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美好光阴 只在昨日

「瘟疫暴发前四十小时」

午后的阳光穿透教室外的水杉树,斜斜地投射入走廊,仿佛是某种光辉的符号。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金色的光点像液态金属一样在地面上流动。教室里,孩子们的读书声清晰而有节奏,仿佛潮水拍打着远方的岩石。

讲台上,女老师的声音如同波纹在空气中荡漾,她的面容安详,眼镜下的目光深邃而富有穿透力。她穿着一件素雅的裙子,脸上时常浮现出一抹微笑,仿佛与古代文人之间有着某种秘密的默契。她把宋词中的字句一遍又一遍地抛洒出来。她那深情的朗读,似乎能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为之震动。

“同学们,水调歌是词牌名,还是水调歌头?”她停顿了一下,转向台下的学生,目光中带着一种温柔。

教室里一阵静默,似乎每个学生都在迅速调动自己脑海中深藏的知识。一个男生在安静中回答:“水调歌。”

“答对了!”她抑扬顿挫地说道,“但同学们,阅读一首词时,务必留意它的小序。否则,你无法真正领略其中的深意。”她顿了顿,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这首词,是苏轼写给他的弟弟苏辙的,三苏之一。”

此刻,教室里的一切都仿佛被她的声音所笼罩,静谧而专注,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凝固中,几名没有专心听课的男生迅速聚集在一起,偷摸着拿出手机,低头盯着屏幕。手机的光芒在他们脸上闪烁,显得异常刺眼。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被晃动的频率加快,仿佛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上演。

视频中,一辆救护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尾的警笛声刺耳而尖锐,像是某种压迫的预警。四周被全副武装的警卫队员围得密不透风,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救护车,紧张的气氛让空气都变得沉重。突然,车门被猛地打开,从车内冲出来三个人。他们的身影模糊不清,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视频里的人物被打上了马赛克,血迹斑斑,狂乱的动作让人无法分辨他们是否仍然是人类。

其中一个,穿着平民服装,另外两人则是医务人员。他们的动作充满了凶暴,迅速扑向围绕着他们的警察。枪声在视频中爆裂开来,警察们的步伐乱了,几名身影渐渐倒下。而其中一个,身上中弹数十次,却依旧如同被遗弃的野兽般顽强地反击。那些狂乱的身影,没有痛苦,只有疯狂,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人性。

警察们显然也无法理解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他们手忙脚乱,终于在数次射击后制服了这些人。视频中,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血腥的混乱,画面逐渐模糊,最后定格在一个警察绝望的眼神中。

“你们……看见了吗?”那个男生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但在教室内却如同一记重锤,猛地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的小屏幕上,屏息凝视。

一旁的巴郎带着不以为然的嘲讽:“这肯定是假的,那些人竟然能承受那么多枪伤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他的语气像是在嘲笑自己无法理解的荒诞,却也无法掩饰心底的疑惑。

“哥们,这是真的。”旁边的男生目光坚定,仿佛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更广阔的认知平台上,眼前的一切都被一层冰冷的真相所笼罩。

气氛骤然凝固。平时嬉笑怒骂、轻松自在的男生们,纷纷沉默,开始低声交谈。有人紧皱眉头,眼神深邃得像在穿越一个未知的黑暗领域。他们中的一个男生,戴上了眼镜,迅速查找视频的来源。屏幕上闪烁的确认信息,告诉他们这一切的确非虚构,而是由官方发布,严肃且真实。

他们不再只是怀疑,而是开始意识到这一事件的严重性,一种无法忽视的紧迫感笼罩了每一个人的思绪。

视频的画面继续展现——令人不敢直视的一幕。三名被咬伤的警员,仿佛置身于一种非人类的狂暴状态,他们突然转身,扑向自己曾经的同伴。那些曾经的保护者,现在像是被某种无法名状的力量控制,疯狂地撕咬、攻击。他们的面容变得扭曲,眼神空洞而血腥,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成了某种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那一刻,他们不再是警察,甚至不能称为人类。

“天啊,这三个警察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没死!”一个男生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乎是低声呓语一般。

“他们在干什么?竟然攻击自己的同伴!”另一个人情不自禁地喊出,语气中带着惊慌与困惑。这种荒诞的暴力,无法用任何常规的思维去解读。

“难道是狂犬病?”一个男生提出了一个看似荒谬的猜测,但在这瞬间,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合常理,连荒谬也带着一点令人胆寒的可能性。

坐在最前排的那个人忽然收起手机,望向讲台上依旧专心讲课的老师。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回到现实世界的桎梏,他低下头,神经紧绷,仿佛生怕一个不慎便被捕捉到那些无法解释的恐慌。他轻咬牙关,声音几乎是咆哮般低沉:“蠢货们,能不能别这么吵,想把老师招来吗?”

旁边的男生顿时警觉,连忙低声道歉,气氛在一瞬间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未曾熄灭的火光,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男生们低声交谈,手机屏幕上的视频静默地闪烁,光线如同死寂中突然闯入的冰冷刀刃。画面里,穿着厚重防护服的特勤们犹如高效的机械体,迅速扑向暴乱中的警员,将他们强行制服。然而,这场骚乱并没有结束,更多的警员在遭受攻击后,开始表现出异常的症状——疯狂地咬人,似乎感染了某种无法辨认的病症。

“这绝非偶然。”一位男生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冷静却隐约带着恐惧。“可能是某种传染病,或者是某种神经毒素。”

“现在外面的人们都在传,说空气中有有毒物质。它们就像幽灵一样潜伏。”另一位男生补充道,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未来不可知的深深惧怕。

“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男生们的讨论逐渐转向了更为沉重的方向,每个人的目光都无法从那段视频中移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这一切的暴乱不过是序幕,而更大的灾难正悄悄逼近。

“二中已经停课了,为什么我们还没?”一位男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也许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另一个男生回应,言辞间有些许不确定。

“大哥,你没看到吗?那些警察被咬了,他们正在攻击自己的同伴!”焦虑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些天,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报道——有人变得暴躁,甚至开始食人。难道你还觉得不严重吗?”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加浓烈,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越来越多的视频画面和新闻报道而变得愈加沉重。人类文明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未知灾难时,似乎正在毫无准备地崩塌。

而巴郎,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他默默地坐在角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一行行文字。那是他发给父亲的短信,内容简短却充满了无力的求助与担忧。

「爸,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希望我们能早点团聚。」

他无法停止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慌,仿佛灾难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连家庭的团聚,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教导主任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冷峻的阴影,迅速笼罩了整个空间。他用力夺过几个学生的手机,怒声喝道:“你们几个,玩手机!立刻站起来!”

讲台上的女老师脸色涨得通红,眼睛如同尖锐的针,紧紧盯住了站起来的男生们,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一分为二。孩子们瞬间被她的目光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跳在耳边炸响,似乎一瞬间,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木子,巴郎,站着!”她的声音依旧如同刺耳的警钟,“其他人坐下。”

空气凝滞的刹那,其他几名同学像是获得了救赎,急忙坐下,仿佛离开了危险边缘。而木子和巴郎则僵硬地站立在原地,像两只被捕的兔子,无法动弹。

老师的眼睛愈加愤怒,瞪着他们,似乎要从眼中射出火焰:“你们两个,下课后到我的办公室!”

她话音刚落,又转向了其他几名学生,冷冷道:“还有你们几个跟风的,每人写一千字检讨,交上来!别以为你们没事。”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学生们只得硬着头皮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想——还好只是学校的常规惩罚。

课后,木子和巴郎沉默地走进了教工办公室。里面,老师的脸色依旧如同燃烧的火焰,眉头紧锁,怒意如山,似乎无法遏制。她的目光扫过两人,那种压迫感,仿佛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令人无法呼吸。

巴郎和木子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们自己说,上课玩手机有什么后果?”宋老师的声音平静,然而在那平静中隐藏着不容反抗的威压。她坐在办公椅上,双臂交叉,双腿高高翘起,那种姿态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等着宣布最后的判决。

木子抬头凝视着她,眼中燃烧着一种愤怒和厌恶,仿佛宋老师并不是站在教室里,而是站在一个巨大的监视器前,监控着他的每一举动。她的冷漠,他的反抗,都被时间压迫成了无数个无意义的瞬间。木子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低吼:“老师,我们只看了一眼时间,根本没有玩手机。”话音未落,宋老师的眉头便紧锁,愤怒在她的脸上化作了一层难以遮掩的阴影。

“你就给我鬼扯吧,木子!”宋老师的语气变得更为冰冷,“我已经注意到你的行为越来越离谱。上个月在网吧打架,这个月又打伤了体育队的同学,甚至诬陷其他班的孩子……你的问题远远不止于此,木子。今天我们不讨论这些了,立刻给你父亲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看看你还能不能待在这个学校里。”她的鼻孔猛地扩张,吐气如同高压气筒发出的咆哮。

“求求您,宋老师……”木子的声音变得颤抖,他伸手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脸色苍白如纸,“请别打电话,我爸,他……他一定会打死我。”

“把电话给我!”她冷冷地命令,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木子,你想被开除吗?”

“不,老师……请您不要打电话……我下次绝对不敢了。”木子的声音几乎快要破碎,但他的手依然死死地攥住那部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你不给我电话,是吗?上次你父亲要求留下你,这次就别指望了!”宋老师站起身,气息急促,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抓住木子的耳朵,试图从他手中夺回手机。然而木子像是一块飘浮在空中的木块,他的身体剧烈地左右摆动,手机被他藏得滴水不漏,令宋老师的每一次尝试都徒劳无功。

“小家伙,想跟我玩这一套?”宋老师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木子的每一寸皮肤,“今天,我非让你刻骨铭心不可。”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的广播突然响起,校长的声音如同一阵冷风,穿透了教室内外的一切纷争:“所有师生注意,所有师生注意,接到镇政府通知,因疫情扩散,省内所有学校立即停课。师生需立即回家隔离,住宿生与走读生必须在四点前离校,之后学校将进行全面消毒。”

这一通通知,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的怒火与焦虑。整个教室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声响都被这一宣布所吸走。木子的手微微颤抖,他愣愣地盯着宋老师,似乎不再知晓如何回应。

宋老师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复杂起来,那种威严与冷酷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缝。她盯着眼前的孩子们,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疫情……停课……这……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的话语却在空气中消散,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命运洪流吞噬。

木子站在那里,突然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他抬起头,透过窗外的灰色天空,仿佛看到了一种不属于此时此地的更大危机正悄然逼近。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迷茫,她低声喃喃道:“疫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我们也要停课?”她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惊愕仿佛是在质疑自己所处的现实。

木子站在一旁,揉了揉耳朵,凝重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恐怕不止停课那么简单,您看这个。”他将手机拿了出来,视频的画面闪烁了一下,随即再度播放。

视频中,一辆车上的人仿佛突然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所改变,面目狰狞,动作疯狂。接着,镜头转向警察——一个警员在被咬伤后,动作急速变得暴戾,疯狂地扑向周围的人。画面逐渐混乱,屏幕几乎成了一片恐慌与绝望的色彩。木子默默看着宋老师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最终停留在无法接受的空洞之中。

她捏紧手机,眼中掠过一丝惶恐。她迅速开始浏览视频下的评论,心中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在翻滚。

“车上的人没死,警察被咬后疯狂,看来这是接触传染。”

“世界末日来临!”

“军队正在撤退!”

“疾控中心怎么还不出来解释?”

宋老师深吸一口气,急忙关掉屏幕,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愈加沉重,“中考要到了,这样一停课,你们的成绩怎么办?”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焦虑,似乎不敢直视这一切背后的现实。

木子沉默片刻,低声回应:“也许连中考都不会进行。”

“什么?”宋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却在木子眼中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那种超越年龄的冷静让她突然感到心头一紧。

木子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师,手机能还给我们吗?”他轻轻开口,语气却坚决如铁。

宋老师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划过木子的眼神,她的手猛地一扬,将手机重新锁进了抽屉里,“不可能,你们还是别想了。”

但木子的眼中燃起一团不容忽视的火焰,他低声开始诉说自己知道的一切,仿佛这不仅仅是一个事实的陈述,而是一场无法避免的预告。

“他们开始否认食人的传闻,宣称这次疫情与食尸鬼的事情没有关系,可我不信。”他的话语中透出一丝坚定,“五个地区的报道显示,这种疾病在迅速蔓延,感染者会变成食尸鬼。已经有证据了,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顿了顿,望着宋老师,仿佛在告诉她一些她已经意识到,却依旧难以接受的事实,“我父亲在疫区时曾告诉我,这一切正在失控。”

“你父亲说了什么?”巴郎插话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迫切。

木子神情凝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疫情失控,已经无药可救。基础设施,通讯系统……都将先后崩溃。”

宋老师眉头紧锁,听到这些话,表情更加不悦,她冷笑了一声:“我认为你父亲在危言耸听。”

然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教导主任猛地推开门,脸色苍白,语气急迫:“小宋,你们处理完了吗?”

“还没,怎么了?”

“情况有变,马上停课回家。” 教导主任一边说,一边走进来,眼中闪烁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急切

“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校。”

她愣了一下,“这才三点,现在就走?”

“没时间了,”教导主任急促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食人事件的谣言正在四处蔓延,大家都紧张得不行。”

“谣言……不会是真的吧?”宋老师语气迟疑,目光飘向窗外的灰蒙天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压抑的沉重感。

“你们赶紧回家。”教导主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我去通知其他人。”

宋老师呆立片刻,耳边传来窗外急促的脚步声、压抑的喧嚣与传来的消息,不由自主地再次审视着眼前的两名学生。木子与巴郎的眼神依旧坚定,仿佛已经知晓了真相。他们的目光中没有恐惧,只有离开的迫切。

她终于将手机拿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脸色逐渐苍白,额头的汗水几乎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这次你们运气不错。”她低声说道,语气严厉却充满无奈,“回去写五千字的检讨,开学前交给我。”

“我们会的,谢谢老师。”木子接过手机,目光依然坚定,转身向门外走去。

“快走!”宋老师几乎是下意识地催促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舍与深深的忧虑。两名学生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教室门口。

巴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那片空白的消息框像一块被寒风侵蚀的冰面,寂静无声。父亲的连续失联已经数日,尽管他知道这座城市的通讯系统时常会出现问题,但心头的沉重感依然无法抑制。此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连见父亲一面,也成了无法触及的奢望。

大厅里人头攒动,拥挤的身影和喧闹的声音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隔绝。他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周围是一个遥远而孤寂的岛屿。那种失落与不安,始终难以言喻地萦绕在心头。

操场上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透过窗户,巴郎看见一辆辆大巴车和军用卡车缓缓停在教学楼外。几名身穿白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从车上走下,动作井然有序,似乎他们的到来,并非偶然。很快,疏散工作开始。

“所有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师生,请迅速集合到楼下。”保安通过扩音器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指令,而像是某种不可避免的命令,一场注定的风暴即将来临。

“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木子的声音突然清澈而坚定,她拉着巴郎的手,像是抓住了某种生存的信号,二人迅速向楼下奔去。

操场上,学生、老师、保安,甚至连食堂的工作人员,都在带着行李包向集合点涌来。危机四伏的时刻,谁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危险地带。

身穿隔离服的工作人员无声地检查着每一个人,他们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人,而是在应对一个即将到来的未知威胁。所有人登上车后,工作人员开始发放口罩和隔离眼镜,并一再叮嘱:“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务必戴好口罩和眼镜,不要随意摘下。谢谢大家的合作。”他们的眼神冷静而无波,但巴郎清楚地知道,在这些冷静的外表背后都隐藏着恐慌。

车厢内,空气凝重,沉默的氛围笼罩着每一位乘客。有的人紧张地望向窗外,似乎想从外面的世界寻找一丝安慰;有的人则低头沉思,眼中闪烁着未知的恐惧与忧虑;还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隔离后的生活,像是早已接受了这场灾难的不可避免。

巴郎目光投向窗外,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他看见了正准备登车的宋老师。她的目光穿过车窗,与巴郎短暂交汇。那一刻,两人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她眼中流露出的忧虑与无力感,似乎与巴郎的内心呼应。他知道,她并非不想做什么,而是在这无声的灾难面前,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存在。

夜幕悄然降临,大巴车驶出城市,向茶树镇的郊外进发。然而,当他们到达镇外时,巴郎看到的景象让他瞬间失去所有的期待:军队已经封锁了通往镇内的道路。整条高速公路上,混凝土路障和铁丝围栏交织,隔绝了外界的任何可能。每隔十米,士兵们便站立在那,手持武器,警惕地守望着这片已被死死隔离的区域。天空中,直升机的轰鸣声时不时划破寂静,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容忽视的警告。

“警示牌以内为致命流感区,请勿靠近,后果自负。”路口的LED屏幕上,红色的字迹异常醒目,那些冷冰冰的字眼仿佛揭示着未来的命运,宣告着一场浩劫的开始。

司机缓缓停下车,走下车窗,向路口的士兵递上通行证和健康码。士兵眼神严肃,但并没有立即回应。司机耐心解释道:“同志,我们是镇一中学的,车上有几位学生来自这个镇,能否通行?”他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巴郎看着这幕场景,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和这些人,究竟能在这场灾难中走多远?每个人都在试图找到一条生路,然而,这条路,又能通向哪里?

士兵低头扫了一眼文件,眼中没有一丝波动,沉声说道:“抱歉,前方发生了意外,道路已被封锁,通行无法继续。你们得绕行。”

“镇里还安全吗?”司机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像是透着不安的铁匠锤声。

士兵看向司机,眼中透出一种疲惫的警觉:“我们无法确认,但要进入镇内得经过严格的检查。外围有隔离站,进入之后,可能再也无法出来。”

“那……”司机紧紧握住方向盘,“车上还有别的地方的学生要送。你们能帮忙送进去吗?”

“抱歉,我们不能帮你们进镇,但可以把他们送到外围检查站。”士兵冷冷地回了一句,手中一递,文件重新回到了司机手上。

“谢谢。”司机点了点头,收下文件,回头看着车内的学生。

“所有去茶树镇的同学,收拾好行李,赶紧下车!”司机的声音通过车厢的空气扩散开来。

巴郎正倚在窗边睡着,突然听到喊声,一下惊醒,连忙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像是从一场恶梦中挣脱出来。等他准备下车时,旁边的木子忽然拉住了他,眼神认真而急切:“兄弟,记得,小心点。到那边了,给我发个消息。”

巴郎点了点头:“知道了!”

巴郎和几名同学依照士兵的指示,登上了军车,车轮开始缓慢地碾过这片已经被恐惧与绝望笼罩的土地。天色灰蒙,乌云翻滚,风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与血腥,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军车穿过废弃的街区,巴郎透过车窗,侧目观察着外面的世界。那一刻,熟悉与陌生交织成一种奇异的感受,宛如梦境又如现实。路面上堆积着沉默的尸袋,零星的报废汽车被铁锈和血迹覆盖,原本坚固的护栏上挂满了被射杀的感染者,它们的尸体静静地悬挂着,仿佛与周围的景象融为一体,毫无突兀之感,反倒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注定。巴郎的心中升起一阵寒意,那种被命运操控的无力感让他几乎无法喘息。高空中的直升机穿梭在昏沉的天际,铁翼划破云层,像是试图在这片沉沦的土地上寻找一丝光明。

突然,车载无线电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所有空闲单位,请注意。临滨大桥附近发现大量感染者,已突破外围防线,现已闯入镇中心,外围隔离站失联,所有单位立即前往支援。”

“眼镜蛇小组收到,正在前往。”

“灰熊小组收到,正在前往。”

巴郎紧绷的神经在无线电里不断传来的噪声中更加焦灼,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浓。忽然,他转过头,焦急地问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士兵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孩子,现在回不去了,镇子已经失守了。我会把你们送到附近的检查站,先在那儿避避。”话音未落,忽然,一辆失控的垃圾车从十字路口疾驰而来,像一颗巨大的炮弹撞向了军车的侧面。金属的扭曲声、玻璃的碎裂声瞬间震耳欲聋,巴郎的身体猛然被抛向一边,眼前一片黑暗,他失去了意识。

他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四周一片寂静。时而,耳边会有零星的轰鸣声和微弱的光点划过,但那光很快便熄灭。巴郎努力想动一动身体,试图从这片黑暗中挣脱,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动弹不得。耳边回荡着愈发尖锐的嘶吼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深渊,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巴郎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车外的世界一片混乱。人们如同被猛兽追赶的羚羊,在街头四散奔逃,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奔向生的希望,还是走向死的深渊。透过裂开的车窗,他模糊地看见几个同学的身影在地上抽搐,渐渐变成不死的标志,血液涌出,浸透了周围的土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辆失控的汽车径直撞向加油站,随即爆炸开来,火焰与浓烟如同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然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冲击波如同雷霆般袭来,玻璃破碎,钢筋混凝土坠落,轰然间,墙体如雨般砸向那些无处可逃的身影,血光四溅,洒在残破的建筑物与路灯上。那些被火焰吞噬的身影惨叫着,从火海中挣扎出来,但刚走几步,便被烈焰灼烧至死。

街头的枪声骤然响起,几名士兵在装甲车后掩护,不停地向医院中射击。枪火的光亮映照在周围破碎的墙壁上,空中飞舞的弹壳仿佛是一群死亡的舞者,在空中打转。而就在这时,墙壁上突然开裂,穿着病号服的感染者如同恶魔般冲破黑暗,它们的衣服和下颚上沾满了鲜血,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暴烈。它们对枪火毫无畏惧,反而更加狂暴地冲向人群,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战士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它们扑倒。几只感染者扑倒在一名士兵身上,瞬间撕咬他的肉体,鲜血四溅,生命在这一瞬间消逝。

巴郎蜷缩在军车后座,手指紧紧攥住背包,试图在这片恐惧与混乱中找到一丝安宁。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脑袋如同轰鸣的机器,嗡嗡作响。外面的火光像毒蛇一般蔓延,吞噬着一切,而车内的一切都已不复往日的宁静。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地上挣扎,痛苦地颤抖着。

驾驶座上,血迹斑斑,挡风玻璃已经凹陷,碎片散落在士兵的身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叔叔……你没事吧?”巴郎低头一看,却看到士兵的面容已经死寂,安全带固定着他的身体,脸上满是鲜血,眼睛早已失去了生气。

“该死!”士兵的尸体如破布般无力地堆积在路旁,残破的肢体和涌出的血泊勾画出一幅惨烈的画面,令他无法直视。他的眼前瞬间变得模糊,心跳如雷鸣般震动胸膛。他抓住车座,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踢向窗玻璃,玻璃碎片四散飞溅,窗外的混乱景象扑面而来——人群的呼喊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味道。挣扎间,他拼命地爬出窗外,脚下的碎片刺痛了他的皮肤,但他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一只腐烂干瘪的手猛地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冰冷的触感如同来自冥界的召唤。

他猛地回头,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死尸,整张脸皮如破布一般紧绷,目光空洞,眼窝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那是一个无尽的黑洞,散发着死亡和腐化的气息,仿佛尸体本身就已经腐化成了空气中的一股毒气。那双失去灵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口中散发着腐烂的气味,仿佛是一具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魔。

“啊!”巴郎几乎是失声尖叫,拼命地甩开那只手,可那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力气大得令人无法抗拒。他感觉到那只手如铁钳般紧紧扣住他的肩膀,冰冷的死气渗透进他的骨髓。

就在生死之间,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冲出小巷,手中握着闪亮的军刀,犹如一道闪电,他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入那具死尸的脑袋,血肉喷溅,尸体瞬间倒地。那只腐烂的手终于松开了,巴郎惊魂未定,呆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猛而决绝。

“喂,小鬼!你没事吧?”男人的大声呼喊将巴郎从震惊中拉回现实。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急切,又夹杂着未曾消散的恐惧。

巴郎几乎没有反应,呆滞地盯着那具死尸,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男人不管不顾地摇晃着他,直到他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

“我没事……”巴郎终于喃喃说道,声音微弱,仿佛连自己都不信这话。

“你还能走吗?”男人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急迫。

巴郎点点头,急忙回过神来:“能……”

男人的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如刀,“这里太危险了,快走!”话音刚落,一个感染者突然从旁边扑来,男人反应如同闪电般迅捷,身体一个弯曲,迅速避开了攻击,然后用力抓住感染者的衣领,将其拉至自己面前,一刀刺入颈部,鲜血喷涌而出,感染者倒地不起。

巴郎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具倒地的尸体,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声音颤抖,“你……你杀了他……”

男人的呼吸急促,眼中也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并没有停下,转身就要拉起巴郎,“快起来,我们走!”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命令,让巴郎不敢再有一丝犹豫。

面对地上的尸体,巴郎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他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仿佛不受控制,几乎要软倒在地。他不再敢看那个陌生男人,眼前的现实与他的思维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男人察觉到巴郎的犹豫,停下了脚步,刀尖下意识地轻轻碰了碰地面,顿了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听我说,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它们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想吃人——只有杀戮。”

巴郎盯着四周的混乱和血腥,心头的疑虑渐渐被逼迫出来的现实所压倒。虽然内心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但他已无退路,伸出颤抖的手,男人抓住他的手,迅速将他拉起。

“走吧!”男人命令道。

两人迅速穿过小巷,穿行在街道的死寂和混乱之间。街道上,一片焦土与鲜血,燃烧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四周不断传来尖叫与哀号,感染者的数量似乎在成倍增长,每一步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爆炸声与枪声交织在一起,这个黑暗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小巷的尽头是一辆撞毁的警车,车内,那个戴着手铐的感染者正死死咬住警察的脖子,鲜血喷洒在警车的窗玻璃上,警察依旧紧握着手中的枪,仿佛连死后都不愿松手。

男人的目光一扫,迅速捕捉到警察手中的枪。他立刻推开巴郎,低声道:“退后。”随后,他快速走向警车,眼神冷冽,手中的军刀在昏暗的夜色中闪过一道寒光。

一刀下去,感染者的头颅应声崩裂,尸体倒地,鲜血喷洒一地。男人捡起警察的枪,仔细检查子弹和对讲机,迅速将地图和必要的物品装进背包。

他没有停留,确认一切无误后,快速起身,拉着巴郎继续向前。“这边!”他没有回头,只是带着那股迫切的气势,朝着下一个目标奔去。

巷口忽然冒出一群感染者,眼睛里充满了暴虐的贪欲,男人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几声枪响,几颗脑袋应声爆裂。但枪声如同黑夜中的火种,迅速吸引了更多的感染者。

“快点,快到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命令般的焦急。他们的目标,是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超市,背后连着一座公寓,那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也是唯一的生存希望。

巴郎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脚步沉重,内心却充满了更加无法言喻的恐惧。他不敢回头,他只知道,这一夜,可能是他活下来的最后一夜。而他所面临的,是一场无尽的恐惧与未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