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流转,这一世所经历过的种种一幕幕重现,我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遐想与沉思中,只望在无数遍的回想中能够找到一些隐藏在背后的蛛丝马迹。
这时,元桓却不知何时将一柄粗陋的石斧放到了我们面前的石桌上。略辨认后,我便不由得一怔。
“这是……魔君的战斧?”
“原本想等你完全复原后再做计较,但如今形势有变,只怕要提前完成昆吾剑的重塑了。”
我听着元桓的话,眉头开始皱起,且开始回想起没殚山所发生的一切。但我并不明白,重塑昆吾剑与魔君的战斧有何关联。
正疑惑着,元桓的手却带着一道幽蓝光焰在那战斧上方拂过。紧接着,那原本暗淡无光的石斧,渐渐褪去了灰褐色的表层,继而,那石斧上缓缓溢出一层青幽幽的光晕来。原来这斧头竟是以青铜石铸造而成。
我仍是不解地看向元桓,但他此刻神情有些严肃,也只好等着他给我解释了。
“此斧是以女娲曾用来补天的青石所造,也是唯一能够重塑昆吾剑的原石。”
听元桓如是说,我便有些震惊了。难道在没殚山时,魔君便已料到今日重塑昆吾剑需用到此石了吗?我忽地想起当时魔君与元桓曾单独对话,难道竟也与此有关吗?
“当日妖界王女音复活,乌尚与离蓦的封印解除,魔君便联合我重新设下封印,但其也为此倾尽全力而殒身于没殚山。死前,他将此战斧交予我,说是王女音当年献身设印时特意嘱咐他的,要将此青石交予拥有天书力量之人。”
“所以那日他将你单独叫到一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元桓点了点头,接着道:“不止。魔君还说,无论我们进入妖界目的为何,若不助他重筑封印,那以没殚山为起始,整个妖界都将彻底崩塌,我们所有人将随妖界一同覆灭。”
这下,我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想,也猜不到其中之意:“这是为何?”
“魔君说,王女音之所以选择没殚山封印乌尚和离蓦,便是因为没殚山实则是与妖界灵海相连的。当年王女音便是借助了多个上古神器之力,将灵海深处的强大力量引至没殚山,再以其自身与其兄离蓦拥有的伏羲女娲血脉作引,近乎倾尽全部真元之力,以永久的沉睡为代价,才炼出了能够让整个妖界隐遁而去的聚灵珠。而真正以聚灵珠之力完成妖界隐遁的,却是魔君。这青石,便是王女音留给魔君用以驱动聚灵珠的媒介。此后,魔君便遵循王女音的意愿守于没殚山,以免封印遭到破坏。
“据魔君所说,没殚山与灵海连通,若没殚山封印崩塌,则灵海的力量之源必然动荡损毁。灵海是妖界所在空间的根本所在,灵海若毁,那整个妖界便会倾覆,不复存在。”
此前因一心关注着重塑真元之事,后又被劫擒到魔域,所以,我便没有再细想妖界的那场变故,却不知这其中,竟还有许多波折。
“莫非王女音在那么久远之前,便已经推断到今日之势?”不管怎样,我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王女音就算再厉害,却也不可能预知到几千年后的变故吧?
“所以,我们怕是还需前往妖界一趟。毕竟这其中缘由,唯有王女音能够给出答案了。”
听着元桓的话,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段时日,我也并非没有考量过待复原后重铸昆吾剑的事。最终的推断,也与元桓一致:妖界之行,不能免。
一则,就我所知,昆吾是伏羲与女娲集合众神之力所铸之剑,若无伏羲与女娲神力做引,便无法重铸神剑,虽说魔帝亦兼有伏羲女娲血脉,但铸剑未成,魔域不可乱,也唯有魔帝才能暂时稳住魔域局势,所以,只能寄望于妖界的王女音了。二则,妖界还有重铸神剑必须要寻回的东西。
只是,虽然想到了这些,但我却未能想到要如何进入妖界。
若是从人界的入口,那必然会惊动九尾狐族,而九尾狐族回归,或可让妖界也陷入乱局。奈何妖界隐匿的封印撤去不久,魔域与妖界的连接通道又尚未彻底打通,唯有再次通过时光锁链进入。虽说我们曾经成功通过此途径进入妖界,但若我推断不错,要找到和打开进入妖界的空间裂隙,除了元桓的天书之力,还需聚灵珠之力,这也是为何离蓦非要待我也进入魔域才有所动作的原因。而如今,我原本的真元损毁,聚灵珠之力已消散,只怕没那么容易再找到妖界入口了。
“倒也不急,只要静待时机即可,也快了。”元桓忽然悠悠说道。
我从沉思中被拉回,诧异于他似乎能够看出我内心所想。
“洛儿只管安心休养,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他默默隐去石桌上的青石斧头,又一次将我的手握住。
我心念一转,歪头微笑着问道:“是不是从孟羽来云渊阁的那日,你便在准备那块令牌了?”
他未回答,我只当是默认了。
“你先前说的形势有变,是何意?”思路回转,我又想到了什么。
他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九尾狐族,已经返回妖界了。”
我的手在他的手掌中微微握紧,心口微微一震。
先前还在担忧从人界入口进入妖界会惊动九尾狐族,如今竟然……
我也恍然悟到,原来在我休养的这段时间,元桓虽未离开云渊阁,却一直密切关注着几方动向。也因想到此,我的心中又默默多出一股暖流,也多了几分心安。此时,我毕竟不是只身力单,他从来都是默默让我依靠着、安稳着。即使是身为凡人之时,危难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挡在我的身前。在妖界、神界,哪怕情境艰难,他也亦是尽力让我精神和身体都感受到安定。
“何时的事?”
“数日前,时空锁链有动荡之像。唯有强烈的空间波动,方能让时空锁链有所感应,我便送出了探子前去查探,昨日,探子来报,是郁郁之林连通妖界的通道被强行打开了。如今,郁郁之林那处空间裂隙彻底崩损,已经被时空锁链吞噬了。”
“那妖界与人界的通道岂不是被彻底打通了?”
“这倒没有。郁郁之林消失后,目前还未发现能够从人界直接进入妖界的其他入口。想必是两个空间交互之处,尚未完全破开的缘故。但九尾狐族一旦进入妖界,妖界便要乱了。所以,在妖界与其他两界通道全全开放前,我们必须要完成神剑的重铸。”
“那我们现下又怎么去妖界呢?”我这会儿倒是索性都由着他安排了。
“再等等,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他将话说到一半,却又不往下说了。
我忽地笑了笑,若有所悟道:“你是在等青撵将魔域与妖界的通道打开吧?”
见我破解,他也并无太多的诧异,反倒是微微欠身过来,似乎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这段时间,你虽然都在云渊阁中陪我,但是却暗中谋划着重铸神剑的诸事。既然这样,你便不会没有想到我们要去妖界,除了人界的入口外,唯有考虑魔域的入口。
“但魔域与妖界的入口,唯有魔帝才会知晓。所以,你一边多次推脱青撵派来拉拢你参战的使者,一边将妖界封印已然破除的消息透露给青撵,顺便还送了一份‘大礼’助青撵尽快找到魔域与妖界相连之处。这份大礼,便是‘血魔’。因为,唯有血魔的特殊能力,才有机会潜入魔帝军营探听到妖界入口的信息。”我看似十分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这些推断,你是何时想到的?”
我微微凑过去,答道:“刚刚。”
的确是刚刚,我才将一些这些天发现的蛛丝马迹串联了起来。
此前与孟羽在东院用餐时,元桓便好几次在孟羽的好奇心趋势下提到了之前我们在妖界的诸多见闻,顺便也提到了妖界的变故。虽说云渊阁内少有侍从,但还是有少量魔兵,而这些魔兵中,也不乏又筑荷安排的线人。元桓在主殿设下了防窃听的结界,但在东院却没有,所以,筑荷安置的魔兵定然会向她传递一些信息。还有几次,我在内间便听见元桓在与青撵使者说到青撵让他去妖界寻找上古神器之约时,他也提到了妖界封印破除之事,他还以在神界经历一场大战而魔力受损为借口。看来,他便是连神界的局势也刻意透露的青撵了。再联想到他刚才提到的“青撵的野心远不止是魔域”,这不免让我又多了许多遐想。
“那日你借筑荷进入主殿禀报之际,刻意让她听见你与我谈论你寻了我许久的事,也是故意的吧?如此,青撵便会知晓他与你的交易筹码已经没有了,所以必然要考虑重新寻找势力共同对敌的问题。可现下魔域已经没有其他势力可以拉拢或吞并,他便只能将目光放到魔域以外……比如,此前他便有意拉拢的妖界势力。
“然后,你便顺水推舟,将血魔送到了他面前。”
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踱到元桓的身后。但有些细节,我还是想得不甚明白。
正继续理着思路,却不料他忽然转身,将我轻轻拉到他的跟前,让我坐在他的膝上。
“你不好奇,我是如何找到技炼的吗?”他将我半拥入怀,半是试探地问道。
技炼?他果然知道她的身份。看来,有关游若君的那段记忆,他并没有丢失。但我的确好奇,他曾经对于技炼的那些顾虑,是何时化解的。可我偏偏故意道:“自然是,你们‘母子连心’咯。”
话音刚落,便觉他拥着我的力道大了许多,脸色微嗔道:
“洛儿,你是有意的吧?”
我垂首微微一笑,也不挣脱,问道:“那你是如何发现她的?”
“此前为了找回丢失的记忆,我便悄悄遣人到人界查探过,一早便知道她为了随我进入魔域,不惜想要修炼成魔,只是并不知道她竟是用如此残忍之法修习魔道。直到在一次对战中,我发现她竟然修成血魔,便连心中那最后一丝对她的顾虑也荡然无存了。如此恶毒之人,所做之恶事,皆为一己私欲。既然她的执念全是因我而起,便自然应该由我来结束。所以,我便将她擒住关起来了。”
“那她认出你了吗?”提到技炼,难免会想起她曾做过的那些罪孽之事,也会想起她对“孟云仲”那些近乎扭曲的爱恋。
“大抵是没有吧。”
我惨淡地笑了笑,道:“她为了心中对你的执念费尽心思、恶事做尽,却最终换来如今对所有执念的忘却,这也算是她自食其果的报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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