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历练

却仙瀑上最后一次对决过后,技炼便吞噬魔灵成魔。我当时想,成魔后她会失去记忆,转而成为一个无情之物,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她带着对孟云仲的执念,制造无尽杀戮而成魔,却最终连这荒唐的执念也忘了,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和煎熬吗?故而当初,我没有让苍黎将她封印,而是任由她进入魔域。

后来我与苍黎也进到魔域,在擎魔窟休养时,出于好奇也翻阅了一些魔域的古籍,这才对血魔有了更多的了解。

如今,见她这般模样,想来在魔域也算是煎熬了许久。唯独不变的,是从她眼眸深处流露出的极度单纯的恶意。如今,青撵竟然不顾魔域禁忌将她收入麾下,我倒是挺想看看后续会如何发展。如青撵那般极端阴险之人,遇到这极恶偏执却又不死不灭的血魔,又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呢?

若在从前,我多少还有几分担忧,但如今,且不说因为有元桓的业火,便是我已经逐渐恢复如初的剑灵之力,也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我便很是认可元桓此刻的坚决。

只不过,僵持还在继续。但周围魔兵皆已提起武器齐刷刷指向了被围在当中的筑荷与技炼。气氛似乎很紧张,但我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果然,片刻之后。筑荷忽然冷冷一笑:“看来主上已然作出了决定,既如此,那筑荷便如实转告青撵尊上。”

此刻,她也不必假惺惺自称“属下”了,我倒觉得她好似如释重负了一般。

说罢,她也不再有任何掩饰,只微微侧头对着技炼的方向低声道:“走。”

只是,她可能并没有瞧见,技炼那满是愤恨的目光,此刻已经全全落到了元桓的身上,带着些许疑惑,还有些别的东西。

筑荷见她久不回应,又低声命令了一遍。

“等等,令牌留下。”我见她们正要催动空间法术,赶紧提醒道。

筑荷狠狠看了我一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从腰间取出令牌,我轻轻抬手,一道灵力自手心窜出,瞬间便将那令牌卷了回来。

筑荷似乎更加愤然了,但下一刻,还是同技炼一同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周围一众魔兵这才收敛了武器。

“散了吧。”元桓命道。

周围魔兵齐声应“是”,随即便各自退去。那兵械库守唯唯诺诺拖到最后,又小心翼翼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这才躬身退到兵械库门的台阶处,然后转身走入了兵械库。

这时,便只剩下我们三人。我正随意把玩着手中令牌,脑中拂过一些猜测。不想孟羽却忽地将我手中的令牌夺了过去。我皱了皱眉,这小子似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母亲,这令牌可否暂时放我这儿,省得每次来,还得劳烦——他。”他明是在问我,却早已歪头看向元桓。

在魔域,每个军营都有自己的令牌,这令牌是出入军营封印的媒介,亦是可以自由往来于军营内各处的凭证。根据在军营中的等级地位,令牌也分等级,而筑荷这枚,是掌管军营内一应事务的军务司史的令牌,等级自然是极高的。他这分明就是在试探,也是在向元桓叫板。

这段时日,元桓也在慢慢试着拉进与他的距离,但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重逢时的境况似乎又有些不尽如人意,故而,总感觉他们之间,还有些隔阂所在。以至于到如今,他们连相互的称呼都还无所适从。

虽说他们是父子,但军营诸事自是不同于其他,尤其是在这纷争不断地魔域,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受到其他阵营的攻击。而军务司使,虽不是真正掌握实权的军职,但毕竟是维护军营内部稳定的关键职位,怎可儿戏?更何况,孟羽与魔帝、阿念走得如此近,真论起来,元桓与魔帝毕竟是不同阵营,若轻易便将这令牌交给孟羽,似乎也的确有些草率了。

自小,我便对孟羽疏于严管,私心里,我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而不会像我一样永远被禁锢于这般那般的命运摆弄之中。故而他在我面前,总要比在苍黎面前放纵一些。只不过我也一直知道,他心中也算是有主意的人,且在苍黎的调教下,并无旁门左道的心念,所以便更加任由其恣意发展了。

但即便如此,对他此刻以玩笑之态提出的要求,我亦觉得欠妥。正要出言制止,元桓却先开口了。

“真想要这令牌?”元桓转过头,十分严肃地看着孟羽,这倒让孟羽不禁收回了原本脸上的那些玩世之色。

他也略显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这块令牌呢?”话语间,元桓抬起手来,之间他手中一缕金色光晕逐渐凝成了一块令牌的形状,最终成形之时,那令牌周身燃起一层幽蓝色光焰,随即又瞬时收拢。我自然能看出,那光焰中,蕴含着操纵业火之力。

孟羽直勾勾盯着那令牌,忍不住喉头微动,嘴角不自觉便扬了起来。便是不言明,也知道此时元桓手中的令牌较之军务司使那块,不知高出了多少等级。除了元桓本人,怕是这营中再找不出第二块同等级的了。

我也微微诧异,但内心也笃定,这令牌只怕是元桓为孟羽特意准备的,否则,试问除了同有天书之力的孟羽,又有谁能操控业火呢?

孟羽的呼吸明显加快,急切地且更加郑重地再次点了点头,转手便将军务司使的令牌塞回了我的手中。

“想要,就让我看到你与之相配的能力。”元桓十分严肃地道,“如今,我已算是正式宣布了与青撵对立之势,青撵必然会派兵发难。我会派给你与之相应的一队魔兵,若你能在一月内突破青撵防线,并亲自潜入魔帝军营促成结盟,那这块令牌便归你了。”

元桓说完,便换做我带着诧异看向他了。

他这是要让孟羽担起主战之责了吗?可若是孟羽不愿意……这么想着,我有些焦急地看向孟羽,看到的却是他一脸的期待与跃跃欲试。看来,是我多次顾虑了。

我自然知道,对孟羽来说,以他在魔域和神界这段时间的历练,只要青撵不是大军压境之势,那想要突破一次进攻,应不算难事。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从魔帝军营跑出来的,如今让他去谈结盟一事,自然也……

思绪停住,因为元桓另一只手中已然又多了一块令牌,随着他抬起手来,孟羽原本那胸有成竹的笑也就此僵在了脸上。元桓手中握着的,正是孟羽的那块魔帝军营的令牌。

我此刻算是明白为何元桓的描述是“潜入”了。

孟羽正准备不露声色地将我手中的军务司使令牌再次拿回去,不想却被元桓打断了。他不知何时已将魔帝的令牌熔成了粉末,随后又化出一块新的令牌,递到孟羽面前。

眼见魔帝的令牌变成了粉末,孟羽眼中难免有一束希望暗淡了下去,他默默接过元桓递给他的令牌,看了一眼,那原就暗淡的希望,又暗了几分。

“隐甲队——队令。”孟羽照着那令牌上的刻字低声念了出来。

魔域军营主战司制设有六级,自主帅以下,分别是地、帐、队、编、组。“地”一级由高阶魔将统领,其下帅九“帐”,“帐”一级由一名中阶魔将统领,“帐”下设九“队”,“队”一级由一名低阶魔将统领,每“队”含九“编”,每“编”分九“组”。

如今, 孟羽拿到的令牌,仅是一名低阶魔将的等级,其权限相较于此前的军务司使,相差已不是一个等级了。

但以元桓军营的规模,每组皆有高等魔兵数人,中等魔兵数十,低等魔兵百余,如此算来,到队一级,其下统领的魔兵数量已可达到万余,应对一般的战事可谓足以。

孟羽收敛了一些失望,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渐渐凝聚的坚毅。他缓缓握紧令牌,看着元桓,郑重道:“半月,半月之内,我必让魔帝军营传来结盟之书。”

元桓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道:“瞧着你母亲也乏了,我先陪她回去了。炼制房那边,可要花点心思,以免耽误战事。”

看来先前察觉到炼制房守神情异样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同样没有给我有所反应的时间,元桓便抓住我的手,眨眼过后,我们便又回到了云渊阁内的石桌旁。

元桓不慌不忙在石桌边坐了下来,抬起桌上尚有余温的茶水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知道你有话要问,问吧。”

见他这副模样,我也不紧不慢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

“何时决定与魔帝结盟的?不是说与青撵有约定吗?”我也假装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可知我与青撵有何约定?”

我只看着他的眼睛,不作声。

“我答应青撵替他去往妖界寻找上古神器,而他则会帮我搜寻……昆吾剑剑灵的下落。”

我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便只留下嘴角如释重负的一抹笑意。

“所以,他已经没有能与你谈结盟的交换条件了。”

他迎上我的目光,伸手将我的手握住,点了点头。

“那为何想到要与魔帝结盟?”

“如今神界之势尚未平定,在重塑昆吾神剑之前,不可再让魔域继续动荡下去。魔域当下局势,唯剩魔帝与青撵阵营势均力敌,魔帝至少不会让魔域再次陷入争夺权力的混战,而青撵那边,其野心远不止是魔域。”

我一边听着,一边便联想到青撵想要得到妖界上古神器的谋划,就此看来,青撵的目的,的确不单单是想要称霸魔域这么简单。这不禁让我开始对青撵多出了几分好奇。

“待羽儿成功谋得结盟书,青撵便会碍于战力悬殊暂且避战,魔帝亦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届时两相制衡,魔域的局势便可暂时平息,我们亦有空隙去重塑昆吾神剑了。”

此时,耳边再次响起了悲夙的那句话:“寻圣灵之心,重塑真元,铸神剑,息浩劫……”

此前,我意识模糊,并不明白悲夙所说的浩劫为何。但真元重塑后,便也渐渐想明白了悲夙所指,且不说昆仑镜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便是如今的局面,只怕六界的安定,也维系不了多久了。

神界在此次内斗中受到重创,天帝虽已在设法平定内乱,但也并非朝夕之事。而自此前妖界那一役,王女音复活,妖界隐遁结界也随之彻底破除,人妖两界通道已近乎打通,而妖魔两界的通道,必然也难逃被强行冲破的结果。六界之中,原就酝酿着许多蠢蠢欲动的野心,如今,神、魔、妖三个灵力鼎盛的界域就要再次通连,那些按捺积蓄了漫长岁月的势力定然不会再压抑和隐忍,争斗一触即发,若此三界先乱了,那六界必然也将迎来一场惨烈的生死浩劫。

我既是昆吾剑灵,便注定是要担起平息六界纷争的责任。而推算起来,当我开始渐渐理清一些脉络,便更加感觉到,此前种种,我似乎也是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推波助澜下,一步步走入引发这场浩劫的轨迹之中。或许是在被离蓦利用找到进入妖界的空间裂隙开始,又或者是在劫以假死引我开始与魔族为敌开始,再或者是自劫将我制造出来便已经开始了……无论何时,似乎只要感知到我的存在,便会有种种原本藏匿在黑暗中的势力被牵引而出,我便成为他们挑起纷争的引线。又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引线的另一端,有意搅弄这六界的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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