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躲藏与听书

跟着泽弘躲躲藏藏地绕到镇子另一头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鸭蛋青,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柔和宁静中。两人随意寻了个隐蔽处促膝品尝泽弘打包来的一包茶点,南宫钥实在是打心眼里对这个人钦佩得不行。

咬了一口又酥又脆的千层酥,中间的糖心在口中慢慢化开,人不到特殊的时候是感受不到普通食物的美好的。当然这对于南宫钥来说不存在,她特殊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多。只是这段时间饱一顿饥一顿的时候太多,在饿的时候有食物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她很满足,当然,如果蚊子再少一点,就更满足了。

泽弘递给她一个水囊,她接过来大口喝了几口,顺手递给他:“你也喝点。”

泽弘接过水囊,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我不渴。”将水囊口塞好,默默地拿起一个薄饼吃了起来。

几只蚊子欢快地在南宫钥头上跳舞,正要歇脚,一股狂风卷来,几条小命转瞬呜呼。

她头发被他带乱,碎发散在粉嫩的脸旁,两人身旁招展的花树上纷扬起黄色的花瓣,撒落了南宫钥的一身。

泽弘从她头头捡那些落花,笑道:“其实你易这个容很容易被看穿。”

南宫钥挥开他的手:“总比没有好吧。”她指着自己的脸:“我……再长大些,像个男人就……反正师傅说的我就要听。”

心里面打鼓还要佯装镇定,做贼不心虚一定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昨夜跟着泽弘跑了一夜,她当然是要躲的,泽弘做为一个被仇家追踪的人当然也要躲?南宫钥四处打量着,这是个空旷的地方,陆陆续续已经有人过来摆摊,原来是个市场。

泽弘自然而然地说道:“那倒是,你可要跟紧我。”

她好奇:“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啊?那些人追着来杀你?”

他半偏过头看她:“你看到的是两路人马。都是有钱人啊,有钱要耍无赖不是挺方便的吗。”

她点点头:“深有体会,我有个妹妹,无赖到极致,只要是我喜欢的最后都会变成她的,可我却没有办法。”

他问:“她抢了你重要的东西?”

南宫钥想了想才回答:“没有,物件什么的我也不太在意。”她低头沉呤道:“最后抢走的不是个好东西。”

他笑着点点头:“不是个东西就别提了。”

南宫钥重重地点头:“嗯,那确实不是个东西,不提了,不提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半似真心,半似假意,只是故作无所谓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他淡淡的嗓音中带着点气恼:“若是我,虚情假意的一切都绝对不会放在心中。”认真地看着南宫钥:“人生苦短,不值得。”

她看着他一脸的认真,心里想着他说的话,少顷,笑着点点头:“嗯,不值得。”

早晨还算凉爽,南宫钥拍了拍身后怎么也拍不干净的泥巴地,准备坐下来与他来一次促膝长谈:“我明白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好好收着,以后只放在该放的地方,泽大哥无须为我担心。”

清了清喉咙正打算与他探讨一下人生,眼光眄到有一个人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南宫钥警惕地用手肘碰了碰泽弘:“你的面具呢?快点带上。”

泽弘看了看南宫钥,拿出面具戴在脸上。

待那人走近了南宫钥才发现是一个说书的先生,五十来岁的年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在他们蹲点的地方摆上了一方小小的旧木桌,再将自己带来的那把椅子放好,摆好摊子开始等生意。

左右望了望,看到身后不远处黄花树下的两人,带着点讨好的笑点了点头,手中竹骨折扇“哗”地一声打开,说道:“二位请稍等,再上几人在下就可以开始讲了。

南宫钥恭手道:“先生,我们等得。”

对方再次点着头向二人揖了揖,转过头去故作高深不再说话。其实从南宫钥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讲书的老先生正从袖子里抖了个馒头出来,估计从正面看过去正被那个干馒头噎得说不出话来。

市场上摆摊的人多了起来,南宫钥小声道:“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会不会更加不安全?”

泽弘理了理收得紧紧的袖口,暗红色的圆领衣襟配着他戴着的那张雕花面具像是魅惑人心的妖精。南宫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感叹早让她看到泽弘哪里会在年幼无知时被周朝的皮囊所惑。

他举起拳头清了清嗓子,看南宫钥回过神来,轻声道:“人多才好,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跑到市场里的。”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驿站:“那个死了的官就在那里头,用冰镇着,这天太大,估计这一两日再找不到那女子就要烂了。”

他看着她:“若是新死的人呢?魂魄未散,是不是也能用介引咒?”

南宫钥点点头:“新魂未散就可以。”她觉得对未散的魂魄用介引咒比起久死聚魂的鬼来说要轻松得多,只是不知道新魂是不是同鬼魂一样,结果会是如何,能不能找到他们要的真相。

“我们要在这里坐到晚上?”

泽弘道:“这头上有大树,前面有书听,左右两边有遮挡,又是个四通八达的市场。可蹲点,可跑路,多好。晚些时候我出去四周看一看,没有危险的话就带你去吃点街边小食,喝点冰镇的果子露,这样子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听他一下说了多么多,南宫钥只来得及点头再点头,脑子里随着他的话闪现过他说的那些这样那样的吃的,不馋也被他说馋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倒三角眼看着他。

他一下又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头:“刚刚正说着,你这个不叫易容,这个叫毁容,什么时候我来好好给你易个容。”

她怀疑地看着他:“你?”

他故意沉下脸去看她:“你不相信我的本事?”

南宫钥想了想,反正已经丑到了这个份上,再弄也不过是另一种丑,也许丑过去丑过来的还能丑出一种新的气质来。

太阳升得老高,蝉鸣声此起彼伏,街边小贩吆喝声四起,整个这一方热闹起来,行人渐多。听到前方的说书先生将扇子一收,醒木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故事开始了。

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了好一会南宫钥才听出来这讲的是楚国的公子申,说的是此人勇气有嘉,谋略过人,年经轻轻领军若神,特别是一张绝美的容貌,有如春晓之花……

她不太知道这位楚国公子,十五岁之前她没有走出过南宫家的封地,再之后一年她没有走出过周王宫,天下之大虽在她理论认知之中却不在她实际认知之内。

这国的公子那国的公子,聪慧如何,善战如何,她知之甚少。今日听这老先生这么一说倒对这位楚国公子有了些好感,此等人中龙凤,实乃难得。

围在说书先生前面的一位身宽体胖的中年人说道:“都知道这楚国内乱不断,老子与儿子抢老婆,你说他不是想趁乱建立军功,笼络人心,鬼都不信。”

另一位麻布衣衫的青年学子不满道:“此人忠君天下皆知,你说的那些家长里短的不要掺和到这里头来。若真是为王位,他早就夺了世子之位了,何来三请三拒之说。”

那人怒道:“不过欲盖弥彰而以!这些诸侯个个狼子野心,生的儿子也是些黑心肝的!”

南宫钥摇了摇头,拿过几片叶子当扇子扇,用手挡在一边嘴侧同泽弘说道:“这公子申是个人物,可惜了。”

泽弘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她说:“天下之大,若是有这个机会,谁不想一展抱负呢。可世子不是他。”

泽弘道:“何来可惜之说?”

南宫钥摇头:“他若真的处处出头,不成为世子只有死路一条。”

泽弘挑了挑眉,继而笑道:“那你觉得他当如何?”

她认真地说:“若真是过于忠心,就会成为楚王手中的一柄剑,以后会成为他兄弟眼中的一枚钉子,那样龙姿凤表的一个男儿,若就那样被拨了实在是可惜。”

泽弘轻轻点头道:“这政治你倒是看得透彻,可人人都有无可奈何的事,活在这世上都有责任,有顾虑,有感情,不仅仅是欲望。”

她偏头看他:“可这世道太乱了,这天下恐怕不日都将易主。责任什么的当然要谈,但若在权势的中央更多的是要够狠够强。”

他面色凝重了些:“你敢说这个。”

她冷冷一笑:“本是事实,为何不敢。”

那说书先生已在众人的争论声中结束了这一段,开始进行了另一段当今天子的风流情事。开头一过便入正题,讲的是如玉般的美人南宫钰如何得到君心,如何宠冠后宫。

底下有人问:“那为何没娶了王后?”

先生摇头晃脑道:“难得如此痴情帝王,奈何这美人体弱多病,天子之泽之下本就承受不起,若再封了名号只怕会香消玉殒……”

讲书的接着说下去,南宫钥撑着脸听着,末了轻声道:“她有个双生的姐姐,取名为钥。”她是说得颇有些漫不尽心:“你看,最初时这二人的名字上就体现了她二人命运的不同,一位是美玉,一个是铁皮。”她摇摇头:“可能世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叫做钥的人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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