙碌和喧嚣中。
“哦,我的天。” 李江的声音。
顾霈揉揉脸让自己清醒,“嘿,臭小子这是怎么了?”
李江捧着一本漫画说道:“这本书刚开始没有多好看,可是一看进去竟然放不下来。但是只有一个问题,你看这里,未完待续。我就讨厌被吊胃口。”
“你从哪拿的书?”李海问。
“额,车座下,这东西就摆在这里。”
李海无奈地叹气,感到一阵头疼。“你还拿什么东西了?”
“嗯,这个,这东西会不会让你俩怀念?”李江掏出一盘磁带。
“实际上这东西更为久远。”顾霈看了看磁带,“这盘专辑是获过奖的。”磁带被放进车载录音机,怀旧的摇滚乐在车内响起。
摇滚乐不是李江的菜,他抿抿嘴:“好吧,总比没有强。哦,对了,我猜那个可怜的大叔一定爱死这玩意了。”他捧起一本脏兮兮的杂志,封面处有男人和女人。李江接着说,“内容没什么意思,不过有一些有趣的照片。”
李海没想到李江还偷看了一本杂志,“李江,听我说,那不是小孩子看的东西。”
“哇哦!”李江表情夸张,“这张照片真带感!”
“别看了,快放下。”顾霈也略显慌乱。
“等等,等等,你俩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哦,为什么这些纸粘在一起了?”
哦,天哪,两人当然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的杂志会粘在一起,但他们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小孩解释。李江发出只有孩子才会有的笑:“好了,我和你俩开玩笑的,拜拜,杂志!”他打开车窗,将杂志丢出车外,又从车后座爬到副驾位置,坐在李海怀里。他将摇滚乐的音量调大,“知道吗,其实我觉得这音乐没那么糟。”
李江打了个哈欠,问道:“几点了?我们快到了吗?”
“快五点了,马上进县城了。”李海对顾霈说:“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能不能在路口接应我们。”
顾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喜道:“信号恢复了!”
“饿了吗?车里有吃的。” 他又扭头对两人说。
“有水吗?有点渴了。” 李江毫不客气地要求。
李海递给弟弟一瓶水,顾霈继续通话。
“喂。”
“你们到哪了?镇子里出事了,警察现在封锁了区域。” 顾伯焦急地说。
“发现感染者了?” 顾霈追问。
“县政下发通知,让所有人居家隔离。警察在路口设路障。” 顾伯语气不安。
“那我们能进去吗?” 顾霈沮丧地问。
“镇子现在还安全,但局势不妙。” 顾伯说。
“那我们先去我姐家,你去接我们。” 顾霈冷静地安排。
“别从大桥过,特警在那设了路障,从景区后面的泥巴路过来。” 顾伯叮嘱。
“知道了,我们换路。” 顾霈应道。
“记着来接我们。” 顾霈挂了电话。
“怎么了?” 李海问。
“看来警方已经封锁了德县,不允许任何车辆和人员进入。” 顾霈回答道。
“那我们还按原计划走吗?” 李海询问顾霈的意见。
“大桥那边有特警把守,我们不能从那里走。我们得穿过景区的泥巴路,先去我姐家,她在那里等我们。” 顾霈回答。
“好。” 李海听从顾霈的安排。
李海驾车驶离公路,按照修改后的计划,他驾车经过小路,穿过了松树林,进入德县外围的景区。这里的马路湿漉漉的,绕着翠绿的山峦,仿佛一条闪闪发光的丝带,在初夏的绿荫中缓缓流淌。路上落满了树叶,偶尔还能看到放养的羊群和**。汽车快速驶过,车后的气流卷起了路面上的树叶。
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行驶,三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顾胜兰家。
顾胜兰家是一座类似欧式别墅的两层小楼,房子朴实而精致,与庭院里的泳池花房相得益彰,呈现出一种空中花园的风格。
顾霈的姐姐是出了名的美女,对于乡下男人来说具有致命的魅力。
提前收到消息,她早早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等候。顾胜兰身材高挑,曲线迷人,小腹紧致。她染了一头金棕色的披肩发,水灵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和粉红色的瓜子脸,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公主,异常漂亮。她喜欢笑,笑起来就像百合花一样,笑声清脆悦耳。
她趴在阳台上,紧盯着大门口,时刻期盼着。
终于,顾霈开车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看到三人归来,她激动地跑下楼去迎接。
“姐!” 李江率先冲进院子,兴奋地扑向顾胜兰。
“啊,又见面了,小江,有没有想我?” 顾胜兰把李江举得老高,嘟着嘴问道。
“当然想了。” 李江笑容满面。
“哈哈哈,我也想你了,我的小帅哥。” 顾胜兰也笑了起来,她热吻着他的脸颊,说道:“快进屋吧,姐姐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饭菜。”
“真的?太好了。” 李江兴奋地跑进了屋子。
李海和顾霈下车后,拎着行李走进院子,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湿润气息。
“好久不见,老姐!”李海笑盈盈地张开双臂。
“好久不见,大海!”顾胜兰激动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弟弟和李海。“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
顾霈也笑着抱住姐姐:“你的浪子弟弟回家了。”
“回来就好,小老弟。”顾胜兰端详着弟弟的脸,“你晒黑了。”
“在南方出差晒的。”顾霈解释道。
“咱姐弟仨多久没见了?”李海感慨道。
“两年了,你们过年都不回来,也不捎个信。”顾胜兰眼中泛起泪光。
“接下来我们会在一起待很长时间。”顾霈安慰道。
“这样最好,我天天都能见到你们!”顾胜兰笑着说道。
李海的伤口突然开始剧烈疼痛,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停地往下流。
“你怎么了?”顾胜兰迅速走到他身边,焦急地检查着他的身体。当她触碰到李海的肩膀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几乎站不稳。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顾胜兰担心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李海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但显然疼痛让他难以掩饰。
顾霈赶紧解释道:“我们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李海的肩膀被子弹擦了一下,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子弹?有人朝你们开枪了?”顾胜兰瞪大了眼睛,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一个家伙把我们当成感染者了。”李海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李江呢?他怎么样?”顾胜兰急切地问道。
“他没事,只是胳膊和大腿蹭破了点皮。”李海说,眼神中透着对孩子的担忧。
“局势越来越糟糕,为了遏制瘟疫蔓延,軍方派出了大批人员。”顾霈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进屋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顾胜兰扶着李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她的动作虽然轻柔,却坚定有力,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分担到自己身上。
走进屋子,一颗巨大的鹿头标本映入眼帘,这是他们伯父在大兴安岭打猎留下的。顾胜兰家的设计别具一格,诺大的大理石客厅,雕花的红木窗透进丝丝阳光,营造出温馨的氛围。紫色的窗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柔发拂动。
李海和顾霈放下行李,顾胜兰熟练地找出了急救箱,迅速开始为李海清理伤口。她的手法娴熟,动作迅捷,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她的专业与关怀。
李海忍着疼痛,看着顾胜兰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激万分。他知道,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有这样一位朋友,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都愿意站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谢谢你,姐。”李海低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别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顾胜兰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李海,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与温暖。
这个房间里铺满了洁白的瓷砖,橱柜墙上挂着几只熏火腿和各种各样的锅铲,窗台上摆满了盛开的鲜花。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美味的菜肴,李江正专心享用着这些美食。
“我听说城里现在一团糟,疫情失控了,看来都是真的”顾胜兰一边为李海更换绷带,一边说道。
“是的,城里乱得很。如果我们今天动作再慢一点,可能就被困在那里了。”李海带着幸存者的语气回答道。
“真难以置信,一切都变成这样了。爸爸有没有告诉你们,这里也出现了病例。我这些天一直都在家,跟单位请了假。”顾胜兰忧心忡忡地说。
“他告诉我们了,所以让我们走的另外一条路,幸好你没外出。那些人变得凶狠,见人就咬,瘟疫扩散得飞快。”顾霈插话道。
“传染性有这么强吗?全都因为新闻上说的被污染的农作物?”顾胜兰急切地追问。
“很难说,也许是空气传播,也许是水源受污染。”李海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在城里接触过病人吗?”顾胜兰关切地问。
“有过接触。今天上午,一个疯子闯进我们家,袭击了我和小江,我……我不得已出手,把他杀了。然后顾霈来接我们,途中还发生了车祸,好在我们最终逃出来了。”李海仍心有余悸地回忆着。
“天啊,你们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顾胜兰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安全。”顾霈建议道。
“你有计划吗?”顾胜兰问道。
“宁溪已经乱套了,北方的情况也不乐观。我有个朋友在汉昌,也许他可以帮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顾霈分析道。
“铁路和公路都被封鎖了,我们怎么走?”顾胜兰担忧地说。
“我有个朋友在柳州有货运站和马场,他能帮我们搞定。”顾霈自信地说道。
李江招呼大家:“你们要不要来吃点?真的很美味。”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真皮椅子上,仿佛这是他的地盘。
顾霈问姐姐:“这里的感染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是几天前。那批从南方回来的学生,当时还没有戒严。”顾胜兰回答道。
“哎呀,我忘了,我从车上找到了一些食物,你们要来看看吗?” 李江掏出一大包蓝莓。
“你们想尝尝蓝莓吗?”他问道。
“不了,你自己吃吧。” 顾胜兰此时并没有食欲。
“放轻松,我觉得现在我们很安全。” 李江开心地说。
“警察那边怎么样?”顾霈问。
“他们增加了警力,严查所有车辆和人员的来往。”顾胜兰回答。
“然后呢?”顾霈追问道。
顾胜兰引他们到西边的窗前,从那里可以看见他们即将要通过的大桥。不远处,特警设立了路障,守卫着通往大桥的道路。站在窗边,可以清晰看到巡逻的卫兵。
“他们每天都在那里,守着那个路口。白天我们没有机会,但到了晚上,只会留下几个卫兵。日落后是我们的机会。”顾胜兰说道。
“你观察过晚上的情况吗?”顾霈问道。
“我有看过,大部分卫兵会撤离,深夜留下的也会很困,那时候我们可以趁机过去。”顾胜兰说道。
“也许这个计划会成功。”顾霈说。
沙发上传来李江的笑声,他正在尝试把蓝莓扔到空中,然后用嘴接住。虽然他连续几次失败了,但这滑稽的举动还是引来了大家的笑声。孩子们似乎对局势没有太多的担忧,他们容易接受发生的一切。
“哈哈,看他笑得多开心。看来他对这一切已经适应了。”顾胜兰说道,觉得李江是个异常镇定的孩子,比他们成年人更冷静成熟。
顾胜兰认为弟弟的计划有希望,但她仍然有些担心:“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等爸爸来了再决定吧。”
“是啊,有了伯父在,我们会更安心的。”李海附和道。
“那我们吃完饭,最好抓紧休息。” 顾霈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但眼下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吃完饭,疲惫不堪的顾霈一头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夜渐深,外面突然传来的喧闹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顾霈猛地坐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李海从窗边回过头来,神情凝重:“是感染者,他们正在攻击人们。”
四人围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屋外的吼叫声如雷贯耳。小江紧张地攥着毛毯,蜷缩在顾胜兰的怀里,眼中满是恐惧。顾霈和李海拿起望远镜,透过窗户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屋内漆黑一片,直升机探照灯的光线时不时穿透黑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突然,特勤喇叭声刺破了夜的寂静:“所有人员立刻离开街道!”
“重复,所有人员立刻离开街道!”
紧接着,“砰砰砰”的催淚瓦斯射击声接连不断,弥漫的烟雾在空中盘旋,似乎预示着更加危险的局势。
感染者已经突破了特勤的防线,正朝着城镇中心逼近。
顾霈用手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低声对李海说:“看清楚了吗?他们有多少人?”
李海凝视着望远镜,紧张地回答:“老天,感染者已经突破他们的防线了。特勤的人在試著驱散他们了,情况看起来很糟。”
顾胜兰轻轻抚摸着李江的头发,试图安抚他不断加快的呼吸:“没事的,小江,别害怕。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直升机的探照灯时而闪烁,使得屋内的阴影不断变化。外面的吼叫声和枪声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们的神经。
“我们不能再等了,”顾霈坚定地说道,“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越晚越危险。”
李海点了点头:“我同意,我们现在应该准备一下。趁夜色掩护,或许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顾胜兰看了一眼怀里的李江,犹豫片刻后说道:“好吧,我去收拾一些必需品。小江,你跟着哥哥,不要离开他。”
李海和顾霈迅速开始整理装备,包括食物、水、急救用品和备用电池。一切都要简便且易于携带,以便能在需要时快速移动。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顾霈和李海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武器,慢慢靠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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