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人间别久不成悲

一周后,病房内,肖叶青身体逐渐恢复。

只要不提起沈逸唯与孩子,在药物的控制下,她仍然是个一切正常,言行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女孩儿。

只是她身体虚弱,神情寂然。

医院外,仍然还有一堆媒体记者在医院门前。

他们通过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锲而不舍地守候和捕捉消失不见叶蕾的消息。

“喂,这位护士,你在拍什么?请问你的工作证呢?”

“哦,我好像忘了带证件了!”小护士假装寻找证件,竟然后退到电梯边,仓皇而逃。

值班护士居然无意中发现了一位假装小护士的狗仔队小美女。

护士长找到肖叶青:“你们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现在医院天天受到媒体的骚扰。请您理解。”

“非常对不起,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和保护!”肖叶青非常明白媒体无孔不入的能力。

“肯定又是天娱公司的!”阿姨对肖叶青说道。

“随他们去吧,一切都过去了。签约终止,工作室解散了。以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慢慢地,我没有了大众消费的价值,他们也就没有兴趣了。”

肖叶青无奈地苦笑,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婴儿床,若有所思。

她的孩子,在肖叶青的哭闹和阿姨的强烈要求下,已经有了归宿。

我扮着产妇,戴着帽子,抱着婴儿,在阿姨的掩护下,我们出院了。

我们顺利地瞒过了所有媒体人的眼睛。

在肖叶青家阿姨的建议下,我们把孩子送到了一处口碑较好,位于市郊较为偏僻的小庄福利院。

“你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我们离开时福利院一个年轻的女孩问我们。

“就叫明明吧,明月的明,明天的明!”

“等她妈妈病好了,她一定就来接他回家!如果她不来,我们一定会来的。”我们许诺,并写下承诺书签字。

又过了一周,我们终于再将肖叶青秘密送进了心理安养中心进行住院专业治疗。

“你是她的什么人?紧急联系人需要在告知书上签字。”

办理登记时工作人员要求我。

“我是她的家人。”我回答。

“那麻烦您签字。”

“没问题,有事情请联系我。”我慎重地签上我的名字。

在这二年的治疗中,偶尔我会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带着明明去看望她。

有一次,明明的一声“妈妈”,竟让肖叶青自然地回应了一句:“哦,宝贝!”

稚气可爱的明明,终于逐渐让肖叶青露出母亲温柔的微笑。

我们只希望每一次这样的微笑叠加起来,能为肖叶青拼成一个温暖的大太阳,暖好她的心。

我回过神来,现在这个温暖的她,竟然奇迹般地坐在我的对桌!

她随身带着的阿姨,正陪明明在咖啡厅一侧墙角的儿童区陪他玩滑梯。

“我终于有了新的开始,你呢?你找男朋友了吗?”肖叶青好意地问我。

“我问你啊,为什么生活中离不开葱姜蒜?”我遥遥头,答非所问。

“为什么啊?”

“因为人生葱葱,能姜就就姜就,不能姜就,就蒜了!我还没有遇到能将就的男朋友呢。哈哈!”

“你呀,不愧家里是卖菜的!”肖叶青听了笑道。

“我这二年,幸好有你帮忙,我身体好了很多。你愿意听我聊聊沈逸唯和我的事情吗?”

她问我,并反复提起沈逸唯,好像我们是拥有共同朋友的好朋友。

“我们还是别聊他了,要不我们带着明明一起去逛逛街?”我提议道。

“为什么你现在不愿意提起他?如果他没有消失,你会怎么样?”

她问话好奇怪,现实中哪有什么如果。

“我会看着你们一家人团圆啊!他看到明明,一定会特别高兴!”

“可是,你干嘛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们都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呢!”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怕她有所假想,继续安慰她。

“你知道吗?每次想到他我总是要想起你,还有其他好多女孩的名字。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并不靠前。”

“我从认识沈逸唯开始,就一直在与这些名字作斗争。他从未跟我提起顾彩云你的名字,比起那些女孩来,你根本还挂不上号。”

她却聊得兴致勃勃,非要提起沈逸唯!

“但在我们快要结婚前,我便能感觉到你在他的心里!沈逸唯曾答应等我们二年合约婚姻期满,我们就彻底分手!可是他要提前毁约,我不同意!我愿意拿出我利天公司的所有股份挽留他,可是他不为所动!”

“二年合约婚姻?”

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

沈逸唯似乎也曾跟我提起过,但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记得他要我等他二年!

只是,再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肖姐姐,其实你真的是个好美丽的女孩。他当初选择的是你,过去的一切当作是回忆吧!”我不是在安慰她,我甚至觉得她值得沈逸唯为她作出选择。

“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过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都向前看吧,都蒜了!”

“你看看你们的孩子,都会叫妈妈了。你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家,做个好母亲,忘了沈逸唯吧。”

我们正聊得知心,肖叶青却突然不顾一切地朝滑梯奔跑过去。

“明明!”她发出一声惊叫!

我随声侧头看去,明明正站在二层滑梯的栏边,双脚正准备跨出栏外。

我也容不得细想,随她一起冲了过去。但肖叶青的动作更快,早已一把就抱起了他,几位阿姨围了过去。

“宝贝,多危险,吓死妈妈了!”

有惊无险!

“宝贝,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阿姨,我不怪你,是我自己刚才只注意跟彩云聊天了。”

阿姨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肖叶青并没有责怪她,反而安慰她。

我回到座位,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在马路对面,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行走的背影。

他的身形,是多么地熟悉!

在那条大街的道上,曾经的圣诞节,他像是曾经突然握住我的手不放的圣诞老人,沈逸唯!

“真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走!”

我向肖叶青挥手,来不及作出任何解释,拎包就跑!

“彩云,慢点儿啊,咱们下次再约!”肖叶青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我急匆匆下楼,快步过马路。

我一路追赶!前面那个人,怎么走得那么快?

拐弯,向前!一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飘忽晃动牵引着我。

这是在梦里吗?大街上依然车来人往,春未绿,鬓未丝,人间别久不成悲!我依然看见了沈逸唯的人影?

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而来,我突然失去了知觉。

“沈逸唯,是你吗!”直到最后,我还在疑惑地呼喊!

这就是我出车祸之前的故事,那个人影的故事,我讲完了。

我侧过头,诗茵正用她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冰凉的手。

诗茵漂亮的眸子下,挂着的两行泪珠,它们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烁。

见我忽然看她,她赶紧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擦拭干净。

“姐姐,你怎么还听哭了?一个傻女孩,一段往事,一个故事而已!”

奇怪,我好像在倾诉别人的故事,姐姐却听得用心,入迷。

说完了,我如释重负!

那一切,想来已是多么遥远,似乎已与我无关!

“我突然觉得我妹妹是个好神奇的存在!”诗茵莞尔一笑。

“姐姐,你不会因此对我高看一眼吧!”我假装嘻嘻一笑,算是自嘲!

“你说我怎么会忘了沈逸唯?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但我没想到还会有意外的时候!不!其实,我倒真应该忘了他!”

“还有肖叶青,还有他们的宝宝明明!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去福利院办好领养手续?她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也许还需要我去帮忙呢。”

我对肖叶青还是有一点担心。

“你不知道,她现在看到明明是多么喜欢他。起初,她是那么抗拒他!看来真是母子连心,明明竟然也很喜欢她。想起来她真的好可怜!我好喜欢看到他们现在团聚的样子!”

“没想到连他们俩也突然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没有了他们,原来我的生活一切都还会继续,真是奇怪极了!”

刚还表现得一身轻松的我,突然又跟姐姐一连串地聊起了他们!

“你确实是奇怪极了!你怎么一想起他们来就开始担心这担心那的?他们是别人,那是别人的生活!”

“倒是你自己,差点为了某个人的背影送了一条小命!你就没有想想你自己的生活?你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你所做的那些到底值不值得呢?”

诗茵心疼地责怪我,她的教师的职业特点,连续几个问句便问住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一切都好似我内心有一份驱动在驱使我必须该怎么做!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不那样做我就会良心不安。”

我对诗茵如实相告。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良心不安的!”诗茵为我开解。

“可是那背影像的不是别人,他是沈逸唯!它真的像他!不知是不是他的游魂看到我们这相聚的一幕,便放心地走了!”我幽幽地说道。

我突然又想起那个背影,沈逸唯的影子又逐渐爬进我的脑海来。

“我的人生怎么好像在做梦?我几乎不敢相信的梦!我对不起父母和你,我总是走错路,让你们为我操碎了心。”

“我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沈逸唯走了,你就别多想了。你和俞逸凡呢?我看你最近挺喜欢缠着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可别轻易就喜欢一个人,我真害怕你再受感情打击啊!”

诗茵试探地问我。

“俞大哥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关心我陪伴我,但我也不愿再和他交往。我情愿当初救我的不是他,我只想做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妹妹,我只想哪里也不去地呆在家里!”

说到俞逸凡,我的心莫名变得一阵疑惑。

到底是我喜欢他?还是他主动接近我?我们的相处若即若离。

这段时间与俞逸凡相处的点滴涌现在我眼前。

他喜欢我吗?我喜欢他吗?似是而非,难以定论。

如果不是因为诗茵,或许我敢断定,他也许是喜欢过我的。

至于我自己,我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是救命稻草?还是我潜意识里的感情填补的需求感?

突然间我对俞逸凡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希望与失望,他在那么短暂快乐的时光里陪伴并挽救了我。我应该很感激他。

但我却有些遗憾,为什么他从前会与诗茵认识?

如果他们俩只是陌生人该有多好!

我恨自己的自私。

俞逸凡真的是一个很理想的男朋友的人选。

我遗憾自己不可以再去对俞逸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见异思迁?那个沈逸唯呢,他会不会嘲笑我?

我更恨自己此前竟然还有一份刻骨铭心被遗忘的感情!

如果我一开始就认识的是俞逸凡,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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