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松叫道:“方腊必在前方,勿得走脱!”
韩世忠听了,引着兵士,挺身仗戈直前,深入洞穴来寻方腊,冲入南国宫殿,见一人身穿龙袍,拥妇人吃酒,便知是方腊。
方腊见韩世忠乃宋军衣着,持械入来,急起身叫道:“快来护驾?”却无人回应,便绰起更国宝剑,来劈韩世忠。韩世忠用戈一拨,打落更国剑,抬脚将其踢翻,手下军士一拥上前,将方腊五花大绑起来。韩世忠下令搜索宫中方腊余党,便搜出了方麾、方肥、方朋、汪老佛等三十余个文官。鲁智深、武松已经得胜,擒住了十几个伪将,来与韩世忠会合,共计擒获五十二人,把方腊众人押出洞外。
韩世忠方走出洞口,却被一队宋兵截住。领头一将,鲜衣怒马,大叫道:“且把方腊留下。”韩世忠看时,却是前军统领辛兴宗。辛兴宗乃湟州知州辛叔献之子,在家排行第二,大哥辛企宗、三弟辛永宗、四弟辛道宗,兄弟四人,只有兴宗最为龌龊。
鲁智深恚怒,大喝道:“洒家不留,你能怎地?”
辛兴宗把手一招,只见两旁弓箭手开弓向前,且笑道:“方腊不与我,休得活命!”
武松气的怒目向前,就要发作。韩世忠伸手拦住道:“方腊是我所擒,他又是童宣抚心腹人,争执不得,把人与他就是。”推方腊到辛兴宗马前,辛兴宗让人把方腊带过。前军正因方腊计较,却疏忽方七佛力如熊虎,两臂较劲,绑绳尽断,夺看守者佩刀,砍杀七八人,把吕师囊等人救了,都向树林密处隐去。待宋军小卒发现,报至军前,清点人数,已剩三十九人,逃了十三人,再追已是不及。辛兴宗押着南国君臣,充当自己功劳,收兵而去。韩世忠带着人马出了山谷,与鲁智深、武松作别回营,心知辛兴宗乃童贯心腹,只得忍气吞声。童贯收押方腊三十九人,与辛兴宗记了首功,命大军到方腊宫中搬运财宝,大军休整三日,再攻打处州。三日后,童贯传令数路大军同时进取处州,剿灭余下叛党,杀贼一人赏绢七匹。宋江仍为前部先锋,不日领军陈兵处州西城外。
处州方军守将,乃是怀化大将军,姓洪名再。此人虽色厉内荏,但弓马娴熟,原是林冲发配时,在柴进庄上打翻的洪教头,后来听闻方腊僣号,便到江南投了方腊,又将徒弟耿炜招来。近日方腊被擒,方七佛众人计议无处可去,只有洪再把守处州,兵精将勇,就来投奔,共守处州。
方七佛既到处州,便为主将。吕师囊对其说道:“宋军前锋初来乍到,兵员不足,立足不稳,我愿率劲旅破其锐气,大王意下如何?”
方七佛说道:“正合我意,就与你兵士两千出城攻杀。”吕师囊与部下太宰吕助,领兵两千出城列阵。两军对圆。
宋江在门旗下举目观看,问道:“此是何人?”
吴用说道:“看那认军旗上绣有‘吕’字,南军将帅中,擅用蛇矛者,唯是吕师囊,曾是台州仙居十四都吕高田村人,仗义疏财,救人所急,可比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人称‘吕信陵’。方腊造.反,吕师囊就在仙居县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引民众响应方腊,攻下白塔寨并仙居县,杀巡检邹进及县尉徐默成。归附方腊之后,官封枢密使,首战便斩杀两浙都监蔡遵,近日又被封为讨北元帅。”林冲见吕师囊也使得蛇矛,骑马出阵。
吕师囊麾下统制潘文得、卓万里飞马出战。宋军关胜、秦明要去相迎。
卢俊义说道:“你等且不要去,林冲是我师弟,同师学的本事,几个蟊贼奈何不得。”只见林冲催马过去,潘、卓二人围住林冲厮杀,片刻便招架不住,勉强应付。
吕师囊道:“这使蛇矛的必是林冲,非二人可敌,谁去相助?”
沈刚、沈泽、范畴、和潼,四人齐出,各舞兵器来战林冲。林冲越战越勇,连着两矛刺死和潼、范畴,那四个心中惊惧。不一时,林冲两矛又戳死潘文得、卓万里,剩下那两人吓得魂飞天外,拨马回阵。
吕师囊见部下统制死的死、伤的伤,怒火中烧,挺起蛇矛,打马来战林冲。林冲银盔银甲,白袍白马,使条蛇矛;吕师囊铁盔铁甲,皂袍黑马,使条蛇矛。
两军鼓声擂起,二人杀到一处,阵前两条蛇矛乱舞,二人战了五十合,不分输赢,两军都看得呆了。
宋江夸赞道:“好个吕信陵,能与林教头斗过五十回合,且不露破绽,恐无几人。”
洪再立在城头,看见林冲骂道:“当年那一棒之仇,尚且没报,这厮却追到这里,岂不是自投地狱。”下令大开城门,放下吊桥,提着六十斤长杆槌枪,骑匹瓜黄马,领军出城杀林冲。
林、吕二人厮杀八十合,洪再飞马而来,叫道:“吕帅回阵,看我杀他。”吕师囊回马,林冲也不追赶,立马看着来人,却是面熟。
洪再把马带住道:“林冲,认得我否?”
林冲说道:“来将通名报姓,功劳簿上记你首级。”
洪再用锤一指,骂道:“鼓不敲不破,话不说不明。匹夫,当年在柴进庄上,吃你一棒打翻,颜面尽失,今日与你誓不两立。”
林冲猛可里想起,说道:“汝是洪教头。”
洪再道:“算你有眼,吃我一锤。”跑马举锤砸下,林冲挺矛应战,两人杀在一处。
宋江看了说道:“林冲已连胜两阵,谁去再战?”话音未了,关胜、秦明、呼延灼飞马齐出。
秦明大叫道:“林教头回阵,看我擒他。”纵马而来,举狼牙棒照头顶飞下,洪再横锤抵挡,林冲退回本阵。关胜、呼延灼也来夹攻洪再,洪再见事不妙,拨马回阵。宋江一见,手挥令旗,全军裹杀过去,洪再、吕师囊败进城里,拽起吊桥,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宋军追至城边,洪再徒弟耿炜在城上命军士放起箭来,宋江兵马急退时,邹渊、汤隆、李立和女将孙二娘被乱箭射死,众人急忙上前抢回尸骸,大军后退十五里,安营扎寨。宋江把四人尸体棺木盛敛。
戴宗来报:“童宣抚和谭制使率领各路大军而来,离此不过十里。”宋江与众将迎接不提。
却说童贯引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在路上与谭稹闲话道:“方腊那厮,年近五十,文不压众,武不惊人,揭竿而起,一呼赢粮景从,连兵百万,席卷江南,是何故也?”
谭稹说道:“方贼久居江南,深知百姓民心,更以妖言惑众,黎民不知受其胁迫,而酿今日之祸。”
童贯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腊起事乃受东南花石之扰,百姓生于水火之中,才有隙可乘,再加此地谣言四起,说什么‘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那十千,是万也;头加一点,乃方字也。冬尽,乃腊也;称尊者,南面为君也。正应方腊称帝。方腊又以唐朝陈硕真在此地反唐,更加自信过人,以至造成今日兵燹之灾。”
谭稹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当年宋江作乱时,也有谣言四句说:‘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家字下面换做木,乃宋字。水工是江字,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人并马而行,齐声大笑。
童贯来到,宋江和众将出迎施礼道:“我等恭迎宣抚大人远来。”
童贯下马说道:“义士免礼,战况如何?”
宋江说道:“末将与贼交锋一仗,虽然林冲斩其贼首六人,我部也折损了四将。”说着泪如雨下。
童贯说道:“多闻南征以来,义士兄弟多有伤亡,本将甚为难过,待功成回京之日,某定禀奏天子,为尔等加官进爵,先锋请节哀顺变。”宋江谢过,请童贯进营,童贯进营赏赐给林冲四十二匹绢帛,林冲把绢帛与众兄弟分了,自己不留一匹。
童贯与宋江少叙片刻,时迁急走来报:“处州四门外三里处,各建一座大营,以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守护处州,每门有五千人马。东门挂起青龙旗,由洪再把守;南门挂起朱雀旗,由方杰把守;西门挂起白虎旗,由夔善初把守;北门挂起玄武旗,由吕师囊把守。方七佛、杨八桶总领中军四万人马,坐镇处州。”
童贯即刻传令分兵攻打四门:王禀、王涣一万军攻打东门;杨惟忠、杨可世一万军攻打南门;折可存、辛兴宗一万军攻打西门;刘镇、何灌一万军攻打北门。刘延庆、郭仲荀、姚平仲、张思正各领一万军为后继。洪再、夔善初、方杰、吕师囊兵败如山,死伤无数,退回城里。
两军鏖战,城下尸骸堆积如山,宋军放火烧门,南军则城中聚木,置于里城门,也放起火来,城门虽然烧毁,却为火海所吞,宋军不得入城,至晚两下罢兵,各自修整。中夕,雨下倾盆,城门火灭。
次日辰时,宋军再次攻城,处州城上射火矢如雨,宋军以云梯搭上城头,登城砍杀,城下大门洞开,宋军冲进城里,守城方七佛将帅,把兵士聚拢一处,杀出北门。童贯进城,遣将追赶。
却说方七佛主中军,吕师囊、仇道人、霍成富在前开路,其余将佐殿后。刘镇、何灌前来阻挡,吕师囊挺丈八蛇矛,跃马大战二将三五合,霍成富前来助战,杀退刘、何俩人,大军奔走十余里,后军被官兵追及,赶杀甚多。
方七佛大怒,命吕师囊等人继续前行,自提槊回马,直到后军,见两军混战,一声大吼,惊退官兵,与方胆、方胞、洪再殿后三千人马布成阵势。王涣、刘镇、杨惟忠、辛兴宗等将也列开人马,当中大纛旗下簇拥着童贯,金甲红袍,骑着五花马,腰下悬着剑。
方七佛出马阵前,瞋目骂道:“你等滥官污吏,可识得我方七佛否?不怕死么?”
童贯谩骂道:“狂贼,面虽狠汉,实则心如妇女,活捉汝时,可磔万段,复得噬人乎?”
方七佛厉声大喝道:“虫豸阉宦,敢与我厮杀么?”乃跃马前搏,本军大噪。童贯则令辛兴宗出马对战,辛兴宗心知方七佛勇悍,碍于军令,打马抡刀,逞强交战,斗五六合,只能躲闪格挡。
杨惟忠惊道:“方七佛这厮如此厉害,若非亲眼见到,怎敢相信?”便叫裨将王渊、刘光弼、黄迪夹攻;王涣又令马公直、赵明、赵许相助,仍战不胜方七佛。
童贯捻须说道:“此人神将也!若能招抚,北伐辽国,燕云唾手可得。”话音刚落,刘光世、郭仲荀、杨沂中三将,捻戟、横斧、挥刀,奔马齐出,围战方七佛。方七佛力斗众将,猛然间大喝一声,横槊挥处,伤王渊、刘光弼、辛兴宗落马,金槊刺死马公直,宝剑劈杀赵许。
方胆、方胞见方七佛斩二伤三,相视笑道:“吾兄之勇,冠绝古今。”兄弟二人各舞军器,飞马助战,方胆擎方天戟抵住刘光世,方胞用大杆刀抵住杨沂中。郭仲荀、赵明、黄迪被方七佛杀退。方七佛欲向前追赶,童贯已挥大军上来,方七佛不敢恋战,命弓手射住官兵,率军急退。
方七佛等人奔出几十里,会合吕师囊等人,只有两万败兵跟随。洪再说道:“最后一州已经失守,我等合兵一处,甚是惹眼,宋兵追来恐全军覆灭,不如暂且分兵,各自攻打州县,使宋军首尾难顾,方能东山再起。”
杨八桶对方七佛说道:“洪将军所言有理,不如在此各奔他路,日后壮大人马再会。”
方七佛说道:“我等分兵,人单势孤,倘若宋军一一击破,又当如何?”
吕师囊说道:“宋军多是西北人士,不知东南地理,我等不必正面抵挡,只要游击疲敌,数月之后,宋军士气必然衰弱,不攻自破。”
方七佛说道:“圣公被擒,永乐当由我作主,今日分兵各自小心,此时非是退敌,而是疲敌。”杨八桶、吕师囊、霍成富、裘日新、夔善初等十余人,各自带了副将,分一千人马,与方七佛告辞而去,各奔东西。童贯得知方七佛分兵,遂将兵马分为几路,穷追杀戮。
童贯回到州廨,与谭稹道:“既然处州各县已尽数平定,且江南大势已定,童某不日就要押赴方腊,北上回京复命,谭将军可留下剿贼。”
谭稹道:“两浙路本是末将分内之事,多蒙童宣抚相助戡平战乱,大人即要回京,我便命人多造木笼囚车,关押方腊党众。”
童贯说道:“这样再好不过。”随后谭稹命人打造木笼囚车,童贯、谭稹两人又与众将置酒宴乐。
几日后囚车造好,童贯把方腊一干人等装进囚车,大锁锁了,又将一切事宜交付谭稹,并留下各路军马继续荡寇,自领一队人马押解方腊回京。
不说方七佛等人转战南北,先说洪再并徒弟耿炜与方七佛分兵之后,领人马逃向处州辖下的松阳县。王禀、王涣奉命追杀洪再,洪再刚至松阳,王禀前锋宋江也到,洪再严防死守,高挂免战,花荣将免战牌一箭射落,洪再听闻,上城手拄跺口大骂。
柴进骑马出阵,向城上喊道:“洪教头,柴进在此,犹做困兽之斗,还不下城归降?”
洪再往下看了一看,拱手道:“柴大官人,洪某在此有礼,当年多蒙收留,实感于心,不敢忘怀,今日乃是两国交兵,洪某身为南国将官,不敢有负方圣公知遇之恩,怎可因私废公,大官人夺城便来,不然且回。”
耿炜说道:“师父,虽然你我曾受他恩惠,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鼎镬,我为牛羊。不如射杀此人,以怖敌军。”说罢绰起弓箭就射柴进,洪再想阻,箭已射出。花荣看见急射一箭,截住耿炜那枝箭,两箭相撞落地,柴进吃了一惊,走马回阵。耿炜见射不到柴进,心有不甘,跑下城来,开关落锁,骑马引军出城,高声叫阵,洪再立在城上观阵。
宋军孙立骑乌骓马,挺枪来战,耿炜身后一将跑马舞刀战孙立,这人却是松阳县守将,名唤鱼归江,使口长刀,暗藏一袋黄沙,每战交锋,遇弱就用刀劈,遇强则扬黄沙迷人眼目,再用刀砍,阴毒之极。孙立、鱼归江两人交战十余合,鱼归江力不能挡,偷着抓出一把黄沙,照着孙立眼前洒开,孙立不防,迷了双眼。
宋江大叫:“谁去救孙立?”孙立的亲弟,孙新夫妻出马去救。
鱼归江举刀要劈孙立,花荣一箭射去,鱼归江闪身躲过,孙新马跑而来,一铁鞭打在鱼归江的肩头,打的甲叶零落,鱼归江大叫一声,落下马去,起身欲走,被女将顾大嫂赶上一步,朴刀照头就砍,鱼归江哑口无言,死尸倒地。
孙新、顾大嫂护着孙立而回。耿炜亲自出战,武松单臂提刀迎住,耿炜看了骂道:“鸟行者不去讨饭,却来送死。”
武松骂道:“贼子有眼无珠,不认得老爷打虎武松。”耿炜使两条四棱铁锏,纵马来战武松,一个马上,一个马下,方斗几合,南军大呼松阳县东城、西城被宋兵攻破。却是王禀、王涣趁着宋江在城北厮杀,东城、西城防守甚弱,群起而攻之,宋军杀进城里,因此松阳县里大乱,自顾不暇。
耿炜听了,心中着慌,撇了武松,直奔城里便去,李逵大步赶去,挡在马前,左手一斧拍在马头,那马倒地。
耿炜跌下鞍桥,李逵右手举斧便剁,城上洪再一箭正中李逵右臂,李逵大叫一声,一把拔下羽箭,撇在一边,耿炜得空,带兵跑回城里,闭了城门。城里已经被宋军攻破半边,洪再便下城杀敌。宋江也传令攻城,鲁智深当先跑到城下,抡起禅杖打碎城门,杀散守门小卒,卢俊义领队入城,三面合围洪再。
此时已是五月初,王禀、王涣、宋江.三路人马攻进松阳县,洪再与徒弟耿炜领军对抗,被三路人马围困,不能脱身,洪再在前,耿炜在后,要硬闯出松阳县西门,因为遂昌县在松阳县的西北,洪再想去往遂昌,被从西门攻入的王涣截住,两人挥兵大战,洪再、王涣双举兵器杀在一处。
洪再、王涣二人斗了三十合,王涣气力不支,洪再亦无心恋战,一心只想出城,回头却不见了徒弟耿炜,原来耿炜在二人厮杀时,要来相助师父洪再,却被“独角龙”邹润跑来用挠钩搭住,拖下马鞍,乱刀砍死,为叔叔“出林龙”邹渊报了仇。
洪再勒马回头去找徒弟,哪知又遇见“豹子头”林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柄长锤,一条蛇矛斗在一起,林冲只觉当年打翻洪再,心中有愧,厮杀时只使了五分本事,洪再却也见不到半分便宜。林冲身后梁山数员大将赶来,洪再寡不敌众,弃了林冲就走。
卢俊义叫道:“莫要走了这厮!”李应见了,觑得洪再后心,掷出飞刀,洪再不防,被一刀飞中,鲜血迸流,大叫一声,杀条血路而逃。
少时城里战事平息,众人无话,城中会餐不提。
夜半,鲁智深、武松和步军众将商议,未能禀报宋江,便去打那遂昌县。鲁智深和众将引步军走到天明,离着遂昌约有三十里时,遇缪春四弟缪冬,押运粮草,鲁智深一战大破其众,杀缪冬。
天明时,宋江得知步军擅自去打遂昌,恐怕有失,率领大军追来,知鲁智深、武松已经得胜,喜怒参半,本想责罚。
吴用劝道:“法不责众,而且战胜,不赏却罚,岂不让众将寒心。”
宋江对众人令道:“功过相抵,再违军令,依法惩处。”然后进军遂昌。
途中忽有军士来报:“徐宁回军。”宋江接着徐宁,动问受伤之事。
徐宁道:“那日在秀州城外被方贼槊枪震伤脏腑,险些丧命,却得城中一位唤做‘赛扁鹊’神医所救,每日用药,将养痊愈,思起兄长征战,缺我不得,故而来寻。”徐宁又与众兄弟见过,皆欢喜不尽,同往遂昌。
话分两头。项德自从败出婺州,回至家乡武义县,领众占据城隍庙与方军周旋,召集军士千人。自二月讫五月,东抗江蔡,西拒董奉,北捍王国,大小百余战,出则居选锋之先,入则殿后,前后俘馘不可胜计。贼目为“项鹞子”,闻其钲则相率遁去。
王国前日与项德大战,伤兵损将,整军又来挑战。小校来报项德道:“王国统军而来,欲报前日之仇。”
项德说道:“抬我戟来。”自己又牵过乌龙马,背了马鞍,扣了三条肚带,盔甲披挂整齐,腰下悬着斩龙剑,两个小军抬来一百二十斤飞龙画戟。
项德单手提过,喝一声道:“无伤儿郎随我出战。”众军持戈提刀,随项德冲出城隍庙,列成阵势。
王国看见项德,厉声道:“两军厮杀,未见输赢,今日只你我二人比个高低,可有胆量?”
项德骂道:“屡败贼子,如此狂妄。”挥动画戟,来战王国,王国使铜棍相迎,二人骑马大战一场,二十余合未分高下。两军鼓声震天,军士刮目相看。
项德突然道:“你我且住,吃过午食再战。”王国兵马亦枵腹,当下罢战,两军各自造饭,都已吃饱。
项德与偏将吩咐道:“你领三十人绕到王国军后,把旗摇起,擂鼓大呼,其余不必多问,王国必败。”那将领兵去了。
项德、王国又来阵前比试,正在杀的难分难解,贼军后队突然乱窜起来。王国与项德厮杀,心中惊慌,被项德一戟刺在小腿,血流如注,王国虚打一棍,提马就走。
项德一举长戟叫道:“王国败了,跟我追杀。”引兵追杀王国军二十里,收兵而回。
王国把军收住,裹了腿伤,问小卒道:“何事后队惊慌?不战自乱?”小卒答道:“刚才看到官军旌旗,想是童贯大军杀来,所以恐惧自乱。”
王国怒道:“那阉人正在征战处州,怎能到此,定是项德使的诡计。”乃把扰乱军心之人,军前斩首,以儆效尤。
王国暗想道:“项德欺我无谋,不如将精锐聚集,引项德到黄姑岭下,他若肯来,插翅难飞。”然后写了一封书信,叫人去交与项德,又密约江蔡、董奉至黄姑岭。
此时项德要光复永.康等县,又闻朝廷兵马到来,想率众会合官军,却见王国战书,言语颇为激烈,项德忍不住怒火,中了激将之法。次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饭食,项德率领全军至黄姑岭下,与王国决战。王国早在岭下列阵等待,项德也把兵马摆开。项德、王国两人言语不和,带兵互相冲杀数十合,黄姑岭下血流漂橹。
项德正与贼兵交战,忽然两路人马杀来,却是江蔡、董奉与王国相谋,将兵马埋伏岭边,趁官军势疲杀出。项德指挥军兵,挺戟去迎,当先董奉捻矛刺来,项德躲开矛,一戟斫董奉落马身死。
江蔡、王国同来夹攻项德,三匹马转灯般相斗,项德挥戟刺王国臂上,江蔡一斧劈中项德胸前,项德大叫一声,握戟直搠入江蔡心窝,江蔡忍痛弃斧,双手抓住戟杆不放,项德撤不回画戟,王国一棍盖顶,把项德打死马下,江蔡亦坠马死。项德麾下被屠殆尽。
黄姑岭战后,乡人得知项德战死黄姑岭,寻其尸体,用棺木安葬,举哀发丧,哭声震动山谷,使丹青高手画其图像,年年祭祀不提。
再表宋江攻打遂昌县,兵临城下,李逵大步跑出阵,把缪冬的首级扔上城头,城上放箭来射,李逵两把板斧拨打羽箭,项充、李衮两人举着蛮牌救护李逵回去了。城上军卒把缪冬首级送到县衙,缪夏、缪秋看了大哭。
缪夏哭道:“我缪家兄弟四人,如今大哥四弟都死在梁山草寇之手,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遂昌县中有一员主将,名唤史武恭,正在而立之年,河北东路德州安德县怀仁镇人氏,其母梦破军星投胎,而生此人。曾入仕契丹,官至中京巡逻使,因得罪北院大王,夺职回乡。至闻方腊作乱,旬日造一杆“金龙定国刀”,千里投奔献纳,方腊见其武艺出众、威风凛凛,官拜冠军大将军。其人擅用方天画戟,箭法超群,坐骑宝马。因力大使戟,可比东周南宫长万,方腊御赐绰号“铁戟长万”。
史武恭那戟乃是天降陨石铁打造,重七十二斤,无坚不摧;史武恭二十岁时曾游并州五原,夜宿迥野破庙,那庙年久失修,不知供奉何神?夜半雷击庙门石柱,石柱破损,露出那枝铁戟,宛然如新,史武恭遂得之,见戟杆上镌有篆文“汉温侯”三字,知是前朝利刃,爱如至宝,方知庙神乃吕布也。坐骑亦是匹宝马,蹄至背高八尺,头至尾长丈二,浑身雪白,无半根杂毛,四蹄如牛羊有距,能日行千里,名为骕骦。
当下史武恭与缪家兄弟说道:“你家哥哥前番也射死过梁山头领,却是不亏,只我仇恨积怒难消,今日来的正好。”说罢,一掌打在桌子上,桌子四分五裂,碎做一堆。
缪秋怒道:“我这就出城拿他几人,杀剐了祭奠大哥、四弟。”缪秋转身离去,提枪上马,史武恭、缪夏追出县衙。
史武恭叫道:“三将军,不可莽撞。”缪秋已领两千兵出城,史武恭、缪夏也忙出城对敌。两下人马城边摆开,缪秋看着对面认军旗下有一黑矮之人骑匹白马,心知是宋江,便催马摇枪去杀。
宋军里徐宁久不临阵,心头焦躁,骑匹白马,披雁翎甲,手使钩镰枪抵住交锋。缪秋、徐宁两人战数合,缪秋枪刺徐宁心窝,徐宁急闪身让过枪,一钩镰枪啄中缪秋脖项上,落马而死。
史武恭、缪夏两人出城,见这一幕,缪夏大怒,举枪来战徐宁,宋军里一将早已飞马赶到,换徐宁回阵,正是“霹雳火”秦明,举狼牙棒当头就打,缪夏横枪来挡狼牙棒,斗无三合,被秦明杀的两臂无力,面红气喘。
史武恭看见,骑匹距趾骕骦马,使一枝方天画杆戟,替回缪夏。但见史武恭怎生打扮?却是:
头戴白金凤翅红缨盔,身擐宝相鎏银铁札甲。鞍旁雕弓虎筋弦,手横陨铁温侯戟。史二郎威武世无双,胯下马咆哮如駮兽。
秦明见缪夏要走,举狼牙棒当头打下,正危急之时,被史武恭的戟拨开,二人斗二十合,秦明落于下风。
宋江看了问道:“有谁识得此人?”
卢俊义说道:“此人卢某认得,早年曾有一面之缘,乃是史文恭之弟史武恭,全学其兄武艺,一枝戟使得出神入化,不知怎的来到南国?”
杨志叫道:“反贼,赢得我杨家枪么?”挺枪跃马直冲过去。
此时秦明力怯,被史武恭用戟镦敲中右臂,拖了狼牙棒,伏鞍而走。史武恭纵神驹追来,赶到秦明身后,举戟望后心便搠。杨志也到,迎面一枪,史武恭用戟使了一势“拨云见天”,荡开长枪。
杨志举枪再刺,史武恭弃了秦明,便战杨志,二人斗二十合,杨志败走,史武恭依旧来追,杨志却使回马枪,史武恭用戟只一拨,那杆枪险些撇了手,杨志惊慌,败走本阵。
史武恭正追杨志,韩滔、彭玘两人飞马而来,一条枣木槊,一口三尖刀,两面夹攻。兵器相交时,史武恭忽地勒转马头,三匹马并排厮杀,史武恭左右交战,戟如游龙,片刻之间,杀的韩、彭盔歪甲斜。
扈三娘掣出双刀,骤马出阵,叫一声:“这厮看刀。”对面史武恭来迎,与扈三娘厮杀起来。韩滔、彭玘借机回阵。两员将斗不到二十合,扈三娘依旧败归。
石秀、陈达、杨春三人拍马齐出,各舞军器,迎战史武恭。史武恭仗着武艺气力,斗三将到分际处,卖个破绽,让过石秀那条铁棍,一戟搠石秀心坎里,落马而死。陈达、杨春大惊,枪刀齐下,史武恭左手用戟拨开两般军器,空出右手来,只一拳绝力无双,打在杨春面门上,碎如齑粉,绝气身亡。
陈达把点钢枪去攮搠史武恭心窝,史武恭使画戟横隔,那枪尖正戳进月牙刃方孔内,史武恭手上加力拧戟,咬住枪一扽,陈达兵器脱手落地,回马便走。史武恭也不追赶,将画戟插在地上,弯起虎筋弓,搭上雕翎箭,弓开满月,箭去流星,把陈达兜鍪射个对穿,亦死于马下。
林冲愤怒,催马挺矛直奔史武恭,两个杀在一起,三十合上,林冲堪堪不敌。史武恭见林冲身后呼延灼等人赶来,虚晃一戟,拨马跳出圈外,林冲来追。史武恭在得胜钩上挂住画戟,拽出弓箭,猛回身射出连珠箭,射中林冲臂膀,宋江挥军杀过去,两军大战一回,战后宋军收了石秀三人尸首,缪夏也寻得三弟尸体回去。
史武恭回城,对缪夏说道:“你家四兄弟,已死三人,我兄史文恭也死在梁山之手,史某明日阵前还要取胜,一雪往日之仇。”
缪夏问道:“史将军有何良策?”
史武恭说道:“明日你去阵前交战,我用暗箭射之,必能得志。”
再说当天夜晚,宋江、吴用在帐中对弈,棋成“猛虎奔林图”。宋江愁道:“今日交战,有目共睹,史武恭武艺不下于其兄史文恭,一阵连胜我数员大将,真是勍敌。”
吴用说道:“此人武艺高强,白日里诸将车轮战,方能胜他,遂昌难取。”宋江沉吟不语。
次日,两军再次摆阵,缪夏搦战,史武恭暗藏本队里。宋江阵里郝思文出杀,两马盘旋军前,郝思文转马之时,把后心露在史武恭的眼里。史武恭挽弓搭箭,觑的亲切,一箭射去,正中郝思文后心,郝思文抱鞍败逃,宣赞早已出阵来救,挡住缪夏一条枪。关胜接住郝思文回阵,因有护心镜遮挡,未有大损,拔下箭镞,用药敷好调养。
卢俊义怒气上来,催马出阵,高声喊道:“史武恭,你兄是我所擒,若想报仇,卢某在此,何不现身一战?”
史武恭见卢俊义出马,便在队里骑马提戟而出,高声大骂:“你这厮好生卑鄙,我兄史文恭与你有同袍之义,你却将他擒杀,今日就用你性命,祭奠我哥哥在天之灵。”
卢俊义说道:“史文恭心术不正,射杀晁天王,卢某为民除害,尔等不分皂白,我不怪尔等,早来献城,封官有赏。”
史武恭骂道:“我兄史文恭枪戟无对,从来不屑暗箭伤人,如何不疑你自家兄弟嫁祸我兄?今日胆敢犯我,叫你做鬼!”
史武恭、卢俊义话不投机,就厮杀一处。那边宣赞、缪夏杀了二十合,宣赞不敌缪夏铁枪,遮拦架隔,手忙脚乱,关胜来换宣赞,宣赞退回。
缪夏看见关胜前来,摘弓取箭来射关胜,关胜用青龙刀一挡,把箭镝拨落在地,举刀来砍缪夏。缪夏死命抵挡,战不及十合,亡命而逃,关胜不追。缪夏退回本阵,观看卢、史二人交战。
卢俊义、史武恭恶战一百余合,势均力敌,未分输赢,缪夏令马前卒鸣金收兵,卢、史二将各自跋马撤回。
史武恭回城问缪夏道:“我正欲取卢俊义那厮首级,为何鸣金收兵?”
缪夏说道:“宋江人多势众,久战你我必然失利,不如固守此县,等待援军。”
史武恭说道:“如今南国城破将亡,何来援兵?如固守此城,你我只是瓮中之鳖,不如与宋江决一死战,趁其主力未至,尚可报你我之仇。”午饭吃过,史武恭再次领队出城,宋军对面相望。
史武恭单骑来到军前,横戟大骂:“尔等缺肝无心,蛇鼠败类,皆以禽兽为绰号,却禽兽不如,有何德能,自称英雄?卢俊义快来送死?”
卢俊义将要出战,身后徐宁拧钩镰枪飞马向前,史武恭便来交战,厮杀不及二十合,徐宁抵不住,倒拖镰枪,伏鞍败回。
裴宣、杨林飞马抢出,双战史武恭,史武恭见来了两人,挺戟去杀,厮杀十五合,杨林、裴宣双双败北。
史武恭见两人败了,把戟戳住,用箭去射。
花荣等人大叫道:“小心暗箭!”裴宣、杨林伏鞍去躲,稍迟一些,那枝箭正射在裴宣的琵琶骨上,亏有铁甲护体,才不至伤了性命,裴宣被众人救回,治伤不提。
花荣见到史武恭有射石饮羽之能,催马前来比箭。史武恭、花荣两人在军前跑马互射,发箭数次,皆矢锋相触,共坠于地,直把箭矢用尽,未分胜负。花荣又与史武恭斗起枪戟,枪来戟去,战二十合,花荣不敌。
正在这时,一路南军从后斜刺杀来,宋江军马不战自乱,两军混战一场,伤亡不计。
原来这路南军却是夔中善,字善初,以字行。祖居明州昌国县人氏,起家渔人,后为海盗,方腊起事,聚众追随,官拜殿前司都指挥使、安南元帅。处州散将之后,夔善初直奔东南去打龙泉县,却被龙泉宋军击溃,就领兵北上,要到遂昌整顿兵马,不想宋军先来一步,正在鏖战遂昌,夔善初趁势领兵杀入宋军后队,所以宋江兵马大乱,一败三十里,清点将佐,还好无人阵亡,只有杨雄、黄信、凌振、蔡庆、郁保四五人受了伤。夔善初得胜,被史武恭邀请进城,县衙里杀牛宰羊,大摆酒宴。
史武恭席前与夔善初斟酒说道:“多亏元帅及时赶到,解了遂昌之围。”
夔善初说道:“同为反宋,何分彼此,宋军再来我去出战。”
缪夏说道:“有元帅相助,我等无忧。”三人举杯共饮。
却说遂昌一仗连打数日,宋江未能拔城,吴用见王禀、王涣兵马不到,使戴宗往探。
戴宗用神行道法半日就回,对宋江众人说道:“因霍成富固守青田县,官军攻城受挫,王禀、王涣军马被调回,合力攻打青田,霍成富败走,两日后大军方能来到。”
宋江说道:“幸亏日前鲁智深抢了数百车粮草,不然人吃马喂,粮草供应不到,我军不战自败。”
朱武说道:“不如暂缓攻城,等待大军。”
吴用说道:“不可缓攻,若让贼人乘隙逃脱,如滴水入江,放虎归山。”
鲁智深道:“遂昌弹丸之地,如何能阻我梁山大军?”宋江见众人一心,明日又来攻城。
城里夔善初和史武恭、缪夏商议,由史武恭在城上观阵,夔善初、缪夏出城杀敌,余下禆将各守四门。方军出城壕边把军马排开。
夔善初身披铁甲,手持托天叉,叫道:“我知尔等是梁山人马,后来归降宋廷,屡建功勋却不得封赏,今日你虽打破南国,却也折损过半,昏君走狗,羞见世人。”
关胜听了,蚕眉倒竖,凤目圆瞪,倒提青龙偃月刀,打马来杀夔善初,夔善初抡叉相迎关胜。关、夔两人战十余合,关胜诈败,回马拖刀而跑,夔善初去追,关胜突然回马,大刀平推,夔善初急忙用叉隔挡,关胜力大刀沉,正砍在叉杆上,夔善初在马上一晃,把叉头对着关胜胸前虚影一影,败阵而走,却不防备宣赞暗箭射中左肋,夔善初折断箭矢而走,关胜来追,缪夏命弓箭手放箭,射退关胜,两军收兵。
夔善初回城进到县衙,卸去盔甲,把肋下箭头取出,包扎伤口。史武恭前来问伤。
夔善初说道:“关胜那厮好生厉害,险些被他拖刀计暗算,却不知是谁暗箭伤我,真是可恨。”
缪夏道:“我看的清楚,是那丑鬼宣赞,此人曾做过郡马,箭法精妙。”
史武恭说道:“如此僵持下去,非败不可,宋军大队人马若到,我等只能引颈就戮。”
夔善初问道:“县中有多少成年大牛?”
史武恭道:“如今打仗,要牛何用?”
夔善初说道:“我曾听说战国燕昭王时,燕将乐毅破齐,田单坚守即墨。燕惠王即位,田单向燕军诈降,使之麻痹,又于夜间用牛千余头,牛角绑上利刃,牛尾裹上芦苇灌油,以火点燃,猛冲燕军,并以五千勇士随后冲杀,大败燕军,杀死骑劫,田单乘胜连克七十余城。”
史武恭说道:“原来元帅想用火牛阵杀败宋军。”
夔善初说道:“正是此意,宋军衣甲旗帜尽是赤色,牛见发威,必败无疑。”
缪夏道:“既然如此,我这就把县里大牛征来调用。”说罢去了。不到一个时辰,缪夏回来,已征用五百壮牛,牛尾裹了棉布柴草,一切就绪。
午餐过后,小军来报:“宋军在东城外叫阵,说要攻城。”
史武恭对夔善初、缪夏说道:“宋江不过数千人马,只是虚张声势,不必理会。”
夔善初说道:“夜长梦多,大破宋军就在今夜。”三人商议妥当,四城门高挂免战牌。
至晚,宋江恐城里方军逃走,派兵守住遂昌四门,自主中军屯于东门,如有情况点火救应。二更以后,只有把守辕门小军走动,其余都已休息。
夔善初知宋江自领大半将佐在东门,便与史武恭、缪夏商量道:“宋江就在东门,如能击败宋江大营,其余几门不打自走,先把公牛赶出东门,再以两千敢死军士在后,见到宋军大乱,就可追杀。”
史武恭、缪夏齐声叫道:“好计,我二人这便去。”
夔善初道:“史将军可留守城中,我与缪将军亲去。”史武恭自留县里。缪夏将牛赶出东门,牛角绑了利刃,牛身两肋绑了四根长枪,夔善初带领两千勇士在后,一声令下,军士把所有牛尾点燃,群牛争先猛撞宋营。把守辕门的小军见到如此情景,急忙擂鼓,宋江众人披挂出帐,群牛已经撞破栅栏,冲进营来,军士想要抵挡,却被牛角利刃挑死,这些牛横冲直撞,见到宋军便扑。后面南军接着砍杀,宋军一时死伤无数。
宋江等人惊慌失措,急忙下令撤军,全军溃散,把守各门宋军,见到东门火光冲天都来救护,来到一发溃逃,向南奔逃四十里方才住脚,整顿兵马损失三千五七百人,大败亏输。
宋江清点兄弟时不见了项充、李衮,有小军看见说道:“项、李二将军陷在牛阵里,被牛顶撞而死,踏成肉泥。”宋江悲痛失声。
樊瑞哭道:“芒砀山结义后,项充、李衮与我生死不离,如今却屈死在这里。”
吴用对宋江说道:“此是东周时齐国田单所用火牛阵,却怪我等失了算计,夜间未加防备,才会一败涂地。”众人愁容满面。
诘朝,军士来报:“王禀率马步军两万已到。”宋江迎接,细说几日战况。
王禀与宋江说道:“我已到此,此城必拔。”
呼延灼一旁进言道:“强攻伤亡太多,依我之见,不如诱敌出城,用我连环铁马破之必矣。”
王禀问宋江道:“此是何人?”
宋江说道:“此人是开国名将呼延赞后人呼延灼,会使双鞭,精通战阵。”
王禀说道:“原来是将门虎子,就依汝之言诱敌出城破之。”呼延灼自去准备连环马,王禀、宋江等人商议如何诱敌不提。
再言遂昌,夔善初、缪夏得胜而回,县衙摆酒庆功,巳牌十分,将校来报宋江军马绕城而走,却似要去衢州龙游。
夔善初说道:“想来昨晚宋江大败,心知遂昌难取,便要离去。”
史武恭说道:“我家兄长大仇尚未得报,这厮待走哪里?我去领兵追杀,少刻取了卢俊义首级便回。”
缪夏说道:“我随你去,若错过此时,兄死弟亡之恨,何时能够了却?”
夔善初劝道:“两军打仗,非同儿戏,如敌人用计不是麻烦?”
史武恭说道:“即便用计我也不怕,昨晚宋江已经胆裂,此时如同惊弓之鸟,追而杀之,不可错过良机。”史武恭、缪夏不听劝阻,留下夔善初守城,披挂盔甲,带了禆将兵勇追杀宋江而去。
却说宋江兵马正行到遂昌县西白马山,“神行太保”戴宗飞走来报:“史武恭、缪夏领军四千来追,城中空虚,只有一千老弱。”宋江停住兵马,列阵以待。
史武恭、缪夏追至白马山下,眼见宋江停军不走,心中打鼓。
宋江喊道:“小可恭候多时,将军真未失约。”
史武恭厉声大骂:“匹夫宋江,竟敢赚我。”随即传令进攻。
宋江军马从中两面分开,现出呼延灼连环马队,呼延灼令军冲杀。这连环马奥妙无穷,精选长大少年五百,烈马五百,人披钢铠,马挂铁甲,人露双眼,马露四蹄,每五匹马做一队,铁环相连,冲不破,扯不断,共是一百队,但凡交战,远用箭射,近则枪刺,三面冲杀,步军在后策应。
史武恭对缪夏道:“曾听家兄史文恭提起,此乃铁索连环马,威力无穷,快些撤军。”待要退时,为时已晚,宋军箭射如雨,铁马冲来,史、缪二人狼狈而逃,宋江驱动大军随后杀来,史武恭四千人马,被斩杀两千,史武恭、缪夏退进遂昌南门。
呼延灼连环马直追到城边,鲁智深、武松步军早已埋伏在此,尾随而入,打开南城门,宋军杀过瓮城,进到城里,王禀也打破东门,进逼县衙。
城里夔善初不顾肋下箭伤疼痛,上马提叉迎战,杀死数十宋军,遇到秦明,秦明手挥狼牙棒横扫过去,夔善舞叉抵挡,震的箭伤崩裂,疼痛难忍,气力不支,被秦明当头一棒,连盔砸掉半个天灵盖,死于马下。
史武恭、缪夏见宋军攻进县里,大势已去,就合力杀出北门,直奔遂昌东北的婺州武义县而去,去会合王国部众。
王禀、宋江夺城之后,将城外火牛阵烧死的熟牛,都运进城里大飨士卒,次后王禀安顿遂昌,宋江带军去追史武恭、缪夏败兵。
史武恭、缪夏败逃途中却遇见了云天彪、瞿地成军马,云天彪、瞿地成二人处州散将之后,便合兵北上想夺回缙云,县中固守。二人连打七日,伤亡数百,不能攻破,又逢张思正率军从处州追来,和缙云守军前后夹击,云、瞿二人大败,带兵西走,不想正遇史武恭、缪夏丢了遂昌城,两军会合,四个主将把前后事情说了备细,这四人却来再打遂昌。
宋江大军急赶之下,不想史武恭掉头回来,两军相逢,未及摆阵,厮杀一团。史武恭四人带领的人马,终究是个败军,被宋江人马一冲便溃不成军,各自争相逃命。
史武恭、缪夏、云天彪、瞿地成四人败走,宋军李逵脱的赤条条,抡着两把板斧紧追不舍,宋江怕李逵有失,命大军接应李逵,这李逵直追的肚里饿了,就在南军死尸上砍下一条臂膀来吃。
宋江骑马追来,大怒道:“你这黑厮,屡教不改,又在吃人,拿你军前正法!”
李逵说道:“这些个肉虫杀俺兄弟,怎吃不得?”
宋江骂道:“放肆!你也是父生母养的,怎能随意吃人,与野兽、畜牲何异!”
李逵撇了那条手臂,说道:“吃便吃了,要杀要剐,只听哥哥安排。”
宋江大叫道:“你这莽夫数次违我军令,吃人成性,如何得了,刀斧手快将李逵军前斩首。”刀斧手正要上前动手。
只见吴用道:“且慢动手,待我说过,杀他不迟。”
宋江气道:“有何话说,他今日难逃项上一刀。”
吴用说道:“这黑汉确实该杀,但非今日,阵前杀敌还需用着他处,功大于过,如今梁山兄弟阵亡大半,不可自毁长城。吃人这事早有先例,隋唐时便有吃人将军朱灿。”
宋江下令道:“把李逵军前重打五十军棍,暂且记下死罪,军前立功以赎。”李逵被当众打了五十大棍,亏的皮糙肉厚,只是打的青紫,没有肉绽。
此时已过午后,人饿马乏,宋江命生灶做饭,再追赶史武恭败军。史武恭四人带兵一败五十里,见到宋江没有追来,心中方安。几人见夺遂昌无望,便去往武义县,会合王国军。
宋江问吴用道:“史武恭虽然一败涂地,可是我军人马耽搁太久,恐怕追之不及,史武恭逃窜何处,尚未可知?”
吴用说道:“史武恭此番向东北而走,必投婺州,婺州武义、永.康两县由反贼把守,离此最近,史武恭必去无疑。”
宋江听罢,传令大军启程,径往武义。宋江领军走着,沿途有些马粪,命军士查看,却是新粪。
宋江在马上笑道:“军师估算没错,依着马蹄马粪痕迹,史武恭却是投武义方向去了。”
吴用说道:“他不去武义就去永.康,别无他路,东面缙云是我宋军地界,他断不敢去。”宋江等人说笑前行,步军前面开路。
鲁智深、武松领着步军前面走着,却见不远处升起一缕青烟,走近看了才知,原来有个汉子正在路中烈日下,架着一堆火,蹲在地上煮着一碗白米粥,约有二十六七年纪。上穿红衣,下穿紫裤,腰扎一条红绫带,脚穿一双草鞋,身后背着个毡笠,撒一把朱缨,身旁戳在地里半尺深一条六棱铜棍,上面錾着青龙,旁边搁着一把鱼皮鞘腰刀和一个包裹。
武松看了,上前说道:“路中那汉子,且把路让一让。”
那汉子只顾看那碗粥,说道:“路又不是你家的,有甚可让,留下黄金百两,方能过去。”
鲁智深气冲头顶,骂道:“直娘贼,若不走开,让你吃洒家禅杖。”
那汉子一听大怒,跳起身来,一把提起铜棍,横拿在手。
鲁智深嗔怒,要来厮打,却见那汉有九分却像史进,大喜道:“兄弟原来你不曾死!怎在这里?”
那汉骂道:“秃驴,哪个是你家兄弟?休要乱认。”
武松用眼打量,看这汉胸膛手臂露在外面,说道:“他不是那个兄弟,身上未有龙纹。”
鲁智深睃一眼那汉,说道:“既然不是兄弟,你且吃洒家一禅杖。”
那汉早不耐烦,举棍相迎,两个步战起来。只见一场好斗:
鲁达恚怒无佛心,史斌胆恶更生猛;禅杖如穿日月扁担,铜棍胜似捅天旗杆。禅杖漆黑卷风沙,铜棍金光耀眼盲。禅杖抡起,病魔疯狂烈焰舞;铜棍挥动,降龙棍法更无双。一个凶僧,如同地狱入世明王佛;一条恶汉,更似今生脱胎罗刹鬼。
两个好汉厮并在一起五十合,不分高低。
宋江见前军停滞不前,与众人来看,只见鲁智深和一个后生打在一起,宋江向武松问了来由,武松讲了经过。宋江下马,众将也跟着下了马。
宋江喊道:“那位壮士,莫要动手,鲁大师也先回来,我有话说。”两人听了各自收手,鲁智深退回。
宋江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不知英雄怎地称呼?”
那汉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斌的便是,江湖人称‘白玉龙’。”
宋江又问道:“这位好汉的相貌与我一位兄弟极是相似,更是同姓,但不知可有渊源?”
史斌问道:“你那兄弟是谁?”
宋江说道:“我那兄弟叫做史进,江湖称作‘九纹龙’史大郎。”
史斌听了,大吃一惊道:“你就是那‘及时雨’宋江?”
宋江说道:“正是小可。”
史斌大怒道:“因你招安,我兄弟史进才死在南国,今日拿你的命,报我兄弟之仇也罢。”说着举棍要打宋江。
武松单刀把棍架开,说道:“汉子,你且说个明白,当中必有误会。”
史斌把棍杵在地上道:“我是史进堂兄,生在华州,长在金州。前番听说史进招安之后,为国南征,被贼人缪春射死,我便来找贼人报仇,又听说缪春死于梁山之手,便欲返乡,却是盘缠用尽不能回家,因此四处漂泊,今日道上煮米翦径,不想正遇你等。”
宋江说道:“原来史进堂兄,怪不得如此相似,史进之死是为国尽忠,好过在梁山做贼,遗臭万年,你还有何所恨,那缪春已死,可他兄弟缪夏尚在,到处残害生灵,报仇理应找他。”
史斌问道:“缪夏现在何处?”
宋江说道:“一个时辰前,应从此经过,去了武义县。”
史斌恨道:“竟与仇人之弟擦肩而过。”
宋江说道:“史壮士既然要为兄弟报仇,只怕孤掌难鸣,不如你我同行。”
史斌思了思,说道:“宋先锋说的颇有道理,若蒙先锋收留,史斌感激不尽。”说罢倒地就拜。
宋江把史斌扶起,令人备了酒肉,让史斌饱餐一顿。众人和史斌一一见过,史斌与宋江相见恨晚,拿了腰刀包裹,就与宋江同去攻打武义县。
再说史武恭四人领兵来到武义西城下,史武恭仰头朝城上大叫道:“吾乃遂昌守将史武恭,宋军在后追来,快放我等进城。”城上军士听了,报到县衙。
王国自黄姑岭战后,因伤势过重,不出县衙半步,正愁孤军作战,难以久守,今日得知史武恭被宋军打败,来投武义,忍着伤痛上城来看,对着城下四人问道:“久闻史将军大名,不知谁是?”
史武恭答道:“在下便是,请王将军速开城门,宋军随后追来。”
王国说道:“虽然久闻大名,不曾见过,可有凭证?若无凭证,王某不敢擅开城门。”
缪夏摘下兜鍪,叫道:“王将军还认得我否?昔日你与我哥曾是挚友,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王国仔细看了,说道:“你是缪二,自你哥死后,你缪家还有三位兄弟,缪秋、缪冬怎未见到?”
缪夏说道:“三弟、四弟都被宋江一伙害死,王大哥快些开城,闲话城中细说,宋军来也!”一指远处,众人看去,只见宋军旗帜猎猎,烟尘卷地而来。
王国急令开城,将史武恭四人和千余人马放进城里,关闭城门。宋江军马眼见史武恭进城,只恨迟了一步,随即在城外安营搦战。
史武恭劝王国死守,王国依从,只被宋兵骂了两日,王国就奋勇出城。史武恭等人苦劝,王国不听,与朱仝斗数十合,被朱仝所斩。
至夜,宋江与吴用掌灯对弈,连输两局。
吴用道:“兄长似乎心神不宁,落子屡次失机。”
宋江道:“今日阵上虽杀他一员大将,我心却不安稳,不知为何?”
吴用道:“贼人今夜必来劫营,兄长可留空营一座,分兵埋伏,敌来围尔攻之,大获全胜,就在今夜。”
宋江说道:“我看不如使戴宗打探武义动向,若史武恭倾巢而出,便让他来劫我空营,我全军攻打武义,等他觉悟,为时已晚。”
吴用夸道:“兄长此计甚妙。”遂定下计策,先让戴宗到武义城外斥候,自把军马调出营外。
子时过半,戴宗回报宋江众人:“史武恭果然领兵出城,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杀来,兵马悉数出城。”
宋江.传令:“全军绕过史武恭兵马直取武义。”全军都起,也是人衔枚、马裹蹄,绕过史武恭兵马来到武义西城下,城上火把通明,早有准备。
云天彪、瞿地成喊道:“宋江小儿,你已中计,尚且蒙在鼓里。”
突然后军动乱,宋江来到后军,却是史武恭翻回头杀来。
史武恭见到宋江,开口大叫:“宋先锋岂不知请君入瓮?只怕你不来,费了我好大心思。”
宋江笑道:“你我胜负未分,欢喜过早。”史武恭不明所以。
武义城中忽然大乱,原来是卢俊义奉宋江之命,自领一队人马,悄悄来打武义南门,城中大部分兵马都已调到西城,南门空虚,被卢俊义一举攻破,所以城中鸡飞狗蹿,乱作一团。
云天彪、瞿地成本想出城与史武恭前后夹击宋江,眼见武义失守,便带兵杀出东门,被鲁智深、武松带领步军冲杀一场,星落云散都跑了。
史武恭只好引兵败走,去往永.康方向,宋江令马军追杀一场,然后进城安顿百姓。宋江与众将到县衙,此时裴宣、郝思文、宋清箭伤都已经痊愈,宋江便命裴宣书写功劳簿,把众将功劳一一记下。
吴用又对宋江说道:“史武恭必然去了永.康,为今只有乘胜追击,一举平定婺州。”宋江称善。
王禀、王涣也已来到,便由王涣守武义城,王禀、宋江去追杀史武恭。王禀、宋江分兵两路,宋江顺着永.康江南岸追杀,王禀沿着永.康江北岸追击。
宋江正追到桐琴附近,已是日出,正值大雾,迎面两人骑快马而来,每匹马前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来的近了,宋江才看清楚骑马之人,大声惊呼:“莫非两位兄弟阴魂前来?”
那二人来到面前,各自翻身下马,拜倒路边,齐声道:“公明哥哥,别来无恙。”宋江与众人下马,扶起那二人。
卢俊义也惊道:“宣州之战,你二人与周通落水,水手打捞,不见尸首,众兄弟却以为死了,缘何会在这里?”原来那二人正是董平、张清。
董平道:“我二人并没有死,二月攻打宣州旌德时,我与张清、周通与南军厮杀,不想敌众我寡,重伤落入泾溪,顺水浮到泾县,被一家翁媪救起,我二人侥幸存活,周通早已死了,将他葬在彼处,如此在翁媪家将养数月,伤势痊愈便来寻找哥哥。”
宋江又一指两人马项下挂着的人头,问道:“此二人的首级从何得来?”
张清道:“我二人听说宋军已攻下睦州并擒获方腊,又去征剿处州,就去处州寻找哥哥,得知处州已经攻破,梁山军又打破松阳、遂昌两县,回师武义,我二人又来追寻,只盼早日见到哥哥。方到桐琴,见一队南军狼狈而来,想是哥哥已攻破武义,我与董平出其不意,撞阵斩了这两个贼将,但不知是谁?”
宋江说道:“这两人是云天彪、瞿地成,皆是反贼。只这云天彪背反朝廷,却做贼寇,死有余辜。”宋江见董平、张清未死,喜极而泣。
吴用道:“两位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喜可贺。”众将无不欢喜。
宋江又将数月征战经过,讲了一番。董平、张清听后,请令为前军追杀史武恭、缪夏,命为先行军。
王禀、宋江追至永.康,史武恭、缪夏早从西门被羊望云放进城里。王禀此时也已知王霆在永.康城北,就使人相邀王霆共击贼寇。张思正也从缙云来到,准备同心戮力攻打永.康县。
史武恭、缪夏入得永.康县城,羊望云在县衙摆宴款待。羊望云席间道:“既然武义失守,二位将军到此共守永.康,真乃羊某万幸。”
史武恭议道:“梁山人马果然非一般草寇能比,居然连取我两县,而今婺州只有永.康一座孤城,万难坚守,不如弃之,我等去往台州会合佛大王。”
羊望云大吃一惊,说道:“如此便把永.康拱手相让宋军么?”
缪夏也道:“永.康虽是孤城,但粮草充足,可吃三五月,到那时局势若有变动,可重新夺回婺州各县,何苦弃之?”
史武恭道:“此言差矣,如三五月后,局势未变,我等困守孤城,无援粮尽,进退无路,只能坐以待毙,而今潜军突围,未足为耻。”
羊望云问道:“永.康围如铁桶,又当如何出走?”
缪夏说道:“不如用缓兵之计,写一封降书,使人送到宋营,宋军如信以为真,必然松懈,我等就趁今夜突围。”
史武恭道:“此计大妙。”饭后羊望云修书一封,命人送去宋营。
王禀和宋江看了来信,信上写道:
永.康守将羊望云顿首遥拜王将军、宋先锋麾下:“先时羊某无知,宋军来讨,全仗武义城犄角之势,未能及时归降,而今永.康城孤池单,不敢抗拒天兵,情愿俯首顺服,如能宽恕羊某之罪,明日辰时便开关投诚,并献上史、缪二人首级。谨此降书,伏乞怜察。”
王禀有意令羊望云归降,宋江亲自写了一封回书,让使者带回。黄昏以后,吴用勘察永.康地形回来,宋江把羊望云降书与吴用看了。
吴用看过,蹙眉道:“不好,此中有诈!”
宋江问道:“如何有诈?”
吴用说道:“他果真肯降,怎么不先送史、缪二人首级,为何要等明日?”
宋江捻须道:“莫非又要劫营?”
吴用说道:“信上说的明白,永.康是孤城一座,坚守无益,贼人不是劫营,而是弃城。”
话音刚落,只见时迁来报:“公明哥哥,史武恭领人马杀出东门走了!”
宋江大吃一惊,恨道:“看守东门都是步军,如何能挡得住,都怪我失了算计,传我军令:调马军五虎去追,定不要跑了贼人!”
时迁把宋江军令传下,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一齐点兵去追史武恭。
宋江把事告知王禀,两人点起步军随后追来。张思正兵不血刃得了永.康,出榜安抚民众,屯兵城内,王霆见永.康平定,自回了本县。
且说史武恭、缪夏、羊望云三人领着三千兵马直奔台州逃去,路上被关胜等人追上后队,杀去了一千人马,史武恭直逃到仁川镇附近,见宋军未能追上,长出了一口气。
羊望云道:“前面不远就是仁川镇,可以借路去往台州。”
缪夏问道:“此话怎讲?”
羊望云道:“那仁川镇有方家四郎把守,兵精将勇,何惧宋军。”
史武恭问道:“莫不是‘描金戟’方杰、‘亮银戟’方福、‘熟铜戟’方禄、‘镔铁戟’方寿?”
羊望云答道:“正是这四戟郎,史将军也有耳闻么?”
史武恭道:“这四戟将都是凤子龙儿,皇叔方麾的亲孙,武艺出众,名播江南,我又岂能不知!”
缪夏道:“既然如此,我等快去。”三人领兵直去了仁川镇。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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