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讲？”我并没有明白胡书的意思。中途有漂亮的小女孩进来，为他续上一杯水，这闪他礼貌地冲小女孩点了点头。
他也顺便看了我一眼，还好，他没有对我翻白眼。
胡书好不容易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看我，我却突然愣神，反问他。
其实我刚才回胡书的话，是想着自己来此公司面试，虽然很是因缘巧合，我个人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但是，当我看到他那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暴发户老板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认真作答。
反正，这次面试我肯定是没有任何希望，我也无所谓有没有希望。
就当是白跑一趟吧，赶快完事了我再上27层去试试。
因而我只是信手拈来，随口答了一句话而已。
我甚至一秒钟内还想到当初我去利天公司，在由近十人组成的招聘现场，有笔录的，还有摄像的，有提问的，那种结构化面试，那场面才叫紧张壮观呢。
而这云梯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面试，怎么就只有他胡书他一人？
哼！他这昂头俯视的神态，真是没有见过外面的蓝天吧。
至少，他可能没有见过上市公司的办公场地的雄伟场面。
这样的小公司，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人拿自己当回事吧！
因而我真的只是纯粹心口一致，脱口而出，说完便忘。
“你说你来云梯公司是因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此话怎讲？”
胡书耐心地再重复一遍。
我的淡定，反而让他两手趴在桌子上，瞬间像个好奇的小学生般，静候我的高见。
“对，我刚才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的就是这云梯的企业名称啊，让人觉得有三个意思。一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二是登上云梯，豁然开朗。三是守得只要努力 ，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急中生智，信口胡说。
“哦！还会有第四个意思不？那就是云中腾雾，万丈深渊，摔下惨死！”
胡书面无表情，接话之后，场面一度尴尬。
“事在人为，谁会那么傻，非要自寻死路！”
完了，我答错话了！
估计胡书马上对我来一句：“小姐，你可以走了！”
我还未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看来，这云梯网络的面试官胡书，真是个说话直截了当，能把天聊死的人！
此时，前台小姐突然进来，低声对胡书说：“这是今天面试的最后一位，其他约好的几位都不来了！”
胡书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
他没有让我走，而是对我继续他的面试。
“你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我们云梯公司的招聘信息？”
难道，胡书这么有耐心？很明显地直觉，他不想选用我，却还在继续问我。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确实没有看上我。只是我是他今天最后一位面试人员，他想趁这点时间，顺便做个名费不需要破费送礼物的当面市场调查。
“你知道云梯公司的来源是报刊？网上招聘信息？电视？还是熟人介绍等等。方便的话留下你的姓名。”
他现在不算是求我，但我的回答便是一份调查数据，因而他问话的姿态已放低了很多。
他怕我听不懂他的用意，他干脆把问话变成了选择题。
“我是熟人介绍，是一位网上的朋友推荐我过来，我叫顾彩云。”我尽量有问有答，但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思路答题。
我心想，反正一会就要走了。没什么希望，那就如实交待，有话实说吧。
“网友？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没想到他对我的网友感兴趣。
他再次问，看我不作希望的表情，他脸上也有了放松的笑意。
我们现在更像是聊天。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好像是位大学生。”
他诧异地，分明很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问：“所以你听信网友的话，没有带简历表就出来试试？”
可能是觉得我感受到了他的别有用意，然后他又问：“能不能简单谈谈你的工作经历？或者你随便说点什么？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工作？”
他的语气转换，似乎刚进入正题。
这才是我认为的正常面试。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我能做什么呢？
我的简历？我能说什么呢？说我曾经是利天上市公司的职员，如今来到一家小小的网络公司，不知该面试什么？
除了一片模糊混沌的记忆，我一无所是。
昨晚刚看了一点网络课程，我竟然自不量力地来到了网络公司。
我想我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我逃到了这里，现在是饥不择食！
如果我不是无处可去，我大概还是想在家混着的。
好沉默的几分钟！
我突然发觉办公室的地毯上有一些碎纸屑，于是我说：“请领导相信我，我没有什么工作经历，但我现在对工作有很迫切的需要，公司有打扫卫生的活儿吗？我可以做清洁工。”
他听了更诧异了，然后笑着问我：“你口口声声的称呼我为领导，你以前在哪里工作？国企部门？你将自己定位这么低吗？”
“我，我没有……”
我一时语塞，我不想说出利天公司，这是我唯一的工作经历。
“我一直在家待业。我的定位是想从零开始！”
“你想怎样从零开始？”胡书问我。
我诚恳地解释：“我真的想要找一份工作，虽然我对云梯网络一窍不通，但我渴望成为其中一员。云梯高耸入云，我没有文化，没有资历，我愿意做清洁工，而且我会做得很好！”
“我能加班，我能让公司每天都保持最整洁的状态，我还可以不要工资……”
我一口气地说了很多理由，表现得需要这份工作比那些要养家糊口的保洁员更迫切！
胡书默默不语，然后他对我说：“我们大厦本身有物业清理，不需要保洁员。”
“但听说我公司的那位保洁员年纪大了，突然就辞职了，物业部正准备派新的人员接替。这样吧，在物业还没有派新人来之前，我们暂时试用你。”
我连连点头！
“四千元工资待遇，不包吃住，你觉得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
“试用期一个月，一个月后再看是否聘用。工作职责，负责整个公司的卫生清扫。还有，公司哪里需要你，你要随喊随到。”
“我没有任何要求。四千元？太多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谢谢领导！”
我站起来，连身鞠躬，一迭声地表达感谢。
没想到今天的面试这么顺利！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你去填一张个人情况表。从今天算起，算是你入职的第一天。”
一切简直是太顺利了！我还去27层干什么？不用了！
我跟在胡书的身后，转身走出会议室，将我带到一个很大的写字间。
胡书对一个女孩说：“林丹，这是新来的顾彩云，你为她办理下入职手续。她负责公司勤杂卫生。你这儿有什么杂活，忙不过来的，你都可以安排她。”
然后他又对我说：“这是公司行政部的林丹，你的工作对她负责。”
“好的，胡总。”那个叫林丹的女孩甜甜地应了他一声。
林丹热情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欢迎你加入云梯网络。”
胡总？我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胡书竟是云梯公司的老总。
“林丹，通知大家今天晚上召开网络维护招标项目失败总结会，与云唯网络公司的分析报告让大家提前深刻研究，订好加班餐！”
“好的！”
胡书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底下员工开始隐隐骚动，临近的人员开始窃窃私语。
“三千万的招标结果都出来了，咱们还加什么班！”
“与云唯公司较上劲，人家云唯的人哪有我们累！”
“加了几个月了，简直是要命了！”
嘀嘀咕咕后，有人在小声抱怨。
“有话在桌面上当面提，别背后议论！”
林丹侧目怒视他们。
他们立刻一片安静，敢怒而不敢言！
看来，林丹应该属于利天公司总办李进老大的角色！
李进给我了一张A4表格，填写内容制作得很是简单。
我还是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填写好个人信息登记表，很久不写字了，手生。
我找了个空座位，很快填写完交给林丹。
他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我不知道该如何放置自己。
“林主管，您好！请问我能坐在哪里？坐着还是站着？”我硬着头皮请示林丹。
“坐着干什么？凡是在云梯能坐着的人，都干不长久。你看看项目部，座位有一半都是空着的。你自己找点事做！”
刚才还笑语盈盈的林丹，此刻突然对我冷若冰霜。
我再仔细看向办公区，果然，有一片电脑格子间是空着的。
“我？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再次请示林丹。
“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吗？要眼睛里有活儿才行！”
“哦，好的，好的。”
我唯唯诺诺，赶紧避开办公区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不应该从今天就开始上班，至少应该从明天开始啊！
也许考虑一个晚上，一切都会改变！
但人生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此时，富成大夏的27层云唯公司，员工们正在喜气洋洋地收拾下班，为了庆祝招标成功，晚上大家聚餐庆祝。
“可惜不能与麦总碰杯！”几位美女们遗憾道。
“还碰杯呢！听说麦总滴酒不沾啊！连见个面都难！”
而麦田，正悄悄地独自驾车，行驶在开往老家的山路上。
他的父亲沈剑涛，正在刘芸租住的乡村房子里练习书法，笔酣墨饱，遒劲有力。
宣纸上，他留下的墨宝是一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他轻声念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沈剑涛没有想到，他多年不见的儿子沈逸唯正在离家不远的路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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