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金帝驾崩

【金主驾崩新君即位~诏问良策老臣上书】

话说几日后,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入朝辞行,天子命升垂拱殿置酒。尚书右仆射赵鼎、知柩密院事张浚、参知政事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都相陪。

酒过三巡,高宗说道:“敌南侵,盖有窥江、浙之意,赖卿等戮力捍敌,使其失律而去,朕甚嘉之。然中原未复,二圣未还,朕心歉然,卿等共勉!”

刘光世道:“臣等蒙国厚恩,怎敢不尽死力!”

赵鼎说道:“臣闻降人程师回言:逆臣刘豫对金人说光世、世忠失欢御前,金人及至淮甸才知谬言,因而敌气已衰。”

天子与刘光世言道:“有人告朕,卿与世忠以少嫌不释,然烈士当以气义相许,先国家而后私仇。昔日光武帝能解寇恂、贾复之仇,为世人乐道,今日朕能使你三人情为兄弟,后世亦引以为豪。”

刘光世、韩世忠二人感泣,再拜说道:“臣等顷过听,尝有违言;至于国事,不敢分彼此。今劳烦陛下训饬,臣等怎敢不奉诏!”赵鼎等顿首称贺。

高宗道:“将帅和,社稷之福也。”

刘光世泣谢,请以所置淮东田易淮西田,给事中晏敦复言其扰民而止;又请并封其三妾为孺人,天子恩准。下诏:“刘光世妻汉国夫人向氏,张俊妻华原郡夫人魏氏,并特给内中俸,如世忠妻例。”南渡以后,诸大将封妾自此始。后改神武军为行营护军,以刘光世所部称左护军。

帝见韩世忠身后立一人,目不斜视,有熊虎身躯,便问道:“这汉子是什么人?”

韩世忠侧脸看了回道:“此人名唤成闵,字居仁,河北邢州人氏,靖康初年,刘韐为真定帅,募勇士捍金兵,成闵曾在麾下效力。”

天子又问道:“现居何职?”

韩世忠回道:“追击苗傅及袭兀术、讨范汝为,成闵皆在戎行,又以力战却敌,积功至武功大夫、忠州刺史。”世忠又指成闵说道:“臣在南京,自谓天下当先,使当时见此人,亦避一头矣。”上嘉叹劳勉,命赐酒一盅,成闵拜谢,一饮而尽。

刘、韩、张三人辞了天子,一同出宫,上马领本部亲军各归驻地。三大将并行于平江府闹市时,百姓见韩世忠背嵬军皆以铜面具遮脸,张俊花腿军皆以铁面具遮脸,刘光世太尉兵则无面具,遂互相传呼道:“韩太尉铜脸、张太尉铁脸、刘太尉没脸。”为一时笑谈。自靖康建帅府以来,张俊常以军从帝行,至是始军于外,在帝左右者惟杨沂中而已。

不几日,刘光世遣淮西宣抚司统制官郦琼自庐州统兵,攻拔光州,伪齐知州、武翼郎许约归降。许约曾为刘豫结连杨幺,高宗本意要杀他,念及他是归降,迁他一官,让他去监管南剑州盐税。

韩世忠回到镇江,其后不久,张浚至镇江,召韩世忠宣圣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诏书乃沈与求撰文。

诏曰:“览奏欲依旧,留屯淮甸,誓与敌人决於一战已悉。朕迫於强敌,越在海隅,每慨然有恢复中原之志,顾以频年,事力未振,姑郁郁如此。自去冬敌人深入,卿首挫其锋,鼓我六师,人百其勇。既致潜师引遁,而卿复率兵移屯淮甸,进取之计,恃此为基,朕甚嘉之。前日恐老小或有未便,委卿相度,今得所奏,益见忠诚。虽古名将,殆无以过,使朕悚然兴叹,以谓有臣,如此祸难不足平也。古人有言:‘阃外之事,将军制之。’今既营屯安便,控制得宜,卿可施置自便,勿复拘执,至於军饷等事,已令三省施行。方此酷暑,将士良劳,行饬使人赍赐夏药抚问,卿并宜知之。”

韩世忠领旨,欣然承命,率大军到楚州后,见赵立庙宇破旧,捐钱修缮,每日进香。

当月,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四弟,狼主完颜晟,即吴乞买,先患中风病,手足无力,半身不遂,约及一年,至天会十三年乙卯岁正旦,近侍扶掖而行,早见佛自东方随日出而现,从者皆视,伏地叩拜。

而瞻礼间,吴乞买问:“你等看见什么?”从者皆言:“见佛像在日旁云间。”言未讫,吴乞买昏困再病,中风僵仆,崩于明德宫,年六十一,谥曰文烈皇帝,庙号太宗,葬之坟山,号曰和陵。后增上尊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

时以大兵与宋人相拒江上,不敢发丧,至军回后,方告诸路及诸郡邑,立吴乞买之灵,抛盏烧饭。

金太宗在位十三年,宫室苑籞,无所增益。承金太祖天辅草创之后,未遑礼乐之事。太宗以完颜杲、宗干知国政,以完颜宗翰、宗望总戎事,既灭辽国、破汴京,即议礼制度,治历明时,缵以武功,述以文事,经国规摹,至是始定。

大臣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希尹等,尊奉吴乞买遗诏,立完颜阿骨打嫡长孙,完颜宗峻之子完颜亶为金国皇帝,使太祖世嗣不失正绪。完颜亶年仅十六岁。史称“金熙宗”。

吴乞买死后数月,阿骨打三太子宗辅也死于妫州,年四十。后追封潞王,谥襄穆。

再说岳飞自池州入朝,天子封岳飞之母姚氏为国夫人,授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命常州布衣陈得一造新历。帝从平江回返临安,遣权太常少卿张铢奉迎太庙神主于温州。

高宗回到临安后,留守孟庾率京官小使臣以上迎于五里外。帝还行宫,赐百官休沐三日,进扈从官吏秩一等,以赵鼎为左仆射,张浚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因建武军承宣使、江西沿江制置使王燮屡攻杨太败绩,罢军职,又令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将兵平湖贼杨太。

当时吴璘、杨政攻拔秦州,执伪齐守胡宣,金帅撒离喝来援,杨政复击败之。撒离喝与其熙河经略使慕容洧欲犯秦川,宣抚副使吴玠遣诸校分道伺之。吴玠部将牛皓乃福津人,官为武功大夫、川陕宣抚后军中部将,引所部步卒不满二百,至瓦吾谷,遇金将虎山,乃下马步战,与承信郎高万、熙河路部将任安、宣抚司队官秦元、薛琪、张亨,和众兵士说道:“我所以舍马步战,欲与你等同生共死。”牛皓六将抡大杆刀杀金兵百余。

虎山看见牛皓异于他人,又见高万等人勇猛,与左右夸赞道:“真健儿也。”欲招降之,牛皓不降,力战而死。高万、任安、秦元、薛琪、张亨皆死于阵。后来牛皓、任安皆赠翊卫大夫,官其家五人,赠高万等人三官,录其子。

再说官家诏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方于群臣,提举西京崇福宫李纲听闻,遂上书朝廷。

赵构见李纲札子,翻开阅览,上面写道:“臣李纲百拜奏疏,冒死直言:愿陛下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议者或谓敌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幸,非制胜之术也。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光武先保河内,故能降赤眉、铜马之属。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而复两京。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苟不大修守备,痛自料理,先为自固之计,何以能万全而制敌?议者又谓敌人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秦师三伐晋,以报殽之师;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以图中原,不如是,不足以立国。高祖在汉中,谓萧何曰:‘吾亦欲东。’光武破隗嚣,既平陇,复望蜀。此皆以天下为度,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况祖宗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乎?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敌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何以图敌?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至于守备之宜,则当科理淮南、荆襄,以为东南屏蔽。夫六朝之所以能保有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故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文、拓拔之盛,卒不能窥江表。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其后淮南为周世宗所取,遂以削弱。近年以来,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而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今当于淮之东西及荆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加以战舰水军,上运下接,自为防守。敌马虽多,不敢轻犯,则藩篱之势盛而无穷之利也。有守备矣,然后议攻战之利,分责诸路,因利乘便,收复京畿,以及故都。断以必为之志而勿失机会,则以弱为强,取威定乱于一胜之间,逆臣可诛,强敌可灭,攻战之利,莫大于是。若夫万乘所居,必择形胜以为驻跸之所,然后能制服中外,以图事业。建康自昔号帝王之宅,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六朝更都之。臣昔举天下形势而言,谓关中为上,今以东南形势而言,则当以建康为便。今者,銮舆未复旧都,莫若且于建康权宜驻跸。愿诏守臣治城池,修宫阙,立官府,创营壁,使粗成规模,以待巡幸。盖有城池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垒然后士卒可用,此措置之所当先也。至于西北之民,皆陛下赤子,荷祖宗涵养之深,其心未尝一日忘宋。特制于强敌,陷于涂炭,而不能以自归。天威震惊,必有结纳来归、愿为内应者。宜给之土田,予以爵赏,优加抚循,许其自新,使陷溺之民知所依怙,莫不感悦,益坚戴宋之心,此绥怀之所当先也。臣窃观陛下有聪明睿智之姿,有英武敢为之志,然自临御,迨今九年,国不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余之蓄,民力困而无休息之期。使陛下忧勤虽至,而中兴之效,邈乎无闻,则群臣误陛下之故也。陛下观近年以来所用之臣,慨然敢以天下之重自任者几人?平居无事,小廉曲谨,似可无过,忽有扰攘,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委之陛下而已。有臣如此,不知何补于国,而陛下亦安取此?夫用人如用医,必先知其术业可以已病,乃可使之进药而责成功。今不详审其术业而姑试之,则虽日易一医,无补于病,徒加疾而已。大概近年,闲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为失策,仓卒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御为误国。上下偷安,不为长久之计。天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之由。今天启宸衷,悟前日和议退避之失,亲临大敌。天威所临,使北军数十万之众,震怖不敢南渡,潜师宵奔。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御,其效概可睹矣。然敌兵虽退,未大惩创,安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扰我疆埸,使疲于奔命哉?臣夙夜为陛下思所以为善后之策,惟自昔创业、中兴之主,必躬冒矢石,履行阵而不避。故高祖既得天下,击韩王信、陈豨、黥布,未尝不亲行。光武自即位至平公孙述,十三年间,无一岁不亲征。本朝太祖、太宗,定维扬,平泽、潞,下河东,皆躬御戎辂;真宗亦有澶渊之行,措天下于大安。此所谓始忧勤而终逸乐也。若夫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常,可一而不可再,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往时自南都退而至维扬,则关陕、河北、河东失矣;自维扬退而至江、浙,则京东、西失矣。万有一敌骑南牧,复将退避。不知何所适而可乎?航海之策,万乘冒风涛不测之险,此又不可之尤者也。惟当于国家闲暇之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敌来则御,俟时而奋,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上策也。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可乎?臣又观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岂不以衅隙既深,终无讲好修睦之理故耶?东晋渡江,石勒遣使于晋,元帝命焚其币而却其使。彼遣使来,且犹却之,此何可往?假道僣伪之国,其自取辱,无补于事,祗伤国体。金人造衅之深,知我必报,其措意为何如?而我方且卑辞厚币,屈体以求之,其不推诚以见信,决矣。器币礼物,所费不赀,使轺往来,坐索士气,而又邀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之谋,是和卒不成,而徒为此扰扰也。非特如此,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金人二十余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而终莫之悟。夫辨是非利害者,人心所同,岂真不悟哉?聊复用此以侥幸万一,曾不知为吾害者甚大,此古人所谓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者也。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二说既定,择所当为者,一切以至诚为之。俟吾之政事修,仓廪实,府库充,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抑臣闻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也,根本固则枝叶蕃,朝廷者腹心也,将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今远而强敌,近而伪臣,国家所仰以为捍蔽者在藩方,所资以致攻讨者在将士,然根本腹心则在朝廷。惟陛下正心以正朝廷百官,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明,赏罚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不足畏,逆臣不足忧,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间耳。臣昧死上条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威。何谓信任辅弼?夫兴衰拨乱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与有为,如元首股肱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能协济。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遂能捍御大敌,可谓得人矣。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间之,则君臣之美,垂于无穷矣。何谓公选人才?夫治天下者,必资于人才,而创业、中兴之主,所资尤多。何则?继体守文,率由旧章,得中庸之才,亦足以共治;至于艰难之际,非得卓荦瑰伟之才,则未易有济。是以大有为之主,必有不世出之才,参赞翊佐,以成大业。然自昔抱不群之才者,多为小人之所忌嫉,或中之以黯暗,或指之为党与,或诬之以大恶,或擿之以细故。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则止,难于自进,耻于自明,虽负重谤、遭深谴,安于义命,不复自辨。苟非至明之主,深察人之情伪,安能辨其非辜哉?陛下临御以来,用人多矣,世之所许以为端人正士者,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而陛下寤寐侧席,有乏材之叹,盍少留意而致察焉!何谓变革士风?夫用兵之与士风,似不相及,而实相为表里。士风厚则议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当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可知已。数十年来,奔竞日进,论议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元祐大臣,持正论如司马光之流,皆社稷之臣也,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颠倒是非,政事大坏,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窃观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潝訿成风,岂朝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固许之以风闻,至于大故,必须核实而后言。使其无实,则诬人之罪,服谗搜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何谓爱惜日力?夫创业、中兴,如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模可一日而成,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僣逆未诛,仇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者,诚以始不为之规模,而后不为之积累故也。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不过簿书期会不切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未尝留意。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事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矣。何谓务尽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也。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此自然之符也。故创业、中兴之主,尽其在我而已,其成功归之于天。今未尝尽人事,敌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必有日矣。何谓寅畏天威?夫天之于王者,犹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故人主之于天戒,必恐惧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诚。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白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反覆,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则变灾而为祥矣。凡此六者,皆中兴之业所关,而陛下所当先务者。今朝廷人才不乏,将士足用,财用有余,足为中兴之资。陛下春秋鼎盛,欲大有为,何施不可?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昔唐太宗谓魏征为敢言,征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批逆鳞哉。’今臣无魏征之敢言,然展尽底蕴,亦思虑之极也。惟陛下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

天子看罢李纲札子,与左右道:“李纲不愧为靖康老臣,字字珠玑,实乃金玉之言也。”遂赐诏褒谕。除李纲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有旨,令李纲赴行在奏事毕之官。

话分两头。北土稍安,岳飞乃奉旨提兵洞庭湖征讨杨幺。此时“新楚”杨幺拥兵十余万,又有数十好汉、女将来投,世人称之为后水浒七十二将:

“洞庭黄巢”杨太

“小义公”钟子仪

“火须翁”黄诚

“碧眼屃”程林

“玉睛龙”雷德进

“九头蛇”赵燚炎

“花臂狮”杨钦

“望天狼”文猛

“伏窝兕”曹宁

“吞天虎”周伦

“戮天虎”夏诚

“飞天虎”英宣

“钻天虎”陈寓信

“霸天虎”李合戎

“夜啼鬼”黄佐

“泥菩萨”张彪

“铁公鸡”杨广

“独角犛”杨华

“紫翼鹰”陈钦

“沅江鬼”爨鹤

“双锏”师雨

“巨斧”余端

“千面神”杜仙

“赛襄君”陈旻

“火流星”勾昺

“义大虫”温通

“醉蜃龙”刘诜

“高癞子”高鄩

“比子都”秦祐

“背山熊”王成

“分水鼍龙”陈瑫

“浪里飞鲨”刘衡

“金壳玉龟”金琮

“小孟良”孟琪

“胜焦赞”焦安

“过王翦”牛飞

“赛袁达”马威

“飞天穷奇”火拔戣

“断牙饕餮”契苾亘

“银睚眦”方深

“花豹子”胡德

“相扑汉”杜宁

“日游神”康德

“夜游神”陈贵

“增福神”双龙

“损福神”怀黎

“破浪仙”祖辛

“掀江鳖”刕池

“水耗子”从化

“铁背鲶”李青

“彘毛鱄”王春

“踏云蛟”闻承毅

“乘雾蛇”左贵行

“毒蝎尾”丁义壮

“病豫让”汲承凯

“虬髯客”房出宝

“摆渡鬼”荀宁伟

“白鸿鹄”李全名

“银臂道”涂钦炎虎

“铁头僧”公冶望雕

“铸剑师”申星

“万能手”高宣

更有女将十员:

“勾魂王母”甄爱乡

“金爪彩凤”龙倩涛

“小无盐”严柳

“鬼见愁”伊婳

“火狸奴”高华

“玉观音”夏玉

“竹叶青”孟九娘

“赛吕母”江观月

“青鸾”章瑶

“山鬼”叶云

神武后军都统制岳飞、随军转运使刘延年统兵五万,先趋洞庭湖。尚书右仆射张浚,亦请命朝廷,随后督军十万,号称二十万而来,命诸将至潭州取齐。

大军会齐潭州,张浚分兵封锁洞庭要津:湘阴县、桥口镇、益阳县、公安军、南阳渡等各处,令岳飞急攻潭州。这潭州乃是御前都统制“赛襄君”陈旻把守,有兵两万七千,杨幺恐有失,又增派殿前兵马副太尉“伏窝兕”曹宁、御营前军都统制“夜啼鬼”黄佐、马军副都指挥使“比子都”秦祐、步军副都指挥使“背山熊”王成、马军四骠骑“小孟良”孟琪、“胜焦赞”焦安、“赛袁达”马威、“过王翦”牛飞,一同来助。

岳飞至潭州城下,曹宁引众出城,两军一字摆开,各用强弩射住阵脚。岳飞扬鞭骂道:“尔等匹夫,皆一丘之貉,岳飞来此,何不早降?”

曹宁回骂:“愚夫蠢将,妄自夸口,潭州便是鬼门关,汝等可来不可走。”令四骠骑出战。

岳家军中岳云提双金锤纵奔霄马而出,孟琪、焦安、马威、牛飞各使长斧,围住岳云厮杀。岳云力战四将,越战越勇,斗无二十合,反手一锤打在马威背脊上,登时死于马下。孟琪、焦安、牛飞奋勇,三斧齐下,岳云正难招架,杨再兴飞马杀出,一枪刺翻牛飞,击退孟琪、焦安,岳云战的人疲马乏,归阵去了。孟琪、焦安无力再战,也只得拨马而回。

杨再兴大叫道:“你这伙鱼儿、虾儿,恁地没一个中用?何人再来一战?”

秦祐听了,暴喝一声:“看我取你性命。”杨再兴抬眼看时,果是三国吕布,盖世无双。但见:

头上紫金冠,红花雉尾;身后绛绣袍,飞龙刺凤。甲挂万条蛟蟒鳞,腰系一根狮蛮带。使一杆描金镀银方天戟,骑一疋片刻千里赤兔马。左面飞鱼袋内插弓,右边走兽壶中攒箭。

杨再兴手举点钢枪相迎,两军阵前枪戟相交,大战五十回合,难分输赢。杨再兴觑得秦祐戟来,左手用枪拨开,右手去背上拔出熟钢剑直砍秦祐顶门,秦祐急抽回画戟来隔,杨再兴左手枪顺势刺将来,秦祐急闪,滚下马鞍,一戟杆打在杨再兴马腿上,那马咆哮,掀杨再兴落马,收了宝剑。二人各逞威风,步战一场,两边军士都看的呆了。

岳飞见了秦祐如此英雄,怕杨再兴有失,令鸣金收兵,二人上马,各自回队。杨再兴连口夸赞道:“不想此处竟有这等人物?”

牛皋听得气愤,叫道:“待俺也杀一回,看你说的当真么?”挺蛇矛直冲对面去,对阵上王成亦出阵作对厮杀,举镔铁刀直劈牛皋,牛皋大战王成,三十回合,不分高下。忽的两旁窜出一僧一道,皆背穿双袖,和尚使一条铁抡拨,道士用一柄月牙铲,与王成并力来战牛皋,岳军中赵不尤、杨伯孙两员步将,各挺一口眉尖刀,截住僧道厮杀。

这僧道便是涂钦炎虎、公冶望雕,二人本是山中修行之人,都身长八尺,气力壮猛。后金兵南下,大宋混乱,自觉衣食无着,便一同下山,打家劫舍,做了强徒,后知杨幺势大,二人就来依附了。杨幺见二人武艺过人,封二人为步军提举兵马使。此番杨幺遣曹宁援助潭州,甚是不安,僧道二人请命而来,正遇厮杀,便来助力。

六员大将斗到五十回合,王成力怯,虚晃一刀,拨马退走,牛皋挺矛追赶,陈旻看了,把槊一摇,来敌牛皋。牛皋叫一声:“泼汉子,别来找死!”与陈旻斗无十合,大吼一声,刺陈旻于马下,新楚军无不惊骇。牛皋回马来助赵不尤、杨伯孙,那僧道却也占了上风,见牛皋前来,拖了器械便跑。

岳飞挥马鞭,叫道:“随我冲杀过去。”一马当先,张宪、王贵等将继之,曹宁兵马惊溃,被斩千人,退进城中,死守不出。岳飞连攻数次,折了兵马,不能靠近城边半步,忽报张浚使人运火炮而来,岳飞下令,数炮炸开城门,又开数炮,把城墙打豁了半边,当中一炮打上敌楼,炮风直把曹宁掀下城去,摔做肉泥。

岳飞恐伤无辜,令张宪向城中高喊:“降者免死,不失富贵。”遂遣使者拿着檄文去入城招降。

所遣之使,叩头伏地道:“节使遣某招贼,犹以肉餧饥虎。宁受节使宝剑而死,也不忍受逆贼污辱。”

岳飞道:“此话怎讲?”

使者道:“前时,鼎州太守程昌禹遣刘醇,荆湖南、北宣抚使孟庚遣朱寔,湖、广宣抚使李纲遣朱询,荆南镇抚使解潜遣史安,湖南及诸军遣晁遇十七人,邵州太守和璟亦累遣人招安,皆为贼人凌迟、剐剁所杀。”

岳飞叱道:“站起来,我遣你入城,贼人决不敢杀你。”

使者无奈,起身受命以行,至城边厉声呼道:“岳节使遣我来,尔等开门!”义军将佐知不敌岳家军,大开寨门,让使者入城,使者以檄文授黄佐。

黄佐等人捧檄钦诵,又问道:“岳节使真心招降我等么?”

使者答道:“绝不相欺。”

黄佐与部下众人道:“杨天王赏罚不明,有功者不得重用,无功者反得大爵,吾早已不满。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之敌,万无生理,不如往降。节使诚信,必善遇我。”遂率秦祐、王成、孟琪、焦安、涂钦炎虎、公冶望雕六将,出城归降。

岳飞令张宪等将,原地扎住人马,欲往招抚。王贵道:“节使只身前往,恐有不测。”

岳飞道:“区区乌合之众,安能使诈?”遂单骑至城下,来见黄佐,黄佐叩首归降。

明日,岳飞召黄佐,同坐饮酒。酒酣,岳飞抚黄佐背,笑道:“汝真大丈夫,知逆顺祸福者无如你。汝姿力雄鸷,不在时辈之下,果能为朝廷建立功名,封侯岂足道哉!我欲遣你复至湖中,视有可擒者擒之,可劝者招之,如何?”

黄佐感泣道:“我受节使厚恩,别无他能,誓以死报。”岳飞大喜,当即表授黄佐为武义大夫。将秦祐六人各自封赏,将僧道留于军中调用,使秦祐四人随黄佐而去。

黄佐别了岳飞后,来至湘阴县,正逢周伦引统制“花豹子”胡德、“相扑汉”杜宁、“日游神”康德、“夜游神”陈贵,统兵一万五千人到来,与本县统制“增福神”双龙、“损福神”怀黎、“险道神”闻承毅、“开路神”左贵行合兵一处,共两万兵马。

当下黄佐见了周伦,寒暄一场,只说岳飞诡计多端,骗了潭州城池,自己引了残兵败将逃脱至此。周伦深信不疑,将黄佐留在县中,安顿人马,周伦自在县衙安住,欲明日共同去打岳飞,夺回潭州。

夜半三更,黄佐引众杀向县衙。周伦听报,急率众将出战,火光中见了黄佐,破口大骂道:“黄佐,无耻小人,安敢背反天王?”

黄佐道:“你这厮若知得进退高低,也不需我动手,免得伤了自家和气?”周伦大怒,仗着武艺,使口朴刀,引着八神统制,大踏步前来厮并。黄佐并秦祐五个,也来厮杀,两军恶斗起来。其中秦祐武艺高过众人,无一时,一戟砍断杜宁右臂,刺死杜宁,又砍翻怀黎。周伦见势不妙,拔腿欲跑,被黄佐从背后赶上,一刀砍做两段。王成一刀砍杀了胡德,孟琪、焦安与闻承毅、左贵行,挥斧拼戟时,四个都死了。康德自知难逃,自刎而亡。只剩的陈贵、双龙,二人皆被擒住,都降了。黄佐乃将周伦人马尽皆降伏,将战死的,就地掩埋,使人回告岳飞。

岳飞已破长沙、善化二县,忽接黄佐捷讯,遂上黄佐之功,迁黄佐武经大夫。岳飞又招统制任士安骂道:“匹夫,尔前时随王燮讨杨幺,不听号令,军以此无功。今日受我节制,须与你长些记性。”乃令扒去衣甲,鞭笞一百。又语任士安道:“我令汝饵宁乡县贼,三日贼不平,斩汝。”任士安甚恐,引军千人先趋宁乡,岳飞又在任士安军后设伏。

任士安抵宁乡县外,与城上守军喊道:“岳节使兵二十万至矣,尔等速降,免受屠戮之痛。”城内四员女将听闻,戎装披挂,各骑战马,引兵出城厮杀。

两军布开,新楚军为首女将,果然是丑女无敌。这女将生来极丑,力大无穷,会使一杆长柄铁锤,重一百斤,姓严名柳。但见:腰粗臂圆,上阵可杀千军;容颜绝丑,胜过三冬枯树。叫声似雷,怒目突兀。见者把比钟无盐,真乃悍妇严氏女。

旁边一员女将,二十七八年纪,绝色倾国,世间少有。但见:红锦征衣金甲,花履玉足插镫。钢刀能斩龙虎,弯弓射落凤凰。身长九尺佳人,女中豪杰伊婳。

次者一员女将,巾帼无双。但见:毒日头,使香汗浸透衣衫;俏模样,将佛陀内心搅乱。肤如羊脂,丰腴润泽;指如春笋,硬弓神射。胯下雄马荡尘烟,赛过吕母江观月。

次者一员女将,本领超群。但见:论心巧穿针引线,讲武艺杀人见血。为何事母虎离山?因夏玉要乱乾坤。

任士安见对面都是女将,污言秽语的乱骂。严柳道:“哪来的蛮子,在这嚼舌根?”

任士安骂道:“你这丑悍妇,若识时务,交割了县城,否则把你这贼妇千刀万剐。你身旁有姿色的泼贱货,也只配吃老爷们的子孙汤。”

伊婳骂道:“泼腌臜,看我削掉你的传宗接代好色根。”抡起錾凰刀,催动赤凤驹,就来出战。任士安把枪一摇,打马便出迎敌。两个未斗三合,伊婳一刀砍在任士安小腿上,吃痛拨马就走。阵上严柳见只有任士安军,挥军并力围攻,任士安战急,岳飞伏兵四起,万弩齐发,新楚军惊溃,严柳身中数箭,力杀百人身死。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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