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湖口,弥漫着死寂与血腥的气息。六趾蓝纹蝾螈庞大的尸体半沉半浮在墨绿色的湖水中,像一座崩塌的、覆盖着怪异珊瑚礁的肉山。它那双狰狞而凶残的巨眼,此刻灰白浑浊,彻底失去了神采。
四周,闷热的空气凝滞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水腥味、烧灼的硫磺味和那怪异浓得化不开的、属于巨兽死亡后的铁锈腥气,让人闻了不觉作呕。
琬琰站在火山湖口边的岩石上,看着那片被蝾螈粘稠血液浸染的湖水,她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她反复审视着那具令人心悸的被珊瑚化的尸骸,身旁流光凝风碧空轮缓缓围绕着她,发出微微嗡鸣,仿佛仍未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中完全平息下来。
回想刚才的那场激战,琬琰呼吸略显急促,她每一次呼吸,只觉胸腔都带着战斗后残留的沉重感。此刻她们虽然击败了六趾蓝纹蝾螈和雪山六怪,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尤其是看到小虎那空荡荡的袖管,还有风如潇昏迷中青黑的面容,她心中的焦急溢于言表。
“咱们不能再等了!”琬琰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在压抑的空气中劈开一道裂缝,将众人的目光从六趾蓝纹蝾螈尸体上拉回现实,“小虎的断臂最佳重生时间快过了,还有风师兄中的毒也耽搁不得,我们要立刻行动起来,你们觉得呢?”
她的话语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雨蝉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小浠,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眉头紧皱:“琬琰师姐,尽管这六趾蓝纹蝾螈拥有再生之力,但我们几个却不知该如何利用。”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昏迷不醒的风如潇,声音低了下去,“还有风师兄的毒……蝾螈之血至阳,虽是克制那寒毒的良药,但据我观察,此血太过刚烈,直接用之祛毒怕会有什么不测。”
琬琰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小虎,道:“雨蝉妹妹言之有理,但继续等下去就会错过最佳时机,小虎,你自己决定吧!”
小虎看了看断臂,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清婳,低声道:“清婳师姐,你见多识广,你觉得呢?”
水清婳走到岸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冷冽,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幻雪冰眠王曾说过,它们雪山六怪都曾沐浴过六趾蓝纹蝾螈的血,拥有不死之身。也许只要沐浴那蝾螈的血就能让断臂重生,咱们试试看吧。”
听完清婳的话,琬琰微微点头,”目标,是它这条手臂。”她毫不犹豫,手中光轮指向蝾螈尸体上一条相对完好的、被层层深蓝色珊瑚石包裹的巨大臂膀。那臂膀上的珊瑚石嶙峋尖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凝固血液的深蓝色光泽。“这里血脉最盛,再生之力怕也是最强的。雨蝉,你照顾好小浠和风师兄。清婳师妹,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琬琰已纵身跃下岩石,足尖在漂浮的蝾螈尸身上一点,轻盈地落在目标手臂旁,脚下传来一种令人恶心的粘腻和弹性。清婳深吸了口气,紧随其后,手中光华一闪,召出了天星玄寒剑。
随着流光凝风碧空轮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琬琰凝神静气,体内灵力奔涌。同时,天星玄寒剑瞬间蒙上一层刺骨的寒霜,清婳她右手高举长剑,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了珊瑚石甲最薄弱的一处关节缝隙。
“开!”一声清叱,寒光乍现!天星玄寒剑和流光凝风碧空轮同时斩向那缝隙,两件神兵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斩落!“铿——嗤啦!”
刺耳的金石摩擦声和硬物撕裂声同时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痛。坚硬如铁的深蓝珊瑚石在光轮与剑锋的双重冲击下,应声崩裂开一道深长的豁口。一股无法形容的浓烈腥气,如同煮沸的血浆混合着海底深渊的腐泥,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开来。琬琰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流光凝风碧空轮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入那豁口深处,猛地一剜!
噗——”滚烫的、粘稠得如同融化的蓝宝石般的血液,带着沉闷的声响,如同决堤的血泉,汹涌喷溅而出!这血颜色极深,近乎墨蓝,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清婳早已准备好一个巨大的、用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玉盆,稳稳接住这喷涌而出的生命之泉。
就在这翻涌的、粘稠的深蓝色血液中,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异样悄然混杂其中。那是几缕漆黑浓稠的物质,它们细若发丝,混在奔流的蓝血里,如同游弋在深海中的诡异活物,无声无息地蠕动着。它们似乎拥有自己的意志,在喷溅的洪流中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轨迹,贪婪地嗅探着新鲜生命的气息,最终,悄无声息地汇入那盆承载着众人希望的蓝血之中。
陆小虎被安置在湖边一块相对平坦干燥的大石上。他断臂处的伤口被雨蝉小心地清理过,此刻包裹着干净的布条,但布条下空荡的虚位,依旧触目惊心。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因失血过多和激烈的战斗,让他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纸人。
此时,琬琰捧着沉重的玉盆走来,盆中深蓝色的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和浓烈的腥气。她对水清婳和雨蝉点了点头,“扶好他。”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水清婳和雨蝉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陆小虎的身体,将他那条齐肩而断的残臂,缓缓浸入翻涌的玉盆之中。
嗤——!断臂残端接触滚烫蓝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白烟猛地腾起!陆小虎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身体也猛地剧颤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呜咽,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按住他!”琬琰低喝,眼神紧紧盯着盆中。她看到那断臂的创口在沸腾的蓝血中剧烈地收缩、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皮肉下疯狂地生长。那些深蓝色的血液如同活物般,争先恐后地向着断口深处渗入、融合。
就在这令人震惊的融合过程中,那些混在蓝血中的墨色物质,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终于找到了新的温床。它们顺着滚烫血液的冲刷,精准地附着在小虎断臂处新生的、最娇嫩的血肉芽胞之上。
墨色物质冰冷刺骨,与滚烫的蓝血形成极致的反差。它们没有融入,而是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贪婪地扎根、蔓延,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瞬间污染了那片生机勃发的区域。新生的粉嫩肉芽,在肉眼无法察觉的微观层面,悄然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却又根深蒂固的阴翳。
剧痛让陆小虎的身体本能地抽搐、挣扎,每一次扭动都牵动着断臂处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灼烧与撕裂感。水清婳死死抱住他的上半身,雨蝉则用力压住他无意识乱蹬的双腿,两人的额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和血气的蒸腾中一点点流逝。玉盆中的深蓝色血液在缓缓下降,颜色似乎也褪去了几分最初的妖艳。陆小虎断臂处的异变,却越来越惊心动魄。
最初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肉芽蠕动,如同无数粉红色的细小蛆虫在创口处攒动。接着,这些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生、纠缠、塑形!骨骼延伸的细微“咯咯”声,肌腱纤维生长的“嘣嘣”声,皮膜覆盖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牙酸的、属于生命野蛮重组的恐怖交响!
琬琰、水清婳、雨蝉三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创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对未知的惊惧。
一个清晰的轮廓,正从模糊的血肉中挣扎而出!先是白生生的、带着新鲜血丝的臂骨顶端顽强地顶出;接着是缠绕其上的淡红色肌腱,如同新抽的藤蔓般迅速蔓延、包裹;再然后是粉红色的肌肉纤维,一层层覆盖上去,如同被无形的手飞速编织;最后,是薄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带着湿漉漉的光泽,迅速蔓延开去,覆盖了整个新生的肢体!
整个过程,伴随着血肉生长的诡异声响和蒸腾的血腥雾气,如同一个加速了千百倍的噩梦。当那截完整的手臂——从肩关节到指尖,带着新生命特有的粉嫩色泽,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呈现在三人眼前时,巨大的震惊甚至压倒了喜悦。
盆中,那深蓝色的血液几乎耗尽,只剩下盆底一层粘稠的、混杂着组织碎屑的暗蓝色沉淀物,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陆小虎的挣扎和呜咽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他胸膛起伏,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深沉的昏睡。唯有那只新生的手臂,五指无意识地微微蜷曲了一下,指尖在残留的粘稠血水中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那动作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头莫名发紧的生涩感。
“成了?”雨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虎真的重新长出了手臂。
水清婳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手臂的酸麻和后背的冷汗。她看向陆小虎那只安静垂落的新生手臂,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欣喜,有后怕,更深处,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不安。那手臂太新了,新得诡异,粉嫩的皮肤下,仿佛流动着不属于陆小虎本身的气息。
“快!清婳师妹,把风师兄扶过来!”琬琰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盆底那粘稠的沉淀,毫不犹豫地用玉勺舀起最后一点尚带余温的蓝血残渣。
水清婳立刻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依旧昏迷、脸色青黑的风如潇。雨蝉迅速清理掉风如潇身上衣物,露出他中毒的身体。此时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黑色,并且这墨色正如同蛛网般,沿着青紫色的血管向臂膀和心脏方向缓慢而坚定地蔓延。
琬琰将玉勺中粘稠的蓝血残渣,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风如潇身上。“滋……”微弱的灼烧声响起。蓝血残渣与伤口接触的瞬间,那死黑色的皮肉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腾起来!一缕缕带着刺骨寒意的黑气,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从伤口深处被逼出,丝丝缕缕升腾而起,又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迅速消散。
风如潇紧蹙的眉头猛地一颤,喉头滚动,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闷哼。他青黑色的脸上,那层令人心悸的晦暗死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仿佛阳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乌云。
“有效!真的有效!”雨蝉惊喜地低呼出声,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是紧绷到极致后骤然放松的宣泄,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被搬开了少许。
琬琰紧绷的嘴角终于也微微松弛了一丝,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放松。她紧紧盯着风如潇身体上的变化,看着那顽固的黑色在蓝血的灼烧下一点点收缩、变淡,直到最后,伤口处只剩下正常的红肿,那要命的墨色和蔓延的蛛网彻底消失无踪。
“呼…”风如潇胸腔猛地一鼓,一口带着浓重腥甜味的黑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紧闭的眼睑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咳咳…我没死?”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震动和劫后余生的虚弱。剧毒虽被拔除,但侵蚀脏腑带来的沉重创伤感依旧如影随形。
“风师兄!”雨蝉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惊又喜。
“风师兄,你挺过来了!”琬琰也激动地抹着眼角,她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炸响在耳边。
“不好,是地震了吗?”毫无征兆,整个火山湖,如同一个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的巨大水盆,猛地向上、向四周剧烈地一跳!脚下坚实的土地瞬间变成了颠簸狂怒的巨兽脊背,大片岩石开始龟裂、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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