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拉回思绪，和老万阿雅约好明天聚会的时间。
第二天傍晚，四个人聚在了方庄一家地道的火锅老店。
在来的路上，小曼一直在回忆小林的样子，那时的小林很瘦，经常穿着一双超大皮靴，脸上总有北京人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小曼特意在网上找过小林的歌，唱的不再是那时在大杂院嚎破嗓子的摇滚，都是舒缓的民谣，很动人，也有些沧桑。
刚进火锅店，小曼远远看见小林，还是那么瘦，头发留到肩处，一撮小胡子，艺术范十足。
她有些莫名的悲伤，觉得小林的眼睛不再是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清澈，看得出来，这些年经历不少……
小曼掩饰了一下情绪过去坐下笑着问：“嗨，许久不见了，听说出名啦？”
他有些尴尬，一笑说：“穷唱歌的，也就圈子里的人熟悉。”
他明显不愿意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老张呢？”
“去深圳出差，回不来。”小曼一边说一边挪到阿雅身边，把头靠在她肚子上问“宝宝能吃火锅吗？”小曼想，这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必须征询她的意见。
阿雅说：“我就想吃辣的。”
酸儿辣女，小曼更加肯定这是个女孩。
小林笑吟吟的看着她说：“听说你当妈妈了。”
小曼呵呵一声，想了想那个已经在学步车里满地跑的胖小子说：“是啊，时间过得快吧，我都升级当妈了。”
他又笑说：“老张乐坏了吧？”
小曼看了看小林还是很消瘦的面颊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他：“你有老婆没有？”
他似惊了一下，低了一下头“没有，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结婚，就不霍霍别人了。”
老万旁边插了一句：“你是眼光高呀！你那圈子可是美女如云。”
小林连忙摆手：“不好找，这些年飞来飞去忙演出也顾不上，后来觉得结婚干吗？和我东跑西颠的，太遭罪了。”
众人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酸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火锅里红色的汤汁滚来滚去，肉菜上下翻滚着，感觉有些燥热。
老万酒意上头，和小林频频干杯，小林来者不惧，两个大老爷们，酒后终于有了些当年的影子，开始胡吹乱侃，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激昂......
小曼和阿雅看着他们，好似看见时光交错间的两个影子来回奔跑……
当年的那些梦想就像一个彩色的雾，即使多姿多彩，依然要经历风雨，那些风雨会让你学会抵御与保护自己，那些自然而然学会的本事一定会刻在脸上，刻在心里，无法驱赶，让人悲伤。
这世界有多少不易都在酒里，干了，也许就烟消云散了吧。
从火锅店里出来，老万和小雅走了，小曼把小林扶上车，送他回去。“没事吧？喝那么多干嘛？”小曼看看他。
小林并没有醉，他是有酒量的，一路上默不作声，没了酒桌上的混闹。
小曼一路开着车看着前面，依然感受到他的情绪不是很好，想起他在工美时那张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脸有些难受，那些样子不会再有了。
到他父母家楼下时，小曼说“你自己能上去吗？”
小林突然说：“有件事搁在心里很多年了，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小曼诧异的看他，说醉话？不太像，有些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转过身看着别处，想着怎么打断他。
他继续道：“你知道当年小溪为什么失踪吗？”小曼徒然回过头看他，两眼注视着他，这些年她心底的疑惑他是知道的......
小林指了指一处树墙前的长椅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小曼木然的走过去坐下，等着他下面的话。
长椅前有很多透过树梢形成的光斑，小曼想起有天晚上和小溪在工美小树林聊天，那晚的月光也如今天一般清澈，只是，月光如水，逝水流年，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小林说：“你记得老杨有次接了一个大设计活儿，我们都去四下设计公司帮他画图吗？”
小曼看着他，眯起眼说“记得，在公司熬了好几宿。”
他转过头看着前方，“快完成那晚，你们累的不行去会议室睡觉......”
小曼想起那几晚大家都是男女不分的睡在大会议桌上，枕着一摞设计图纸，可能太累，睡的很香。
他接着点了根烟，狠吸了一口继续说“我那晚半夜去厕所，路过设计部，灯没关，看见......”
他停了下来，看着小曼，似在犹豫是不是往下说。小曼盯着他，像盯着一口即将要挖出水的井，不眨一下眼。
他低下头说“你别这样看我。”小曼不出声，等着他的下文。
他有些嘶哑，艰难道：“我看见老杨和小溪在，他们在……”他别过头，越说声音越小。
小曼感觉自己瞳孔在收缩，想起那晚老杨陪甲方喝酒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都不知道，早上看见他时还是一身酒气。
“在……什么？”小曼眼睛像要裂开一样瞪着他。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小林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小曼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陡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回校后小溪一直躲着她，没几天就失踪了，老杨疯一样的找她，然后也消失了。
“老杨是不是用强了？”过了很久，小曼问了一句，声音哽的像有把刀插在在嗓子里，有血渗出。
小林用几乎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她是愿意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小曼不能相信，她知道小溪心里有个人，怎么会......
她突然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小林都有些怕了，小曼终于明白了那年在上海，小溪为什么见到她就躲。
“小溪是说过她不想等那人了，但也绝不会同老杨……这不可能，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小曼胡乱猜测着，嘟嘟索索的站起来，摸索身上半天。
小林递给她一根烟，她深吸了一口，被呛得睁不开眼，烟雾弥漫在夜里，什么都是模糊的，她只能清晰的看见小溪的脸。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如果是愿意的，为什么要逃，她是想逃开谁？是那人？是我？是老杨？还是她自己……”此时，她的脑子如要爆炸一般，这些年，那些疑惑，如闪电般击打着她的神经。
小曼起身快步走回车子，拉门的一霎那，小林追上来拦住她。
他抓着她的胳膊说：“老杨是真的爱小溪，可是他知道小溪心里有人……”他欲言又止。
隔了一会儿，他又喃喃继续说："他找她很久找不到，老杨对小溪是真的......”
他那些急于替老杨辩解的话让小曼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小曼的手颤抖地拧紧：“你为什么不管？”
小林颓然松开手，蹲了下去。
小曼终于平静了一些，哑着嗓子说“小溪太可怜了......”然后，拉开车门上去，发动了车子。
他突然敲了一下车窗，小曼看着他，并没有打开窗子，他弯下腰，脸对着她说了一句话，那个口型是，“你.....要....幸.....福......”小曼的泪又拥了上来，看了看他那瘦削，有些苍白的脸，再无当年的稚嫩阳光，终于闭上眼，点点头。
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成熟是有代价的，是无可奈何的，也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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