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奏书邓肃逐伪臣~奉圣旨曲端讨反贼】
话说赵官家召见太学生陈东与布衣欧阳澈,陈东、欧阳澈上书言道:“请贬黄潜善、汪伯彦,留用李纲。”
黄潜善怀怒,对赵构说道:“靖康时,此二人鼓众万人伏阙,也为李纲之事,今日若不诛杀,恐怕有前车之鉴。”高宗听了大怒,便令黄潜善诛杀。府尹孟庾字富文,突然听说要杀陈东、欧阳澈两人,大惊失色,召陈东二人告知。
陈东大笑道:“吾常说留忠去佞之言,自知早晚必有一死,死也须做饱死鬼,愿请食而行。”
欧阳澈也是大笑,高声道:“岂能无酒?”
陈东手写遗书区处家事,字画如平时,写罢将遗书交给其从者,说道:“我死后,你回去将此遗书交于我家人。”孟庾备了酒菜,三人同饮。
食已,陈东却要如厕,差役有难色,陈东笑道:“我陈东也,若是怕死,便不上言于天子,既然已经上言,还能怕死而逃么?”小吏说道:“吾亦知公,安敢相迫。”倾之,陈东具冠带出,乃与欧阳澈同斩于市。四明人李猷赎其尸安葬。陈东并不识李纲,特以国故,至为之死,识与不识皆为流涕。陈东时年四十有二,欧阳澈死时年三十七。欧阳澈所著《飘然集》六卷,会稽胡衍既刻之,丰城范应钤为之祠学中。
尚书右丞许翰在政府,略有耳闻,下朝后问黄潜善处分何人,黄潜善回道:“斩陈东、欧阳澈二人。”许翰大惊失色,因究其书何以不下政府。黄潜善道:“陛下此事独下我黄潜善处,所以他人不知。”
许翰为陈东、欧阳澈著哀词,并说道:“吾与陈东皆争留李纲在朝,今日陈东戮于都市,而我还在庙堂,怎么可以?”遂求罢职。遂罢许翰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黄潜善既杀二人,明日府尹孟庾说事,只怨黄潜善滥杀无辜,黄潜善微怒,只说非己之意。
张所因李纲荐举为河北招抚使,亦贬直龙图阁,居于岭南,以宣抚司参谋官王圭代之为招抚判官。
张所被贬后,王贵、张宪等人劝岳飞往投王彦。岳飞说道:“张招抚已去,我又与王彦已生嫌隙,不可复往,我本隶宗元帅帐下,今当再去,就把拓跋耶乌做觐见之礼,元帅必然收留。”遂整理人马,押了粮车,南投宗泽去了。
宗泽见了岳飞自是欢喜,令把拓跋耶乌推出辕门,一刀斩了。岳飞从此又归宗泽听用,暂且不提。
当时朝廷听李纲意见,请于陕西、京东、西、河北东路各置制置使,假以便宜,远近相援。高宗遂罢四道都总管,而置诸路制置使。是时,西道都总管孙昭远字显叔,初至河南府,调陕西、河北义兵合万人,屯兵伊阳,保护百姓。至是,孙昭远改为京西北路制置使。
再说两位宋帝与汴京百姓一同被金军押往北国,路上与妃嫔受尽屈辱,有的宫娥、民女不堪凌辱,终日以泪洗面,便就自杀而死,却也一了百了。只有那不肯死的,只能忍受蹂躏,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宋阳武令蒋兴祖因靖康之难,与妻和长子皆死,唯女儿蒋月娥十五岁,姿色出众,被金军俘获北上。金军行至雄州,蒋月娥倍感惆怅,遂在驿站墙壁提词《减字木兰花·题雄州驿》,是为千古名句: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
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
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
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同被押赴北国的,亦有南道都总管张叔夜,一路未曾食粟,唯偶尔饮水。行至白沟,驭者对张叔夜道:“张学士,前行不远便过界河矣。”
张叔夜矍然而起,仰天大呼道:“我张嵇仲尽忠矣!”遂不复语。明日悲愤而死,年六十三岁。后朝廷闻之,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文”。
七月下旬,徽钦二帝由金军押解,分两路到达燕京,二帝见面,抱头大哭,心中悲愤,溢于言表。斡离不又徙二帝于金国都城会宁府,金国狼主吴乞买命宋君臣、后妃、宗室,皆身披羊裘,坦露上体,命人用绳索个个牵着,到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庙行牵羊礼。礼罢,又叫皇太后、皇后.入金宫“赐浴”,赐浴乃临幸别称。钦宗皇后朱琏不堪如此大辱,自缢未遂,又投河而死。朱皇后才艺过人,擅画山水,有名作流传于世。
建炎四年,即金国天会八年,吴乞买想起朱皇后贞烈,下诏道:“赵桓妻朱氏,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永垂轸恤,宜予嘉名,可封为靖康郡贞节夫人。典重激扬,共喻朕意”。此为后话。
数日后,狼主吴乞买召见宋二帝于乾元殿,二帝跪地颤栗,不敢仰视。狼主道:“近来听闻你宋国赵构即位,依旧任用奸佞,不分黑白,休要指望他来救你!你这大宋代代都出昏君,朝朝都有奸臣,如何长久?亡宋指日可待。”二帝吓得魂不附体,不发一言。
狼主又道:“你父子也曾为人君,今日也便封你个号,便于称呼。赵佶可为‘昏德公’,赵桓可为‘重昏侯’。不知你二人满意否?”
二帝急忙连声回道:“满意,满意。”金狼主与众大臣、将军听了,无不大笑,便将二帝押赴五国城囚禁起来。又使南朝掳掠来的宗室妇女:宋妃韦氏皇太后,郓王妃朱凤英,康王妃邢秉懿、姜醉媚、田春罗,帝姬赵嬛嬛,王女肃大姬、肃四姬、康二姬,宫嫔朱淑媛、田芸芳等人,入住“洗衣院”。这“洗衣院”乃金国皇室妓馆,但凡到此,名节难保,十女九娼。
另据古书《燕人麈》所载:铁匠以八金所买的娼妇,实为大宋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可见皆沦落如此。
此时宋国群盗四起:杜用拥兵陈州,赵万、郭青拒守镇江,陈通祸乱杭州,蒋和尚反于兰溪,又有贼聚众单州鱼台县,黎驿亦有叛兵。另有河北盗贼丁顺、杨进,京西王再兴,淮南李贵,河南王大郎为寇。
右正言邓肃字志宏,南剑沙县人,少警敏能文,美风仪,善谈论,与李纲是忘年之交,请窜斥张邦昌伪命之臣。右司谏潘良贵,亦言宜分三等定罪。高宗以邓肃曾被围汴京,知其姓名,令据实详尽上奏。
邓肃上书言道:“叛臣之上者,其恶有五:一,诸侍从而为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李回是也;二,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胡思、朱宗、周懿文、卢襄、李擢、范宗尹是也;三,撰劝进文与撰赦书者,颜博文、王绍是也;四,事务官者,金人方有立伪楚之语,朝士遂私订十友为事务官,讲求册立之仪,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无所不至;五,因邦昌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为上等,置之岭外。次者,其恶有三;一,执政,侍从、台谏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者,如冯澥、曹辅、李会、洪刍、黎确诸人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愿为奉使,如黎确、李健、陈戬者。已上乞定为次,于远小处编管。”当时,王时雍、徐秉哲已先贬窜,乃诏吴开移韶州,莫俦移惠州;卢襄、范宗尹、朝奉郎朱宗责衡、鄂、岳三州,并安置。冯澥、李会并降三官,为秘书少监,分司南京,冯澥成州、李会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贬隰州团练副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剑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编管;朝请大夫黎确,朝散郎李健,尚书虞部员外郎陈戬,并与远小监当;承议郎、侍御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无为军胡唐老,奉议郎、守殿中侍御史马伸,朝散郎、监察御史齐之礼,朝请郎、新知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俣,皆降二官。撰劝进文及事务官,令留守司具姓名申尚书省。胡唐老、姚舜明、王俣皆坐曾经为台官,马伸曾经请张邦昌复辟而不自言,故例贬秩。
邓肃又弹劾耿南仲父子道:“南仲父子同恶,沮渡河之战,遏勤王之兵,今日割三镇,明日截两河。及陛下欲进援京城,又为耿南仲父子所阻。误国如此,乞正典刑。”耿南仲曾举荐邓肃于钦宗,而邓肃又弹劾其父子,高宗嘉其直,赐邓肃五品官服。观文殿学士耿南仲,龙图阁学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夺职奉祠。
赵官家下诏择日巡幸淮甸,命扬州知州吕颐浩修城池,发运副使李祐等为随军转运使,以将南迁也。又令刘光世讨黎驿叛兵;乔仲福讨京东贼李昱溃兵;韩世忠讨单州贼鱼台;宗泽讨河北贼丁顺、杨进,京西王再兴,淮南李贵,河南王大郎。
宗泽出兵时问左右道:“尔等谁知丁顺、杨进?”
子宗颖道:“我知此二人,丁顺人称‘无头蝇’,杨进号称‘没角牛’,虽统兵三十万,皆无谋匹夫也。”宗泽遣人谕以祸福,二人卸甲来归 。宗泽后又使人说服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悉数招降。
赵官家命御营统制辛道宗讨陈通,又以龙图阁直学士钱伯言知杭州,节制两浙、淮东将兵及福建枪杖手,讨陈通。
官家欲巡幸荆、襄、江、淮。宗泽得知,上疏言道:“开封物价市肆,渐同平时。将士、农民、商旅、士大夫之怀忠义者,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其唱为异议者,非为陛下忠谋,不过如张邦昌辈,阴与金人为地尔。”天子乃命宗泽为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府尹;杜充为北京留守。
金遣人以使伪楚为名,至开封府,宗泽欲斩之,高宗听黄潜善之言,竟亲札告谕宗泽,将金使安置别馆,好吃好喝遣之归国。只有尚书左丞许景衡抗疏力辨,对宗泽极为赞同。
后宗泽视师河北还京,见天子仍未回返,又上章言道:“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为陛下舍宗庙朝廷,使社稷无依,生灵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天子却不与理会。
宗泽再上疏抗争道:“国家结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议果不足以息民也。当时固有阿意顺旨以叨富贵者,亦有不相诡随以获罪戾者。陛下观之,昔富贵者为是乎?获罪戾者为是乎?今之言迁幸者,犹前之言和议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迁者,犹前日之言和议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审用之。且京师二百年积累之基业,陛下奈何轻弃以遗金国乎?”天子仍置之不理,下诏遣官迎奉六宫去金陵。
宗泽又上书劝道:“本朝提封万里,京师天下腹心也。宗庙社稷所在,民人依之。今两河虽未敉宁,犹一手臂之不伸;乃欲并腹心而弃之,岂祖宗付托之意,与睽睽万目所以仰望之心!昔景德间,契丹侵澶渊,警报一闻,中外震恐。是时王钦若江南人,劝幸金陵,陈尧叟蜀人,劝幸蜀都,惟寇准请帝亲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准,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也。且臣奉迎銮舆还都而后,即当身率诸道之兵,直趋两河之外,亲迎二圣,雪靖康一再之耻,然后奉觞玉殿,以为亿万斯年之贺,臣之志愿始毕。”宗泽前后建议,多为汪伯彦、黄潜善所扣留。汪、黄二人每见宗泽奏书,皆笑其狂妄。
十月,高宗登御舟往淮甸进发。隆祐太后至扬州,驻于州治。令知秀州兼权浙西提点刑狱赵叔近入杭州招抚陈通。以王渊为杭州制置盗贼使,剧贼李昱据济州任城县,命张俊为都统制讨之。张俊轻骑先行至任城,李昱率军出城相抗。
张俊出马,横刀大骂:“我乃都统制张俊,奉命收剿叛逆,贼人还不归降?”
李昱拥众十万,胆气颇壮,亦横刀出马,怒叱道:“你原也是绿林中人,后来受了招安,以讨绿林,累官至统制,真乃厚颜无耻之徒,今日杀了你,为绿林除害。”说罢,挥刀一指,两边伏兵齐起,张俊大惊。
张俊身旁赵密叫道:“贼有伏兵又能如何?看我射杀之。”
赵密字微叔,太原府清源县人,三十二岁,身高八尺,使一枝方天画戟,马上开弓,射石饮羽。徽宗政和四年,用材武试崇政殿,授河北队将,戍守燕地。赵构以大元帅开府,檄统先锋援京师。而今随张俊讨李昱到此。
赵密见伏兵众多,乃驰马开弓,箭无虚发,奔走射毙数人,见李昱在阵前指挥,挺戟来寻厮杀,李昱挥刀相迎,二人斗十余合,李昱援军已到,张俊、赵密只得奋力杀出重围,回禀高宗赵构。
高宗听闻张俊败回,又令杨沂中往攻,杨沂中只带数骑,至任城搦战。李昱刚杀退张俊,正得意忘形,忽然听说官军又至,急出城列阵。
官军阵前,杨沂中提刀打马向前,大喝道:“李昱逆贼,还不归顺,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念你兵强马壮,必不追究以往罪孽。”
李昱刀指杨沂中叫道:“废话恁多,汝欲斗将,还是兵马混战?你若能赢我,再论降与不降。”
杨沂中却也知道三言两语说降不得,眼中熛火,抡刀骤马径奔李昱,李昱驰马举刀来迎,两口大杆刀乱砍,军前恶战二三十合,不分胜负。
李昱有数员副将,见二人不分输赢,又看对面官军只有数骑,指挥数千人马杀将过去,杨沂中见敌军势大,使开手段,奋勇一刀砍伤李昱臂膀,李昱败走,杨沂中正向前追赶,被贼军团团围裹,只得原路杀回,与麾下数骑会合,击杀数百人,突围而出,回见高宗。
高宗在高处望见杨沂中归来,人如血人,马如血马,以为杨沂中被贼重创,召杨沂中视之,甲胄血染尽赤,皆是贼血。高宗亲自为其满酒一碗,大笑道:“酌此血汉。”
杨沂中接过酒,一饮而尽,请道:“沂中愿复往任城杀贼。”
高宗止道:“贼人有备,恐有不测。”
杨沂中慨然道:“那贼人都已被我杀的胆碎,再去必擒贼首。”高宗点头,再令张俊与杨沂中同往。
此回,张俊与杨沂中议,张俊在前诱敌,杨沂中绕后夺县门,李昱果然中计,挥军与张俊混战,却被杨沂中在后截杀,大破贼寇,夺了任城县。杨沂中迁阁门祗候。张俊进桂州团练使,寻加贵州防御使。赵密擢阁门祗候。张俊置靖胜军,以赵密统之。赵密平贼董青、越万、徐明等,累功转武节郎、左军统领。
李昱虽然大败,仍有数万兵马,再犯沂州。沂州守臣听说李昱到此,惊惧闭门,又知李昱好色,送官妓数人,李昱这才没有攻打,随后离去。至沂州滕县,大肆剽掠,见民户中有董氏女,年轻色美,要强娶为妻,李昱诱谕再三,董家女不从。李昱大怒道:“汝不从我,把汝千刀万段。”
董家女手指李昱大骂道:“好色淫徒,我若是汝之母亲,还淫辱否?贼子,害民如此岂能长久?早晚官军到来,必将尔等挫骨扬灰。”李昱大怒,挥大杆刀斩断董女之头。董女本要嫁刘家子,刘氏子闻董女死状,恸哭道:“头颅可断,节操可守,真烈女也。”葬董女尸骸,为其画像立祠。
李昱杀董家女后,在滕县剽掠一场,从沂州费县引兵围济南府长清县,刘光世遣其将乔仲福追击,乔仲福也是一员悍将,以数千兵马将李昱贼兵赶杀的七损八伤,四散溃逃。乔仲福亲到阵前交战,擎枪斗李昱四五十合,刺李昱于马下,把首级割下,回报刘光世。
此时天子因李纲弹劾,已贬张邦昌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居于潭州天宁寺。所过巡尉伴送,仍令监司、守臣常切觉察,月具申尚书省。
李纲言道:“王时雍等四人,与金人传导指意,议废赵氏,胁迫二圣出郊,又受伪命为执政,实为罪魁。”
吕好问对李纲说道:“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李纲不纳。
当时徐秉哲已先窜逐,于是受伪命臣僚:王时雍高州,吴开永州,莫俦全州,李擢柳州,孙觌归州,并安置。
张邦昌曾被金人立为伪楚帝,与徽宗一个嫔妃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有染,天子闻之,将李氏下狱,将其屈打成招,词成通奸之罪,便使湖南抚谕官马伸至潭州赐死张邦昌。
马伸一行人到得潭州,与张邦昌宣读诏书:“张邦昌初闻以权宜摄国事,嘉其用心,宠以高位。虽知建号肆赦,度越常格,优支赏钱数百万缗,犹以迫于金人之势。比因鞫治它狱,始知在内衣赭衣,履黄裀,宿福宁殿,使宫人侍寝,心迹如此,甚负国家。尚加恻隐,不忍显肆朝市,只令自裁;全其家属,令潭州日给口粮,常切拘管。”
张邦昌得天子赐死诏,徘徊退避,不愿就死。马伸迫使张邦昌登天宁寺平楚楼,邦昌仰头偶见楼上匾额“平楚”二字,念道:
目伤平楚虞帝魂,情多思远聊开樽。
危弦细管逐歌飘,画鼓绣靴随节翻。
锵金七言凌老杜,入木八法蟠高轩。
嗟余潦倒久不利,忍复感激论元元。
念罢,张邦昌长叹一声道:“我固知有今日,不想何其快也。”遂自缢而死。时年四十六岁。天子亦将张邦昌心腹王时雍诛杀,靖恭夫人李氏杖脊配车营务。
粘罕北归前,命降臣高世由为西京留守。时经略使范致虚已合五路军马行到潼关,令翟氏兄弟统河南民兵,收复西京。
翟家兄弟二人,皆是河南府伊阳县人氏。兄为翟兴字公祥,威貌魁伟,发怒时须髯辄张,少以勇闻。剧贼王伸起,翟兴与弟翟进应募击贼,号大翟、小翟。金人犯京师,西道总管王襄檄翟兴统领在城军马,以保护陵寝功补承信郎,辟京西北路兵马副钤辖,为陕西宣抚司前军统制。
弟为翟进字先之。以捕盗劳补下班殿侍,累功充京西第一将。坐熙河帅刘法泾原战失利,降官停任,寻叙复。女真归故地,改河北第四将。往至易州遂城县,会契丹兵奄至,都统制刘延庆以翟进为先锋,与契丹战于幽州石料冈、卢沟河皆捷。又与契丹大将遇于峰山,力战弥日,契丹溃去。
金人犯京师,朝廷密诏西道总管王襄会兵三万赴京城,至汝州叶县,王襄欲引兵而南,翟进谏止之,因分军遣翟进持书而西。翟兴、翟进至福昌县,遣兵袭金营。时金游骑往来外邑,翟进设伏擒之。金人逼寿安县灵山寨,翟兴、翟进与战,溃围至伊阙镇北高都,集乡兵七百人,夜行昼伏,卷甲五日至洛城,夜半破关入,擒高世由斩之,遂复西京。西京留守孙昭远至洛阳,以翟进戍守渑池边界,授任武义大夫、阁门宣赞舍人。
再说高宗赵构行至楚州宝应县。御营后军统制、定国军承宣使韩世忠所部孙琦为首作乱,左正言卢臣中从驾不及,立船舷骂贼,为孙琦所逼,堕水而死;高宗命人打捞卢臣中尸体,拱立如在朝堂一般。
大臣张浚字德远,三十岁,汉州绵竹人,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父张咸,举进士、贤良两科。张浚四岁而孤,行直视端,无诳言,识者知为大器。入太学,中进士第。靖康初,为太常簿。张邦昌僭立,逃入太学中。闻高宗即位,驰赴南京,除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郎,擢殿中侍御史。张浚以为虽在艰难,不可废法,乃劾韩世忠师行无纪律,降韩世忠观察使。赠卢臣中左谏议大夫,赐其家银帛,官子孙二人。
高宗到了扬州,张浚等人又论李纲不学无术,竞气好私,不早窜殛,无以谢天下,又奏:“近日辛道宗叛兵自苏、秀而来,李纲倾其家资数千缗,并制造绯巾数千,遣其弟迎贼,其意安在?今陛下驻跸维扬,人情未安,李纲居常州无锡县,去朝廷不三百里,又素有狂愎无上之心,复怀怏怏不平之气;常州风俗浇薄,万一盗贼群起,借李纲为名,臣恐国家之忧,不在金人而在萧墙之内。”高宗则贬李纲鄂州居住。李纲被贬同日,真定军贼张遇入池州,守臣滕祐弃城逃遁。
时盗贼纵横充斥山东,翠华去往淮南,命令阻绝,剧寇宫仪据莱州即墨县不退,有攻密州之意,密州知州赵野忧虑不已,用车辆装载辎重,以家属乘轿马,弃一城军民,浩浩长行,军民偶语,两日不定。守衙节级杜彦、乐将节级李逵、小节级吴顺三人,因民汹汹,遂谋作乱。杜彦聚众道:“方今盗贼纵横,一州生灵岂可无主?请自为知州。”军兵皆听命,杜彦遂为知州,而李逵、吴顺为左右臂膀,派兵追赵野于张苍镇,连同家属抓回密州。
杜彦三人坐堂上斥骂:“赵野,汝为知州,自搬老小欲向南去,不知一州生灵,何人做主?”赵野羞愧不能回应。杜彦大喝道:“取木驴来,钉其手足。”
赵野大惊,叫道:“我为国家之臣,怎能骑木驴受辱?”
杜彦轻慢骂道:“屁话休说,你岂配父母官么?”众人已撮赵野跨木驴,钉其手足,推出谯门,迟而杀之,取其头签于市,用一斗笠儿盖其上,百姓见者为之垂泪。其家属徒党分去,唯一子学老得脱。杜彦取密州一城强壮,尽刺为军。
至年末,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与统制官张俊率军入杭州,诱执杭贼陈通并余党一百八十余人,尽皆腰斩,百姓相贺。青州临朐县土兵赵晟聚众为乱,知州曾孝序字逢原,泉州晋江人,付将官王定兵千人捕之,失利而归。曾孝序责以力战自赎,王定听闻密州军校杜彦、李逵、吴顺已杀权密州赵野,占据州城,自己也要效仿为乱,乃以言撼败卒,夺门斩关入,曾孝序出据厅事,瞋目骂之,遂与其子宣教郎曾訏皆遇害,年七十九。城无主,遂陷。
高宗赐死张邦昌数月,却得关中急报,乃是史斌聚党万人,攻破兴州,僣号称帝。次日,升早朝问诸臣道:“昨夕,朕接急报,言称寇贼史斌自七月已攻破兴州,并已称帝,卿等谁知此人?”
黄潜善出班回道:“臣接密报,此人乃前时梁山乱匪宋江麾下余党,征方腊后,宋江等人俱得官职,只其不被重用,因而才生反叛之心,攻州克府,称帝作乱。”
天子问道:“谁人能平此乱?”
汪伯彦持象笏出班道:“如此怙恶不悛之徒,当使泾原路经略司统制官曲端率兵剿贼,方可无虞。”
天子随即令翰林院拟诏,遣人发往边庭,交于曲端。
曲端接了征剿史斌圣旨,招诸禆将商议道:“史斌乃宋江骁将,勇武过人,谋不足取。然诸郡多有响应,恐一时难克。更有金人虎视眈眈,如果两线作战,终将不胜。”
吴玠、吴璘兄弟道:“史斌虽恶,却是宋家贼,不比金人,不如招降,使其北上阻击金军,立功赎罪。”
张中孚字信甫,说道:“朝廷只命我等进剿,未言招安,况且史斌既已称帝,便绝无归顺之心,当先灭史斌,再战金人。”
中孚之弟,张中彦字才甫,说道:“史斌乃肘腋之患,当急图之。不然,待星火燎原,悔不可追。”
曲端道:“二张言合我意。”遂传令明日出兵兴州剿贼。
次日,曲端整肃全军,身披花袍金甲,腰间悬口宝剑,使人牵过那匹“铁象”宝马,翻身而上,叫人抬来那口八十斤陌刀“裂玉”,就手中倒提着。
当下曲端高声叫道:“前军开拔。”半日无有动静,曲端命人查看,军士回报:“前军领将康随,昨夜吃酒大醉,尚未醒来。”
曲端闻言,大骂道:“奴才,兵马出征在即,竟然如此忤我,与我绑缚来。”
须臾,军士将康随带到,却似醒非醒,两眼朦胧。曲端见了,用马鞭指康随又骂:“畜生,竟然吃的这般醉,已犯慢军之罪,左右与我砍了祭旗。”
军士要来动手,吴璘急止道:“且慢。”
曲端见是吴璘,喝问道:“汝欲替他脱罪乎?”
吴璘道:“末将不敢为其求情,然临敌杀将,恐非吉兆,愿将军三思。”众将都来解劝。
曲端见说,乃指康随道:“姑免汝一死,再犯,立斩不赦,今日便与你醒醒酒。”命左右将康随绑缚拴马桩上,剥去衣服,曲端下马将刀搠住,手握马鞭猛力鞭其背。
康随酒醉,却也认得曲端,不知高低的骂道:“匹夫,我随老种经略相公北伐辽国时,汝在何处?今天却来给爷搔痒,痛快!”
曲端更怒,骂道:“畜生,还敢争口。”加力抽了百余鞭子,打的康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一旁吴玠急忙上前解劝道:“将军,剿贼要紧,不若且饶过这厮,使其洗心改过,戴罪立功,倒也显得将军宽宏雅量,不知如何?”曲端听了这话,方才略平怒气,收了鞭子。命人将康随松绑,康随此时才略清醒,曲端命其至前军做草料官。康随也只得听命,嘴里咬牙切齿,心中阴恨至极。
曲端领军马南来征讨,史斌早已得知,遣殿前太尉曹宁率一万三千人马,六员统制,前来迎战。哪六员统制:“比子都”秦祐、“恨天虎”贲彪、“背山熊”王成、“倒海巨鼋”吴堃、“飞天蜈蚣”孙玉、“铁锤天王”夏明。
兴州至长举不过一百里路程,曹太尉引兵眨眼就到。长举守将郭峰引众人出县相迎,曹太尉说道:“闻你手下有两个牙将最了得,可舍得随军征战吗?”
郭峰道:“但有差遣,不敢不从。”乃唤过那俩人出来,叩见曹太尉。一个叫做“火瘟神”应固,一个叫做“水瘟神”应图,是亲兄弟二人,各使一杆斧,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曹太尉收了二人,郭峰要请曹宁入城歇马,曹太尉道:“军务在身,不必劳烦。曲端领兵将至,胜了那厮,作贺不迟。”遂在县中取了数十车粮草,随军而去。曹太尉行至长举县西北五十三里接溪山,正遇曲端人马,两军就地对面摆开。
曲端当先出马,举刀骂道:“寻死狂徒,前时梁山造.反,恨我不在,今日造次,合该找死。天兵来伐,尚敢抗拒,待将尔等擒获,个个碎尸万段,扒骨抽筋!”
曹太尉出马骂道:“杀剐不尽的烂官,休要嘴上找便宜,兴州知府向子宠尚且不战而逃,你个小小统制官,有何本事,出此大话,捉得你时,叫你骨肉为泥!”问左右道:“谁去提他首级来?”
只见秦祐,头戴飞云冠,身穿红锦袍,披挂连环甲,扎一条兽头带。使一枝方天戟,催动火炭马。大叫道:“你敢辱骂我等,我便杀你狗头。”
对阵上张中孚挺枪出马,喝道:“草贼,休得放肆!”二人就两军前厮杀开来,正杀的难解难分,曹宁又叫“铁锤天王”夏明前来夹攻,张中彦飞马抵住,作两对厮杀。
夏明与张中彦战了二十余合,手起一铁锤正打中张中彦马头,那马扑的倒了,张中彦滚下鞍来,丢了手中铁枪。张中孚见了,却要来救,只被秦祐一枝戟缠住,脱不开身。夏明手抡大锤要来结果张中彦,阵上吴玠见了,前来接应。曲端拈弓一箭正中夏明腰胯,夏明翻身落马,待要走时,吴玠马到,将夏明脑后一刀,结果了性命。张中彦自跑回军中换马去了。
秦祐见折了夏明,又见吴玠来助张中孚,心中发慌,急拨马败回本阵,曲端见了招兵卷过对面来,曹宁大败一场,退入长举县中,深栽鹿角,勒兵固守。曲端引兵一连打了月余,只是徒废气力,不能破城。
话分两头。金国右副元帅斡离不得暴病已死,金帝吴乞买以三太子讹里朵为右副元帅,并左副元帅粘罕与四太子兀术攻宋。命娄室、蒲察专事陕西,以完颜婆卢火、完颜绳果监战。
绳果本名完颜宗峻,完颜阿骨打嫡长子,又是十六子中第五子,可称大太子。娄室、绳果等攻陷河中府,又攻同州,同州守臣郑骧,字潜翁,信州玉山县人。遣兵拒险击金人,兵马失利,金人乘胜径至城下,通判以下皆逃。郑骧道:“所谓太守者,守死而已。”次日金军破城,郑骧投井而死,后赠通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谥威愍,诏赐庙愍节。随后娄室再陷华州,破渭南潼关,一路向京兆府进兵。
又说粘罕得吴乞买亲赐铁券,除反逆外,余皆不问,率大军渡河,直趋洛阳,首犯汜水关。孙昭远遣将姚庆与金军战于汜水关,宋兵大败,姚庆战死。
部将欲拥孙昭远南还,昭远拒南逃,骂道:“你等怕死鬼,平日衣食全靠县官,不以此时报国,南去何为!”叛兵被其激怒,击杀孙昭远。官属无免者。绍兴四年,追赠徽猷阁待制。此为后话。
孙昭远死后,西京残民无主,乃开门出降。粘罕入西京,以李嗣本知河南府,自屯西京大内,令大将赛里攻取汝州,杀宋臣西京北路提刑谢京。
粘罕谍知邓州为宋帝行在,命其将银术可、拔离速急攻京西南路邓州。邓州宋守臣是眉州丹棱县人,刘汲字直夫,为人忠义,靖康末年,刘汲独与数十骑驰赴都城,京城已破,二帝北行。刘汲听闻,素服恸哭。朝廷有诏邓州以备巡幸,刘汲广城池,饰行阙,所以待乘舆之具甚备。就加直龙图阁、邓州知州兼京西路安抚使。刘汲奏道:“欲复两河,当先河东,欲复河东,当用陕兵,请先从事河东,以定西河之根本。”
番兵压境,观文殿学士、京西南路安抚使范致虚闻风而遁。刘汲听说范致虚已逃,险些气炸肺腑,急遣邓州副总管侯成林守南阳县,番将银术可率军至南阳,侯成林挺枪跃马,负勇出战。银术可之妹沙里质,手持两口宝剑,驱马相斗,盘旋战数合,沙里质左手剑格住枪,右手剑刺中侯成林咽喉,落马毙命。银术可大笑:“吾妹女中豪杰也!”把令旗一指,番兵掩杀,遂攻破南阳。
刘汲得知南阳已失,集将吏说道:“我受国恩,恨不得为国而死,金人来我必死,汝等谁愿与我杀敌同死?”
众人皆流涕道:“唯命是从。”
民有请涉山作寨以避敌者。刘汲道:“若移寨山上,是弃城矣。有城才能防守,你等百姓同死无益。”乃下令道:“城中有材武愿从军者听留,余者从便,可出城逃命去。国家养汝曹久,不力战杀敌,无以报国,我与你等同生共死。”士气大振,募兵得敢死士四百余人。
刘汲又下令道:“凡做官、从军于此,送家属离去,寅时出午时反,违者从军法。”众皆感服,无一人失期。人报银术可大军将近邓州东门,又分派拔离速取南门。刘汲乃遣兵马都监戚鼎以兵三千出东门迎敌逆战,命大将靳仪以兵八百出南门、河东制置使僧将赵宗印以兵三千出西门,为掎角之势。刘汲引四百死士登城瞭望,遥见僧将赵宗印怕死,从小路逃走,恨道:“这秃驴,贪生怕死,不足付大事。”随即命大将李操,带一军替赵宗印去守西门。刘汲则亲自下城骑马,至戚鼎军中,指挥兵马列阵以待金军。
银术可率大军而至,见邓州兵马已有准备,横狼牙棒出马叫道:“宗翰麾下银术可在此,邓州片时可破,不降者死。”
刘汲亦打马出阵,横枪在手,喝道:“尔等番兵番将听着,我乃京西安抚使刘汲,谁敢与我一战?”
银术可飞马向前,大叫一声道:“我有狼牙棒,你有天灵盖。”
刘汲也怒,骂道:“蕃贼,口出狂言,却来寻死。”二人打马相迎,斗数十合,不分输赢。
兵马都监戚鼎指挥人马与蕃兵混杀起来,士争死斗,敌兵退却。须臾,靳仪兵少大败,被拔离速杀死于南门,拔离速从南门移兵东门,以二军夹攻刘汲,蕃兵矢下如雨。军中将士请刘汲避去。
刘汲道:“使敌人知安抚使在此,为国家致死。”刘汲手舞双刀再战,金军女将沙里质举剑相迎,两马盘旋厮杀,斗不及二十合,沙里质一剑把刘汲劈下马。后来事闻朝廷,赠刘汲太中大夫,谥号忠介。
西门并无蕃兵来攻,李操纳闷,遣人打探,知南门已破,金人移军合力攻打东门,急忙率本部士卒往东门救援。李操到了东门,指挥人马大战蕃兵。
银术可直迎李操来战,李操飞马举刀相还。二将交锋二十合,李操一刀砍去,银术可侧身闪过,两马错镫,银术可反手一棒,把李操后脑打个正着,虽有铁盔,仍无济于事,当时落马横死。
银术可攻陷邓州,擒转运使刘吉、邓州通判王彬、士曹参军赵某。
赵宗印率军民自房陵奔襄阳。
却说兀术渡河,谋攻汴京。探马回报留守司,诸将秦光弼、张德等人,请先断河梁,严兵自固。
宗泽笑道:“去冬,金骑直来,正因拆断河桥,断桥则示敌人心虚。当年张飞惊退曹军,便令拆桥,曹操得知刘军心怯,搭浮桥夜追,刘备险些被曹军俘杀,你等为大将者没有听过么?”诸将惭愧垂头,不发一言。
宗泽传令道:“金人若从郑州、滑州而来,西、北两面攻打京城,必难防守。刘衍率二万军趋滑州守城,坚壁清野,不与金人交战,十日内金人不战自溃。刘达率二万军趋郑州,与刘衍分散金敌兵势。我自遣人招拢附近兵马,拱卫京师。记住,桥不可拆,极力保护,以待大兵聚集。”刘衍、刘达兄弟领令,点军起行。
刘衍二将去后,赵世隆、赵世兴兄弟来归附宗泽。赵氏兄弟原为宗泽部曲,宗泽从磁州离去前,以磁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统制赵世隆杀之,以通判赵子节权州事。至是,赵世隆及弟赵世兴以兵三万来归,众惧其变。
宗泽笑道:“赵世隆本是我麾下一小校,有何能为?”
赵世隆至留守司,宗泽诘责道:“河北之地陷没,我大宋法令与上下之分也陷没了么?”命左右将赵世隆绑缚斩首。
赵世兴佩刀侍侧,大叫道:“我兄弟二人远道来归,助宗留守抵抗金兵,宗留守难道要斩我哥哥么?”说着手握刀柄,随从众兵露刃庭下,宗泽左右统制官皆惧。
宗泽见赵世兴不服,说道:“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若都像你兄长这样无上下之分,不守国法,与强贼何异?金人在外虎视眈眈,我受命留守汴京,当与百姓同生共死,如不能约束部伍,则愧对官家,两河之地又何时能够收复?国破家亡之时,义士必知孰轻孰重!”
赵世兴感泣落泪,下拜言道:“留守大义,我等小辈不能比较。”随从兵卒皆跪伏在地。
宗泽上前扶起赵世兴,令刀斧手把赵世隆推出斩首,让人厚葬,又安抚赵世兴道:“老夫更有重要事付你,日后立功报国,你兄长也可含笑九泉。”
却说兀术率军数万,至滑州境内,得知宗泽已遣刘衍增兵守卫,不敢轻易攻打,野无所掠,恐粮草不能久持,正在焦虑。
郭药师谏道:“此处宋军早有准备,四太子不如转攻郑州,若郑州无备,可一举下之,再攻汴京,易如反掌。”兀术听了点头,引军急奔郑州,到了郑州金水河,却得知宗泽已令刘达布兵在此。
兀术对郭药师恨道:“宗泽老奸巨猾,你我能想到的,也被他算到了,现在却该如何?”
郭药师道:“宗泽以为滑州、郑州皆有重兵,必然疏忽汴京,四太子可直取汴京,擒了宗泽老贼,河南一带宋兵宋将自然没了心气,传檄可定。”
兀术大笑,转念一想,又愁上心来,说道:“我若直取东京,刘达必然从后攻击,只怕头尾难顾!”
郭药师道:“我等从金水河北直取汴京,而金水河桥对面皆有宋兵把守,可趁今夜毁之,刘达知我军已去,宋骑兵又无法渡河追袭,无能为矣!”
兀术转忧为喜,白日扎营,装作对垒一样,当夜风大雪急,令人断桥,宋兵竟然不能察觉。
平明,刘达得报,对岸金兵不知去向,河桥已被拆毁,大惊道:“兀术奸诈,定是趁夜拆桥,往攻汴京了。”急忙使人持书通报宗泽。
宗泽得刘达书信,见说金军自郑州进抵中牟县白沙镇,离京城才数十里,差人去滑州调刘衍阻击兀术。
京都百姓听说金人已到中牟,人人震恐,诸将入留守府寻宗泽问计。
宗泽方对客围棋,手执白子,落在边角,笑道:“何事慌张?为将者应当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兀术兵进白沙镇,我已知晓,不必惊慌。老夫已令刘衍截击兀术,刘衍等将在外必能御敌。”随即唤赵世兴、秦光弼、张德,吩咐道:“你三人各引精锐一千,绕出敌后,伏其归路。待刘衍与兀术交战,可与刘衍前后夹击,若谁能生擒兀术,我则上报朝廷,以汴京副留守与之。”三将得令,率军出城,前往中牟县。
只说兀术以为得计,与郭药师等将,引大兵直取汴梁,从白沙镇往中牟进发。忽然前面瑞雪飞扬,一军突至,为首将军皂袍铁甲,骑匹黑马,手持双锏,拦住去路。
兀术看其人,面如锅底,长目少须,便喝道:“何处鸟汉?见我四太子还不归降?”
那将叫道:“你便是女真四太子完颜宗弼?”
兀术道:“你是何处宋军?可与我同破东京,若要金银美女,只我一言而已。”
那将怒道:“女真野狗,俺乃留守司宗元帅麾下统制刘衍,食的是朝廷俸禄,怎能与狼为伍?与虎谋皮?”言罢,引军卷杀过去。
兀术也是大怒,骂道:“不识时务皆可杀。”把镋一举,率蕃兵迎战,两军搅杀一团。
兀术与刘衍飞马死斗,战二十余合,刘衍有些不敌。
忽然一军刺斜里杀到,首将面如冠玉,唇似涂朱,手使银戭,银盔银甲,白袍白马,正是赵世兴,抵住兀术恶斗,战十余合,蕃兵后部大乱,又是秦光弼、张德杀出。
兀术腹背受敌,兵马损折惨重,幸有蒲察世杰护在左右,从侧路破围,蕃兵大败,甲胄、刀枪、旗鼓、马匹,丢了一路,宋军追杀一场,擒杀蕃兵许多,将金人遗弃辎重运回京城,回报宗泽,宗泽大喜,只恨未捉住兀术。留守司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只有刘达守护郑州未回。宗泽又令大将董植率兵五千前往郑州,与刘达共守。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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