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情似雨余黏地絮

诗茵从来都是一个安静至极的人,乍听见她连呼带叫的,我还真不习惯。

“老妈,你看,彩云的眼睛在动呢!妹妹她真的快要醒了,我们要不要等她醒来后我们再去吃饭?”

看来无论是学问多高的女神,内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尤其是在父母家人面前,诗茵她久违的小女孩的天性竟一泄千里,让家人一览无余。

我真的看见了姐姐诗茵。

我眼前的她,怎么外形上看上去好像比我还显年轻显小呢?

我只是在意念中朝她摆了摆手,冲她一笑,示意她先去吃饭,不要等我。

更重要的是我懒得去理会她的夸张,在国外呆久了,她脸部的表情似乎更加丰富了。

她们忙乎着给我喂着什么,甜丝丝的,我不由得轻轻地咳了下。

我只是微微地咳嗽,比婴儿还轻,胸部在起伏,唇部在嚅动。

而她们却紧张地抚摸着我的胸口,用消毒纸巾轻轻地为我一点一点地吸干嘴角。

这种被家人环绕,被亲人关爱的感觉真好。

我真庆幸我刚才从奈何桥返了回来,不然,我怎能如此切身地感受到她们对我的这份关爱?其实我不是家里最无用最被人嫌弃的人,我还是家里的宝贝!

我一定是醒来了,但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仍然又睡了过去。

只约摸过了一秒钟,我又出现了我起床后的幻觉。

幻觉是我挣扎着睁开了眼,我努力地起身爬了起来!

父母他们早已在餐厅里摆好了饭菜,母亲正在替我装饭。父亲和姐姐坐在桌边,我披着衣服,散着头发快步冲到洗手间。

匆匆匆!我刷牙、洗脸、梳头发、抹擦脸油……我是要干嘛去?是去上学吗?

不好了,父亲在催我别磨蹭,我又赶紧擦干净双手,快步冲到了桌边。

妈妈说:“你看我们家彩云,总是咱们家一大早最忙的一个人!”

“千万别迟到了!”父亲的脸早已阴沉了下来。

他瞟了眼我的狼狈样,毫不留情地接过话茬:“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看你姐姐早晨多自觉,都学习半天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不惭愧吗……”

放心菜店的顾老板如今怎么会对我这个态度?他们不是从来不关心我的吗?我很是纳闷!

我闷头坐定,并不理会父亲。我拿起碗筷,嬉笑着赶快叉了几大筷菜送到嘴里……

还好,母亲做的菜真香,有我最爱吃的口水鸭、溜肥肠……桌上的蔬菜并不多,正适合我这个肉食动物,我可以大快朵颐啦!

“咦,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今天难得姐姐回家,难道那些都不是为了我而做的?

唉!一定又是父母为了奖励诗茵得了什么奖或取得了什么好成绩特意炒给她吃的吧?

我偷偷地瞅了一眼诗茵,看她一脸淡定。她正默默地埋头吃饭,一切表情正常,父亲不时地替她夹菜。

我赌气地端起父亲刚夹过的菜碗,咔嚓全扫进自己的饭碗里。我掩饰着内心对姐姐的嫉妒连声说道:“啊哈,姐姐要减肥,不能多吃。我呢不减肥,这些真好吃,我真爱吃!”

管他们呢,父亲对我的提醒我就假装不知道,吃得饱饱的,哈哈……我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暗笑……

“哈哈哈……”我的嘴角在梦中的笑声里嚅动。

我的幻觉在姐姐的声音里中断了:“妹妹她还很虚弱,还在昏睡,需要休息……”

诗茵在跟母亲说话,一会儿她们的谈话便飘远了。

我再一次进入了昏睡中!我好像见到了一个男生,他穿着白色衬衫,打着红色领带,穿着瘦长西裤。

他短发如墨,神清气朗。他的影子很是模糊,我忘了他的名字叫做沈逸唯!

“诗茵,你去歇会儿吧!你从美国回来后,你就没有闭眼好好休息过!你连时差都还没有倒过来,你这身体哪能受得了!”母亲心疼地嘱咐大女儿。

“嗯,彩云这状态,不知这次她又要睡多久才能醒来!”

诗茵过去帮母亲打理庭院前木质台阶上新移的盆栽。

她见几株五瓣粉色的花枝正开得茂盛,她不由问道:“老妈,这花是什么花?叶儿青翠,花儿也粉艳,开得真好看!”

“彩云说这花是长春花,那是长寿花,还有那盆栀子花,都是她喜欢的。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盆盆罐罐,搬家时我们一盆也没敢弄丢。”

“这长春花和长寿花花期长,栀子花不好打理呢。你还不是真的了解你妹妹,她也不会养什么名贵的花草。她养的呀,都是些普普通通给水就活的!就跟她自己人似的,从小到大,我和你爸都没有操过什么心……”

“唉!就是这回不知她是中了哪门子邪,平时走路就冒冒失失的,没个稳当样子,这次竟然糊里糊涂地还撞到了车!咱们家这回也算是倒霉,彩云身体是受了罪了!”

母亲和女儿絮叨着,边埋怨边掉起了眼泪。

“老妈,彩云她喜欢花呀草的,这说明她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小女孩。她福大命大,有惊无险就好!我老爸呢?”诗茵继续问道。

“今天是清明节,你爸去买些香烛纸钱,去齿山公墓给你范妈妈祭扫去了。本来我要和你爸一起去的,我要留在家里陪你们,你爸一个人去了。”母亲回答道。

“哦,清明节!范妈妈她都走了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诗茵感慨道。

“是啊!”母亲和诗茵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回到楼上,看到我还在沉睡中。

清明时节雨纷纷,行人路上欲断魂!

难怪这几天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

“您去休息会儿,我再盯着会儿彩云。我怕她突然醒来,有我在,您也放心。”诗茵说道。

“我看到你们姐妹有个伴真好,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

母亲哪里舍得去休息,继续下楼去忙别的去了。

在齿山公墓,前往祭扫的人一如既往的人多如潮。一路上通往齿山的汽车停放得水泄不通。

我父亲好不容易来到了山下的齿山公墓,他站在范红墓前,放上一大束满天星,坐在墓前与她对话。

“范红,我的傻姐姐,你的小顾子顾佑丞看你来了!小李子今天没来。嗨,瞧我,还小顾子小李子呢!都忘了我们老啦!”

“诗茵回来了,老李要照顾孩子们。你就放心吧,我们家的两个孩子都挺好的,卖菜生意也挺好,你别惦记我们!”

临近的双人墓,墓上刻着“慈父肖富成,慈母叶翠芝之墓,孝女肖叶青敬立”字样。

墓前站着一对搀手相扶的夫妇,他们正是沈逸唯的父母,提前获得自由的沈剑涛和刘芸。

他们俩已人到中老年,鬓角密集的白发透露了他们近几年承受的人世风霜。

“富成!我自由了!我和刘芸来看望你们!”

“我们敬你们一杯酒!真是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多少回我都梦见我们年轻的时候,如果时光再重新倒流,我们还会是这样永远的朋友!”

“唉!可惜孩子们还未……逸唯,叶青,我会找到他们。下次,我带孩子们一起来看你们,他们会理解原谅我们的!”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团聚!老沈,咱也去看看范老师吧。谁没有年轻的时候?以前我对她的成见,我们的恩恩怨怨,我已经理解,看开了!”

“你们安息吧,保佑剑涛远离是非和小人,往后余生,让我们过几年平平安安的日子!”

“谢谢你!”沈剑涛看着眼前的刘芸,为她理顺额前吹乱的几根银发。

见有人来祭扫范红,父亲赶紧起身欣慰地离开。

“这里有一大束满天星?刚才这里有人来过了。”

刘芸看着刚才有人放下的满天星的花束,对沈剑涛说道:“也许还是一位曾经喜欢过她,或者是欣赏过她的男人。”

“每年有人来看她,她就不会寂寞。”

沈剑涛避重就轻,看着花,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夜深了,明月居小区我家别墅院的不远处,那位叫麦田的凝望的青年,满怀心思地返回车内。

他钻进的是车的后排座。

他掏出一张一个女生的一寸小照片,他看了许久,又转过去看照片的背面。

照片背面上面用铅笔写着:“顾彩云”,但字迹早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轻轻地把它放在胸口,久久地沉默。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手镯,背面刻着“云”的大写字母“Y”。

“麦总,我们走吧,再不回去,分公司的马总该要找您了。总公司也每天打电话催您,曾总恐怕一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司机再次提醒他。

“不会有事的,有曾有米曾总在,我放心!你注意到刚才进院的那个男生了吗?”麦田问道。

“我没有注意别人,我只看见您把花放在院口。麦总您为什么每次来都不进去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没有了投标的资质!或许是不知别人竞标的实力。”

“不会吧,咱们云唯的注册资本可不少,虽说公司年龄不大,只要咱们想投标,就没有不中的!”司机也跟着开玩笑。

“唉,可惜不是竞标啊!万一有地域限制,只接收本地的呢?我们总部在S城,没有地域优势。唉,还是算了,这么说实在是不恰当!”麦田连声叹气。

麦田在想,刚才进院的那个陌生的叫俞逸凡的帅小伙子,难道他真的是顾彩云的男朋友?

不然,他回闵江的连续三天,他怎么会每天都看见这个年轻人进去这个家?

这个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她姐姐在国外。他并不知道她姐姐刚从国外回国,只是他没有看见她姐姐的身影。

麦田来,俞逸凡也来!

每次俞逸凡进去,呆的时间都很长!麦田便在外面眼睁睁地等着。

直到俞逸凡走了,他便也跟着离开。

其实麦田心里还有说不出的失望与沮丧。

约好的二年之期刚过,她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这二年他们俩都彼此没有联系过,她难道竟然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二年里,他在S城,没日没夜地驰骋商海,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而那个叫顾彩云的小女孩 ,她居然变心了!虽然她是人如风后入江云,自己却依然情似雨余黏地絮!

曾经那么珍贵的东西竟然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留下的只有无言的惆怅。

难道爱情真的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吗?那该死的二年的约定!

麦田只感觉胸口一阵难受,。

还好,他亲眼看见俞逸凡把花拿了进去,自己买的花,终于能陪伴她了。

“麦总,我们走吧!”司机不明所以地再次催他。

“好,我们回去!明天去闵江大学听最后一堂商务课!”

“您可真好学!有时候虚度光阴,有时候却惜时如金。”

那位麦总不再说话,只是忍不住地再次看了一眼他刚才看的二层窗户的方向。窗内,我正躺在床上,厚厚的窗帘遮住了耀眼的日光。

夜色如洗,一勾弯月正高高地挂在斜前方,一颗微亮的星星正在不远处清冷地陪伴着。

那辆显示外地车牌的车载着他们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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