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全国范围内爆发大规模流行性瘟疫,也就是所谓的“僵尸流感”,已过去一个月。流行病毒的变异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覆盖了全国乃至全球。为了遏制疫情蔓延,疾控中心与地方军警联合组成了感染联控战线,力图控制局势,但这一切似乎都徒劳无功。
大多数人口密集地区早已沦陷,首都的防线岌岌可危,整个北方地区的军事隔离线如同纸糊的防线,轰然倒塌。疫情几乎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人们的恐惧情绪不断加剧,数以千万计的民众被迫撤离家园。感染者几乎毫不费力地占领了内陆与沿海的大部分城市。官方宣布紧急调用大量警力与陆军预备役,计划重新攻入这些城市,消灭感染者。初期,军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成群的感染者被消灭。正当所有人认为劣势已扳回时,灾难再一次悄然降临:病毒的变异迅速污染了水源和食物,这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新型变种病毒不仅能唤醒已故者,甚至让他们变得更加凶残、暴力。结果,更多人被感染,能源和军需供给源源不断地中断。军队的清理行动被迫停滞,人类的主动进攻变为被动防御。
僵尸病毒之初,各国政府纷纷试图控制疫情蔓延,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空谈。此次灾难的规模远超十四世纪欧洲的黑死病,世界在病毒的肆虐下迅速崩塌,支离破碎。人们只能躲进大大小小的避难所与隔离区,像被圈养的动物一般,依靠微薄的食物、充满恐惧地苟且生存。那些曾经辉煌且坚不可摧的文明,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小小的病毒不仅摧毁了人类拥有的一切,还无情地吞噬了人类对未来的所有幻想。没有人知道病毒的来源,更不明白它为何如此迅速蔓延。只知道它能够通过空气、唾液和体液传播。病毒进入血液后,迅速控制人的大脑,感染者逐渐丧失理智,成为只懂得杀戮的丧尸。
三十天前,军队进入了德县。四周的高墙和厚重的混凝土构成了严密的防线,临时设立的医疗站开始运作,严格的宵禁与食物配给制度随之而来。隔离区内,二十四小时都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在巡逻。外面的世界仿佛变得寂静无声,而这里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一片宁静。
……
清晨,朝阳从远山的缝隙中悄然升起,带来盛夏渐渐褪去的热浪,空气渐渐带上了几分凉意。阳光透过云层的裂缝,稀疏地照进了屋内,照亮了隔离区内的一切。一天,又开始了。
“快给我们!” 迷蒙的清晨,一阵争吵声传来,李海被吵闹声从梦中惊醒。声音里,依稀辨识出是李江和巴郎又在和邻居家的小孩争抢什么了。这个月以来,两个家庭的孩子总是因为游戏机和漫画书争吵不断。对于大人来说,最艰难的莫过于早晨那短暂的宁静时光,他们总能在成年人最需要休息的时候掀起一阵喧哗,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可是,这也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
“黑娃,我们书借你看了这么多天,赶紧还给我们!” 李江死死抓住漫画书的一角,愤力地往回拉。一旁的黑子呲着牙,气急败坏地为孩子们争执助威。
“谁证明是你们的?明明是我先拿的,给我回来。” 黑娃狡辩道,他又用力将书拽了回来。
“你都多大了,还跟我抢漫画书?” 李江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的黑娃,索性坐在地上撒娇,声音带着点不甘。
“你这个小孩不讲理,这明明是我们的书,快还给我们!” 巴郎蹲下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满,虽然经过一个月的心理疏导,他的情绪已有明显好转,但想要完全走出阴影,仍需很长一段时间。
“我不给!” 黑娃冷冷回应,态度愈加倔强。
“行了,行了,别争了。书坏了,你们谁都看不了了。” 顾伯走了过来,语气沉稳而威严。他没有兴趣介入几个孩子的争斗,只想平息这一场喧闹。
三个孩子的注意力被短暂分散,片刻后,争斗又重新开始。
“嘿,你们听不听话?放手,怎么,你们俩这么大了,还在抢漫画书?” 巴郎的声音变得严厉,眼神也愈加严肃,他加入了抢书的行列。
“凭什么?这是我的书!” 黑娃蛮不讲理地嚷道,情绪激动。
“好了好了,你们俩让让,把书给他吧。要是喜欢,顾伯再给你们买。” 顾伯狡黠一笑,偷偷给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经过一番劝说,李江才勉强松手,虽然不情愿,但他终于放开了手中的漫画书。看着自信满满的黑娃,李江心头的怒火迅速攀升,几乎要喷薄而出。
“黑娃,把书还给人家,抢什么书?” 黑娃的母亲穿着打着结的围裙,一边匆忙穿衣,一边从屋里出来,面上带着一抹严肃的神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场面平静下来。
“行了,那本漫画书他盯了好几天,别再为这事闹了。” 顾伯站在门口,淡淡地挥了挥手,试图化解矛盾。
黑娃母亲皱了皱眉,“你就这么惯着他?这孩子一身坏毛病,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她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坚定与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话一说完,便直接从黑娃手中夺过书,递还给另一方。
“回去看你自己的书!” 她气呼呼地指挥着,言辞虽然严厉,却依旧夹带着一丝母性。
黑娃生气地叉着腰,两腮鼓得像极了刚出水的河豚,满脸愤懑。他不敢顶嘴,哼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地走进了自己屋子。虽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
屋里两个孩子一见书终于拿回来了,欢呼着跳跃,手掌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他们的兴奋,顾胜兰不禁笑了笑。
她端着热腾腾的早饭走了出来,看到屋里的孩子们兴高采烈,不禁温柔地问道,“怎么了,我的宝贝们?”
“我们把书要回来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像两只脱缰的野马似的,你追我赶地跑回屋里。
这时,李海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伴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欠,他揉着眼睛不满地说道,“这清晨,两个小家伙这么嚷嚷,连个好觉都睡不好。”
顾胜兰一边将早餐摆到桌上,一边招呼道,“正好你也醒了,过来吃点早饭吧。” 桌上整齐地放着煮鸡蛋,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和香脆的油条,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哟,这么热闹?” 顾霈满头大汗,满脸疲惫,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电什么时候来?” 顾伯的眼神中满是焦急,脸上微微透出一丝不耐。
顾霈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军方那边说,县城外面的电网已经架设好了,估计很快就能恢复供电了。”
顾伯皱了皱眉,“又是‘快’,半个月前他们也这么说的,结果到现在还没通电。看样子,他们就是不想浪费剩下的电量。”
“这回不是,南区已经通电了。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商铺里的灯都亮了。” 顾霈边嚼着油条,边说道,声音里透出几分愉悦。
话音未落,屋子里突然传来电器重启的声音,灯亮了,停工已久的电器开始运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重新焕发了生机。
“哈哈,终于来电了!” 顾霈在院子里兴奋得转了个圈,笑声清脆,似乎连空气都因他而欢愉。
随着电力恢复,屋里的人们纷纷忙碌了起来。洗衣服的洗衣服,修东西的修东西,大家都像是得到了久违的自由。
顾霈吃完一根油条,正准备离开,却被顾伯叫住,“哎,你要去哪里?”
“那些士兵说要发表新的社区声明,要求每家每户派一个人去听。” 顾霈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那你去小卖部顺便给我买些烟草回来。” 顾伯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顾霈接过任务,轻轻应道,“好吧。”
这时,李海放下了手里的活,拍了拍手,“等一下,我陪你去。” 他站起来,迈步跟了上去。顾霈知道,李海并非真想去买烟,而是想趁机单独和他聊一聊。
“哎,你们吃完再去吧。” 顾胜兰在屋里大声喊道,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没事,让江子和巴郎先吃吧。” 李海回头说了一句,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熟悉的小巷中,四周的破旧汽油桶散发着陈旧的油味,几张摇摇晃晃的高低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打着盹。李海忍不住开口,“怎么样,能出去吗?”
“够呛。” 顾霈左顾右盼,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这周他们加固了防线,原本可以通行的下水道也给封死了。西区倒是还有空隙,但那边增加了警卫,连移动哨都派上了。”
“找机会我们得出去一趟。” 李海低声说道,眼神坚定。
“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提到出去的事了。” 顾霈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别指望我帮你。”
李海犹豫了片刻,终于低声叹息,“撤离之前,咱姐和我去镇上的超市,带了两大包物资。后来遇到危险,我把它们丢到了路边的花坛里。我打算趁这机会把它们取回来。”
“什么物资?” 顾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追问。
“有些食品,大部分是药品,消炎药和抗生素。” 李海语气变得缓慢而沉重。
顾霈顿时恍若打了针,怒气一涌而上,“妈的,怎么不早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不确定那些东西还能不能取回来,再加上这几天雨下得大,雾也重,担心药品已经变质。” 李海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以前怎么不早说?” 顾霈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愤怒,“几次机会,咱们完全可以出去,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我也是才想起来。”李海为自己开脱,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急切,然而他心里明白,有些话并不方便说出来。事实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出家门了,疫情爆发后,他悄悄用望远镜从房顶上观察着外面的世界。最近几天,他甚至注意到一些人类活动的迹象,这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顾霈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大,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拿的是什么包?”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回想起自己丢失的那个重要的包。
李海微微一笑,试图掩饰:“就是衣柜上那俩蓝色的手提包啊。”
顾霈的脸色骤然变了,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的天,我说我怎么找不着了?”
李海有些诧异,随口答道:“我看那俩包也没那么值钱,破破烂烂的。”
“破破烂烂的倒是没错。”顾霈的眼神瞬间暗沉,语气冷了下来,“可问题是,我有一张银行卡在那个包的夹层里。”
“啊?”李海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变得苍白,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那个包里不仅是他的钱,或许还隐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顾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危险的神色:“那咱们得拿回来!里面的东西,足够我们用了。”
李海有些无奈,低声嘀咕:“我知道得拿回来,可问题是——怎么出去呢?”
“怎么出去?”顾霈冷笑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屑,“你这是在问我吗?那些当兵的都不敢出去,难道我敢?大海,我真服你了,咱们去西区看看,碰碰运气!”
他怒气冲天,拉着李海向外走去。李海被他这一股气势牵动,忍不住低头,脚步也跟着加快了。
两人走出小巷,眼前的街景恍如另一个世界。曾经死气沉沉的街道,现在仿佛活了过来。路两旁的商铺灯火辉煌,店家们忙碌着清扫门前的灰尘,生意似乎重新开始复苏。行人们的步伐也比之前更加坚定,仿佛每个人心头都燃起了一线希望。这一切的变化让人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街道上却并不完全是和平的景象——每隔几十米,都会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在严阵以待,而楼顶上也有着持枪巡逻的士兵,眼神犀利,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过路的人。任何异常的举动,都会被迅速发现并处理。根据临时管理条例,这些士兵有权对可疑人员采取行动,甚至开枪。
就在这时,一辆装甲车轰鸣着疾驰而过,李海下意识地瞥向那车身。车窗内,三名士兵端着武器,步伐坚定地朝广场方向走去。人群也随之涌动,几乎是无意识地与那车同行。李海的心跳稍微加速,眼前的这一幕,似乎预示着某种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此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场大规模的临时会议,或许不仅仅是例行公事,背后更可能隐藏着某些新的命令或变化。
两人缓步跟随人流,走近了广场。这个地方向来是隔离区内管理最为严格的区域。白天黑夜,十多名士兵在四处巡逻,步伐沉稳且警惕。这里常驻这两辆坦克,任何想要接近的人都会被鸣枪警告,若没有通行证,连一只耗子都难以悄无声息地通过。
突然,广场上响起一阵喧哗,李海与顾霈停下脚步,目光聚焦到前方。只见一名中校军官站在广场中央,他神情自豪,声音掷地有声:“各位请注意!作为本分队的指挥官,我非常自豪地宣布——在我们控制的这片区域内,十公里范围内已无一例感染者!”
李海心头一震。这个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人群的心脏。那些原本笼罩在绝望阴影下的居民们,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的火光。而顾霈则微微侧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好一场戏。”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热烈而急促,仿佛有一种被极度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德县周边的疫情,已被我们基本控制住。”中校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几乎难以掩饰的得意。“周边的疫情形势已趋于稳定!”
他迈步上了步战车,手中拿起命令简迅。站在车顶,他大声宣布,声音回荡在四周,清晰而威严:“好,大家安静一下,我现在要宣读一份新的命令,请大家认真听,并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第一,除非最高指令下达,军方将继续在德县区域实行严格的门禁和宵禁。对于此期间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希望大家能理解。”
“第二,所有德县本地居民以及外来避难人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或名义私自翻越围墙、擅闯关卡。任何扰乱秩序、破坏隔离设施的行为,都会依法拘捕。我们要求大家严格遵守社区管理规定。”
一个男人突然走了出来,情绪激动:“你们把社区外的人都弄到哪去了?”
中校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先生,我负责读,你负责听,明白吗?”语气如冰冷的刀锋,带着些许压制的威严。
“第三,我们将临时实行新的食物配给制度,污水处理、药品供应以及健康检查措施。军方将定期为每家每户发放碘片,所有饮用水必须经过高温煮沸后方可饮用。”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问话:“首长,网络和通讯什么时候能恢复?”是英措的声音,他自从返回德县后,与大卫一直住在军方划定的隔离旅馆,这次也是特地来参加会议的。
中校微微皱眉,嗓音提高了些许:“抱歉,工程人员已经在抢修。恢复时间请耐心等待。”
“第四,在生化部队处理完有害物质之前,管控区内严禁擅自进入!”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质疑声:“什么有害物质?你们到底把外面的人弄到哪去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质问声此起彼伏,愈加嘈杂。中校显得有些慌乱,额头隐约渗出一层冷汗。
他急忙举起手,声音略带焦急地喊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他拍了拍手,试图借此让局面稍微平复。 “这里是北方十六个隔离区中的其中一个。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还能在家中度过这次疫情的危机。你们知道那些被困在疫区的人们,日复一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至少,你们现在有军队保护,有食物,甚至有干净的水源。你们应该学会知足。”
“各家各户,按顺序过来领取物资。”一名士兵站在一旁,手持喇叭,吼道。旁边的卡车上堆满了成箱的食物和生活物资,士兵们忙碌地分发着,冷静而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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