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海伯寄语

怡园居,位于凤阳城的东北角偏北方向,它占地面积约为三四百亩,前后共有三百多间房屋,在普通人眼里,这里可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区域。说怡园居特殊,是因为此处乃圣盾宗赐给南宫天涯的私人土地,不受戚万勇管控,城中各大势力也不得染指,更不能随意进入其中,在鱼龙混杂的凤阳城里,这里俨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临近中午,雨势虽已变小,但空中依旧是乌云低沉,那绵绵的细雨宛如丝丝轻柔的柳絮,飘洒在苍茫的天地间,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北源大街上,此时十几家商铺开了门,商贩们忙着搭雨棚、搬货物,想趁着雨小做些生意,赚点辛苦钱。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生意还未做成,麻烦却先找上门了。

在一家米粮店门口,一个五大三粗的恶汉拍着一个四十出头中年男子的肩,搓着手指阴邪笑道:“喂,何老板,弟兄们这些日子手头有点紧,你也不支援几个?”

何老板赶忙点头哈腰:“刘三爷,您看这都下了一上午暴雨,小店刚开门,还没开张呢,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

话未说完,刘三就一巴掌扇在了何老板脸上,又狠狠踹了他两脚,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当老子和身后这群弟兄是要饭的,还晚些时候再来!我告诉你,要么现在就拿钱,要么我把你店里的货物全搬回去,再拆了你这间破店!”

说罢,刘三右手一挥,身后十几个大汉就撞开伙计冲进米粮店,他们有人翻钱箱装钱,有人找马车搬货物,还有人冲进内室搜刮。

可怜那何老板,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地痞肆无忌惮地抢夺店里的财物和货物,却无能为力,他唯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刘三的腿,恳求对方放过自己。

“老东西,你这是咎由自取,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滚一边去!”刘三又重重地踹了何老板几脚,然后到隔壁酒楼端出几盘荤菜和一壶酒,就坐在大街上吃喝了起来。“啪!”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将手中酒杯朝一个悄悄往店里搬货物的伙计头上砸去。

那伙计被酒杯砸中后,瞬间便倒在了地上,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地面,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刘三左手拿酒壶,右手抓着肉,晃悠悠走到伙计身边,踢了踢他,恶狠狠说:“老子还没有发话,你就敢往店里搬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还有谁敢这么做,这小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走近刘三说:“三爷,前不久戚城主刚颁布谕令,禁止在城里收保护费,今日这场面似乎有些大了,我们要不要避避风头,免得被南宫天涯府里的侍卫逮着了?”

刘三啃了一大口肉,又往嘴里灌了口酒,边咀嚼边说:“你懂个屁啊,我儿子不久前才刚刚加入天星教,他有个师兄已被选为天星教参加这次双城比试的弟子,这不昨天他回来让我预备一份厚礼,要送给那师兄,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来找钱的。老六,你不用担心,戚城主那谕令是颁给别人看的,我们躲在天星教这棵大树底下,别说是这种斜风细雨,就算是狂风暴雨也淋不着我们的,哈哈哈……”

刘三的这番话让在场商贩和伙计们都低下了头,他们眼中满是不甘与屈辱的泪水。可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里,有四位食客远远望着这一切,他们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此时风雨渐歇,那坐在上手的长相俊朗的男子望向窗外,目光中带着一丝疑虑,缓缓开口道:“这风雨来得倒有些怪异,似乎透着一些阴邪与暴戾……不管那么多了,眼下雨势也快停了,我们该去办正事了。那个家伙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能知晓天下奇闻?”

下首,一个身材清瘦者恭敬地回答:“回大人,属下都已查清楚了,那老家伙非但通晓天下奇闻秘事,还会摸骨看相,测字算卦,据说每卦必中,十分灵验。”

另一边,那身材中等的男子也沉声道:“不过听说那家伙脾气比较古怪,他每日只算三卦,而且还要是他看对了眼的人,才会为之测算,无一例外!”

坐在俊朗男子对面的秀美女子一脸冷冰冰地说:“但凡有些本事的人,脾气多半是古怪的,这也不足为奇。属下倒不担心他会不会为我们测算,只怕他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若果真如此,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俊朗男子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就算是碰碰运气,也要比在这里瞎找强,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话落,这三男一女迅速起身朝酒楼大门外走去。他们步履轻盈,宛如一阵轻风,以致门外那么多人都未曾察觉到他们离去,只有桌子上纹封未动的酒菜和一锭金子,显示那四人曾在这里坐过。

而在怡园街上,一辆半旧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前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正是水芷嫣,她轻轻拉了一下缰绳,马车缓缓停在了怡园居偏门外。她从马车上跃下,快速掀开轿门,轻声说道:“小虎、小浠、松苓,我们已经到怡园居了,你们办好林夫人吩咐的事情后,再到这个偏门来,我因为身份原因,不可以进入其中,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们三个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陆小虎三人微微点头,他们迅速跳下马车,同水芷嫣打了个招呼,又聚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怡园居。

望着松苓远去的背影,水芷嫣微微皱眉,轻声自语道:“能替林夫人办事的弟子,必是经过青罗堂精挑细选,我也应该见过才对,但为何这个弟子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一路上她都不声不响的,真是奇怪啊……”

在怡园居内的一处角落里,陆小虎和陆苓浠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而那个叫松苓的弟子却一脸淡定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一会儿,陆苓浠终于缓过气来,随即起身走到松苓身边,道:“林淞哥哥,我们时间不多,还是赶紧去那位老伯伯那里,让他帮你看看,或许能解开你心里的疑惑,然后再赶回水月阁,不然万一被林姨他们发现了,我和小虎哥铁定要被挨骂的了……”

原来这个叫松苓的弟子,竟是林淞男扮女装的,只见他转身看向陆苓浠,道:“我爹和我娘,还有南宫叔叔倒很好说话,我只担心盈月阿姨,如果让她知道我擅自离开了水月阁,估计要罚我和清婳师姐一样面壁思过了……”

陆小虎赶忙站了起来,道:“那我们还是快走吧,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骂,搞不好连修炼的事也没着落了。那老伯伯就住在隔壁大街的巷子里,我们只要从怡园居后边穿过去就到了。”

话落,陆小虎贴着墙角侧身瞄了一眼,见水芷嫣正在偏门外徘徊,于是他迅速转身,领着陆苓浠和林淞悄悄绕到墙的另一边,朝怡园居后边快步走去。

此时林淞心中思绪万千,自从上次听陆苓浠说这附近有个老伯,似乎也曾被那些鲛灵所救,他便一直盘算着亲自上门求教。这次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他乔装打扮成一个女弟子,又让陆小虎二人谎称柳馨要他出去送东西,骗得水画羽派人将他们三个送到了怡园居。

然而直到现在林淞还不知道,若非幻魅被慕容嫣汐的气息所吸引,对方又急于进入水月阁,只怕他们三个早已在这个暴雨如注的清晨,命丧在那条古道边的树林里。

林淞走在鳞次栉比的房子间,不禁眉头一皱,道:“这些屋子建造得如此稠密,一旦走了水,或者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岂非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虎回头看了林淞一眼,道:“你生活在南山居、水月别苑那样的环境里,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怡园居东西长不过二里,南北宽仅有半里,如果不把房子建得这么密,如何能安置得下一千多户人家?哪像你一个人住的房间,就抵得上三四户人家了!”

陆苓浠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甘,赶忙劝道:“小虎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里虽然是挤了点,但大伙总归有个栖身之地,而且不用担心外面的那些地痞流氓进来骚扰。再者,南宫大人他还时不时地有所赏赐,我们应该知足了。”

陆小虎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继续朝前面走去。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冷,眼中的不悦之色愈发明显,就像一片乌云笼罩着他,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林淞默默地跟在陆小虎和陆苓浠身后,他们穿过怡园居,又转过了两个街道,来到一条朝北的幽静小径。小径两旁青草灌木丛生,各色花朵遍地开放,在这白藏入寒的时节,这样的景象实属罕见。

走着走着,小径尽头的一座庭院映入眼帘。那庭院幽深别致,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它与江南水乡那种白瓦青灰的风格截然不同。屋檐上铺着一层蓝色的砖瓦,外墙上涂着的青漆,因年代久远,早已褪去了原有的色彩,无形中透着一丝破败与萧索的气息。

陆苓浠走到庭院门前,轻轻敲了敲那有些腐烂的木门,然后大声喊道:“海伯伯,我是怡园居里的小浠,请问您在家吗?”

不一会儿,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从小楼里传出:“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时间不多了,你们三个就一起进来吧……小浠,你去把院子右侧的那朵小花折下来……这样或许能多争取一些时间……”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充满了急切与期待。

陆苓浠微微点头,转身对林淞和陆小虎说道:“淞哥哥、小虎哥,海伯伯性情乖僻,喜欢独来独往,平日里,别人就算是想见他一面,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他今天特地在家等我们,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快些进去吧。”她轻轻推开院门,迅速走到院子的右侧。那里有一朵小花在风中轻颤,青绿相间的花瓣上,附着几滴晶莹的露珠,玲珑剔透,十分好看。

跟在小浠身后,林淞也走近那朵小花,他细细一闻,只觉隐隐幽香夹杂着一股清新陶然的味道,暗暗传来,就仿佛置身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中,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看着这美丽的花朵,林淞三人竟一时看呆了,仿佛被这花朵施了魔法,忘记了要将它折下。

“小浠,时间来不及了,他们快要来了,快折下那朵碧海情痴,来楼里见我…”那沧桑的声音再度传出,这一次明显急促了许多。

陆苓浠顿时缓过神来,急忙伸手折下了那花。刹那间,一道青蓝相间的光波瞬间发出,将整个庭院笼罩在内,宛如一层神秘的结界。

三人拉开楼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为吃惊。这看似不大的小楼里竟有一个小湖畔,湖心筑有一个石亭,有一道古旧的木桥架在湖上,连接着石亭和楼面。

此时,一位身穿蓝袍的男子站在湖心亭中,他右手举着一只蓝色酒杯,正盯着身前的一幅画,看得炯炯入神。“年华似水流不复,岁月如梭不再还。浮天沧海远,来途若梦碧海情。白浪惊涛三千尺,幽水聚墟九万里。朱颜永不改,只是白发鬓边生!”那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目光从那幅画上缓缓移开,看向澄澈的湖水,低声轻吟道。

林淞仔细观察着那个蓝袍男子,他白皙的脸庞忽地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一种诧异之色,就如同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那种感觉十分亲切。

与此同时,那蓝袍男子的目光也从波平如镜的水面快速移开,转而投向一脸惊异的林淞,二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样。

对视中,林淞只觉得一股神异的念头从四面八方卷来,将他整个人带到了一个奇妙的空间,放眼望去,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幽蓝色海水,透着妖娆与神秘的光华。

林淞静下心来,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欢迎你,天选少年,你不用对周围的环境感到好奇,这只是我用幻力制造出的一处空间,你我的肉身依然在那栋小楼里。你或许会问,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个空间来,那是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而时间在这个幻念空间里流逝的速度会变慢,也唯有如此,我才有足够的时间为你解去心中的困惑。”

林淞心里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着那俊美的蓝袍男子,道:“您就是海伯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一再强调时间不多了?还有你刚才吟诵那首诗,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时间的留恋,以及对大海的怀恋,这是否和你在海上的那场劫难有关?”

海伯淡然一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天地万物,不管是朝生暮死的菌草,还是夏生秋死的寒蝉,抑或南炎冥灵和万年大椿,即便是宇宙里的星河,总躲不过其毁灭的那一天,我这不过是由衷而叹而已……”

海伯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林淞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听海伯那话中的意思,他仿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这怎么可能呢?海伯明明还如此年轻啊。

海伯像是看穿了林淞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神色淡默地说道:“我的命运已然注定,无需多问。其实能多活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现在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小浠已经大致告诉我你的遭遇了。你遇到的那三个异类,应该是青霞玄风鲛,这可是生活在近海水域的强大生灵。”

林淞一下子愣住了,他疑惑地问道:“青霞玄风鲛?近海水域?海伯伯,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呢?既然有近海水域,是不是还有深海水域?亦或者还有其他的地域?这方天地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啊?”

海伯轻声回答:“林淞啊,你问的这些事,在我看来没多大意义。你没听说过,是因为你才刚开始修炼,很多事随着你修为增加就会知晓。至于这天地间藏了多少秘密,我只能告诉你,陆地有涯,大海无限,天空更是广袤无比……”

海伯话才说到一半,剑眉忽然微微一皱,沉声道:“那些东西已经到大门口了,看样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言归正传。林淞,根据你那晚的遭遇,我觉得你能凝结出水灵晶,多半是得益于青霞玄风鲛,至于那颗风灵晶,恐怕和那只风灵有关。”

林淞听完海伯的话,静静地沉思起来,可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只好说道:“请海伯恕小子愚钝,还望您能讲明白其中缘由。”

海伯微微点头,缓缓说道:“相传每当明月高照的时候,鲛灵就会从海里潜出,围聚在一起尽情歌唱,当情感浓烈之时,它们泣泪成珠,所以才有‘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样美丽的海中奇景。鲛灵常年生活在幽寒海水中,体内蕴藏着磅礴的玄阴之气和浩瀚的凛寒之力,它们的眼泪自然也带有这股强大力量,又得到月华之精的滋养,可谓集沧海之力与皓月之辉于一体,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林淞惊讶地说道:“照您这么推测,那夜我用心血救醒了鲛灵公主后,她为了报答我,用自己的眼泪为我疗伤,难道鲛灵的泪珠还能凝结为水灵晶?”

海伯说道:“目前看来似乎只有这种可能了,否则以你一重灵士的修为,根本无法同时掌控跃水和寒冰两股力量。我刚刚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你的水灵晶已突破到了空冥境,风灵晶也到了界域境。像你这般年纪就拥有这么高品质的灵晶,实在是罕见至极,我活了二百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或许这也验证了福祸相依的道理,若非当日你以命换命救那鲛灵公主,又何来如此神奇的际遇与造化!”

说到这里,海伯那淡定的眼中也泛起了丝丝波澜。要知道灵晶品质共分为九阶,分别为凡心境、界域境、空冥境、逸仙境、绝圣境、寂灭境、齐物境、众妙境及无元境,而林淞不过才十一二岁,修炼仅仅几个月,他的两颗灵晶居然突破到如此品阶,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什么,海伯伯你已经二百多岁了?这怎么可能?你的容貌看起来和南宫叔叔差不多……这……”林淞虽然不清楚灵晶品质的划分,也不明白自己两颗灵晶品质的意义,但听到海伯已经二百多岁,眼中满是震惊与不信。

海伯淡然一笑道:“你不用这么惊讶,不是有句古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海洋是个神奇的世界,那里孕育出无数生灵,也掩藏了数不清的秘密,自然能隐藏我真实的年龄。”

林淞轻轻一叹,正想要再询问海伯关于青霞玄风鲛的事,却突然发现海伯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周围幽蓝深邃的海水化为无数光粒,消散在空间里。

光影交错之间,林淞漂浮在空中,一幕幕波澜壮阔的景象如奔腾不息的浪花在他眼前闪过。他看到了千帆入海时的壮观,也目睹了只桅漂流时的惊险,感受到了奄奄一息时的绝望,更体会到了重获新生时的喜悦……

林淞的目光深陷于眼前的景象之中,那是海伯留在幻念空间里的记忆,如同一场无声的电影,静静诉说着海伯平凡却又奇特的一生。然而,中间有一段经历被一团浓烈的蓝光所笼罩,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秘密,任林淞如何努力,也无法穿透那片幽蓝看清其中的究竟。

就在林淞沉浸于这奇特的景象时,仿佛只是眨眼之间,沧海桑田的变幻一闪而过,他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楼里。但奇怪的是,他所处的位置发生了改变,此时他正和陆小虎以及陆苓浠站在石亭之中。

林淞的身前,一道挺拔修长的蓝色背影静静伫立着,那背影散发着奇特的海之气魄。浩瀚的气息如同无垠的大海,其中孕育着神秘莫测之力,而在平淡之中又翻涌着汹涌澎湃的气息,像是在无声地警告着那些靠近的危险。

林淞转头看了看陆小虎和陆苓浠,只见二人脸色煞白,一脸恐惧之色。他们的眼睛中满是惊恐,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就在附近。林淞心中一紧,歪斜着身子向前看去,只见两道身影缓缓朝着石亭走来。那两道身影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凶残戾气,仿佛是从黑暗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林淞的眼神猛地一颤,仅仅一眼,他便猜到这两道黑影来自海域。因为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三个鲛灵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这两道黑影的气息充斥着阴森、杀戮、暴戾,而青霞玄风鲛充满了祥和与仁爱。

林淞下意识地拉了拉身前那蓝色背影的衣袖,轻声问道:“海伯伯,你先前所说的那些东西,难道就是指他们?他们到底是何种生灵,为何全身透着邪恶残暴的气息,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你说得没错,这些东西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海伯一边不紧不慢地卷起石桌上的画,一边从容地回答着,他的神情就像是面对的不是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影,而是习以为常的事物。

那两道黑影走到湖边,恶狠狠地盯着海伯,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湖水,像是受到了惊扰,泛起了阵阵涟漪。

左边的一道黑影怪哼一声,率先开口道:“人类的小子,二百五十年了,蓝晶幻灵鲛对你庇护的时效已到,我们奉黑焱将军之令来取你的小命,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抬着你走呢?”

面对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海伯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和那朵青蓝小花放进去,反手递给了身后的林淞。

海伯背负双手,神情自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黑煞阴厉鲛一族的胆子还真不小,居然跑到陆地上来耀武扬威,难道忘了海皇和人皇的约定了吗?”

右边那黑影不屑地说道:“人类的小子,你别拿那个吓我们,只要我们合成了九鲛血灵珠,别说是什么海皇、人皇,就算是深海水域的那些凶兽,见到我们也得绕路走,谁还在意那什么约定?”

海伯平和的神色猛然一变,他低头看了看青绿如玉的湖面,阴沉地说道:“这么说,此事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了,你们黑煞阴厉鲛为何如此,竟宁愿毁灭海域数百万年的文明,也要以求一逞?”

左边那黑影阴森地一笑,道:“你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好了,废话少说,交出幻灵珠,再和我们回去,我们便留你全尸,否则我们就将你的神魂投入焱灼大峡谷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右边那黑影目光一转,看向林淞三人,冰冷地说道:“黑漠血,那小子身后的三个人类倒是不错,尤其是中间那个女娃娃,浑身透着一股灵动之气。咦,等一等……什么?那女娃娃身上居然有青霞玄风鲛一族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黑漠血闻言一愣,瞬间将目光投向林淞,不一会儿,只听他诡笑道:“还真是青霞玄风鲛的气息,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黑裂鳞,不管是怎么回事,你我跑这么一趟苦差事,总算是有一些收获了,吃了那三个人类的娃娃,我们的鲛灵珠必能增强不少,嘿嘿嘿……”

那森然而恐怖的诡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宛如阴寒骇人的催魂曲,深深刺激着林淞三人的神经,勾动出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海伯察觉到了林淞三人的状况。只见他右手迅速一挥,一道蓝光从湖面上射出,那蓝光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化为一道透明的保护罩,将黑鲛二煞的碎魂猛啸隔绝在外。

海伯转过身,看着林淞三人,微微一笑,问道:“孩子们,你们怕吗?”

看着海伯平和的神色,林淞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随即毫不犹豫地抓住陆小虎和陆苓浠的手,并急速运转玄凇玉心诀,将凝神静心之气输入对方体内,这才慢慢缓解了二人心中的恐惧。

林淞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海伯伯,你如此气定神闲,想必是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两只黑煞阴厉鲛,对吗?”

海伯拍了拍林淞的肩,道:“无须惊慌,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只需稍等片刻,自有人来替你们解除此灾厄。眼下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你们三个一定要仔细听清楚了,然后再印到骨子里和血液里去,因为这对你们往后的命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林淞三人闻言,忙竖起了耳朵。陆小虎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世间孤苦伶仃,此刻更是惶急,他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海伯的嘴,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海伯目光转了转,先落在了陆小虎身上,看着他那惶急的眼神,微微一叹道:“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陆小虎,你父母双亡,内心自是悲伤孤寂,但切不可因此而产生怨恨之心,也不要因为羡慕别人的际遇,而生嫉妒之心,否则终有一日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海伯伯,你看我这辈子能有多大出息,是否能……”陆小虎刚想问自己的前程,却见海伯对他挥了挥手,那已到喉咙里的话硬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海伯接着摸了摸陆苓浠的小脑袋,微微一笑,道:“小浠,我曾为你卜算过一卦,乃隆极象,九五飞天之卦!你一生运势极好,中间或稍有波折起伏,但只要你守住了本心,必然能逢凶化吉,最终荣誉天地。不过你要谨记,阳极必生阴,盈满必过溢,物极必反。九五虽为天地至尊,但高处不胜寒,再者登高必跌重,你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要懂得进退之义、存亡之道、得失之理。”

听完海伯这番话,陆苓浠秀美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命运,九五飞天之卦,天地至尊,这是多么沉重又令人惊喜的说法。林淞和陆小虎也是一脸茫然,他们实在难以理解其中的深意。

陆苓浠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海伯伯的谆谆告诫,我一定会把您的话铭记在心。”

海伯淡然一笑,目光转向林淞,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道:“零落成泥化作尘,凝为香华护天元……孩子,你的命运十分玄奇,会历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尝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因此你要保持一颗坚强乐观的心,唯有心境最强的人,才能守护自己的至爱!你听明白了吗?坚毅、强韧!”

就在这凝重的氛围中,黑裂鳞阴笑道:“小子,遗言都说完了没?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俩可要攻进去了,想来就这么一层幻海沉浮,还难不倒我们,嘿嘿嘿……”

海伯并未理会黑裂鳞的威胁,只是轻轻地按了按林淞肩膀,目光随即看向小楼的大门处,淡淡道:“几位光临寒舍,想必是有事要问,来者皆是客,你们又何必站在院子里不进来呢?”

这一刻,小楼里突然一下变得静悄悄的,就连黑漠血和黑裂鳞也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那敞开的大门。微风轻轻吹过,一阵淡淡的邪异之气在小楼里慢慢飘浮。

林淞他们紧张地盯着大门,心里充满了疑惑。来者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如果是朋友,又有谁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能让黑煞阴厉鲛都如此忌惮?如果是敌人,那他们岂不是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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