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七回 黄鹤楼崔钧祈禳 昭明宫吴皇暴政

“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

此句诗摘自元末明初间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一百零三回。大意是世间万事不是人能做主改变的,拼尽全力也争不过天命。

且说刘皞经人卜筮过后,秣马厉兵,北伐之心日益渐重。崔钧闻知此事,拖着老迈身躯挪到大堂之上,本欲力劝,却听刘皞道:“军师不归养家中,何苦至此?”

崔钧道:“老朽知大王素有吞晋之雄心,兴吴之壮志,可最近老朽观南星隐隐渐灭,似有不祥之兆,大王切不可急功近利。”

刘皞听了,缓下阶梯,笑道:“军师何时喜欢唬人了?军师年纪大了,连书本都看不省得,怎得看得清天上星象?莫要在此蛊惑军心,还是回家中好好将养罢。”

崔钧听闻此言,欲言又止,长叹一声,不觉昏倒于地,众头领急救,半晌方苏。崔钧叹道:“壮年多劳,素有疾病缠身,如今旧病复发,恐不能生哩!”

是夜,崔钧在房中昏昏欲睡,忽见一人入房中坐地,见那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崔钧大悲道:“孔明何以至此?”

诸葛亮用羽毛扇指了指天道:“前来助州平仰观天文。”

崔钧道:“不知今夜天文说了什么?”

诸葛亮道:“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辅列曜,其光昏暗。”

三台中分为上台、中台、下台,上台的上星是天子皇帝,上台的下星一般表示皇后;中台的上星是诸侯三公,中台的下星是卿大夫;下阶的上星是士,下台的下星是庶民。

崔钧听了诸葛亮言语,笑道:“天象如此,我命可知。”

诸葛亮道:“壮年时,你我素谈祈禳之法,惜我不可得,不知你可有幸祈之。”

崔钧道:“若真得一纪光阴,我所扶持的刘氏主,必可超过你所扶持的刘氏君主。”

诸葛亮笑道:“敬候佳音。”随即推了崔钧一把,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

崔钧只感觉昏昏沉沉,便召费承前来道:“我命在旦夕,你报知大王借我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随我游历山川,倘若到时还能苟全性命,定当厚报大王。”

费承将此事备述给刘皞,刘皞听了,想了崔钧助黄山也有七八年光载,也顿感不舍,含泪道:“你可与军师同去,若军师真卒于途中,定要厚葬。"

费承拜别,回去与崔钧整理行装,翌日坐船北上,刘皞等大小头领于渡口置酒送别。

且说崔钧费承引四十九名甲士辗转来至夏口,夏口有一名楼,名曰黄鹤楼。本是用于瞭望守戍,后因费祎为魏降将郭循行刺身死,冤魂变成了神仙,曾经驾着黄鹤回来,在此楼稍作休息过,因此这个地方便被称作了黄鹤楼。

观此楼高大雄伟,巍峨耸立,飞檐五层,攒尖楼顶,八方重叠的飞檐,四面高敞的大门,整楼看来俨然如黄鹤展翅欲飞。后世人不断有诗词赞颂,特摘著名的唐代诗人崔颢登楼所题《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那崔钧看遍全楼,啧啧感叹,道:“巍巍高楼,真是仙人住所。可惜此楼乃吴太祖—— 孙权始建,如今落吴皇手里,也是近荒废了。”

费承道:“不然,世人皆传我父在此驾鹤登仙,此间来往络绎不绝。”

崔钧笑道:“你为其子,此间真假,尚可知晓?

费承道:”我尚无问道之心,信则真,不信便不真哩。“

崔钧大笑,交代费承带人给予楼内游人钱财,劝其离开。崔钧又嘱托道:”你可命甲士四十九人环绕楼外,我自于楼中祈禳北斗。若七日内主灯不灭,我寿可增一纪;如灯灭,我必死矣。闲杂人等,休教放入。凡一应需用之物,只令二小童搬运。一日三餐,只在日出日中日入时送进楼内。“费承听罢,自去准备。

是夜银河耿耿,玉露零零,秋月如珪,星光灿烂,费承在帐外引四十九人守护。崔钧自于帐中设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崔钧拜祝道:”钧生于乱世,甘老林泉;承黄山大王寻顾之恩,任命之重,不敢不竭犬马之劳,誓讨国贼。不意将星欲坠,阳寿将终。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曲延民算,使得上报王恩,下救民命。非敢妄祈,实由情切。”拜祝毕,就顶楼中俯伏待旦。

崔钧日日步罡踏斗,费承也接连送饭六日,见主灯明亮,心中甚喜。至第七日时,费承于日出送饭至顶楼,欣喜道:“已至第七日,今日若捱过,军师便可增寿一纪。”

且说第七日,白日间天朗气清,整日无风,夜晚狂风暴雨大作,崔钧心中大惊,急披发仗剑,踏罡步斗,压镇将星,却是一股风来打破轩窗,崔钧叹了一口气,崔钧坐回原位道:“死生有命,难以争衡。”

崔钧说罢,风停雨止,又见朗月繁星,崔钧凝视着熄灭的主灯,自灭后不断有烟冒出,渐渐显出人像,却见此人身着蜀汉朝服,相貌奇正。崔钧问道:“足下何人?”

那人道:“江夏鄳县费祎,费文伟是也。”

崔钧问道:“因何到此?”

费祎道:“我常驾黄鹤四处交游,今日到此休憩,近日听闻有一好的去处,名唤瀛洲,不知足下可愿与我同往?”

崔钧道:“我乃博陵一耕夫,蒙我王以军师相侍,奈何不能佐王之霸业。只愿将来我后人所游之处,尽是王土。”说罢,随费祎驾鹤而去。

再说此前费承在外忽见狂风暴雨大作,心中甚惊,但又想起此前崔钧所说不可随意进入,便只得在外暗自祈讨。俄顷风止雨休,星月皆现,费承大喜,却又见一颗明星飞逝,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翌日,费承照旧送饭至顶楼,寻思今日便可与军师返归黄山,可至顶楼时,不见一人,但见主灯已灭,心中也猜测出七八分。费承叹息一声,携四十九个甲士离去,去时听闻市集有流言说:昨夜见有黄鹤从黄鹤楼中飞出,鹤上坐有二人,一人着蜀汉官服,一人着皂袍。

再说陆抗屯江口,羊祜镇襄阳,互有往来,并不相扰。忽有一日,吴皇遣使前来,陆抗前来相迎,问其来由,使者道:“吴皇传谕将军:作急进兵,勿使晋人先入。“

众将上前问陆抗欲作何打算,陆抗思量道:”烦劳使者先回,抗随有疏章上奏。“

使人辞去,陆抗即草疏遣人赍到建业。近臣呈上,吴皇拆开观看上疏,疏中备言晋未可伐之状,言道:“夫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之人,而况大国乎?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於祜无伤也。”

又言:“臣闻易贵随时,传美观衅,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疟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玉台有忧伤之虑,孟津有反旆之军。今不务富国强兵,力农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无旷厥职,明黜陟以厉庶尹,审刑罚以示劝沮,训诸司以德,而抚百姓以仁,然后顺天乘运,席卷宇内,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且阻兵无众,古之明鉴,诚宜蹔息进取小规,以畜士民之力,观衅伺隙,庶无悔吝。”

吴皇览毕,大怒道:“朕早便听闻陆抗在边境与敌人相通,今果然矣!”

遂遣使罢其兵权,降为司马,却令左将军——孙冀代领其军。群臣皆不敢谏。吴皇自改元凤凰元年,恣意妄为,穷兵屯戍,上下无不嗟怨。

大司农——楼玄见状,苦苦进谏道:”我皇英明,镇军大将军——陆抗大破晋军不出一年,况又多次为皇上上疏陈言,以匡不逮。如今不多奖赏也就罢了,如何能降其职位,夺其兵权。“

吴皇听了,愠怒道:”楼司农,广州之景可还记忆犹新?“

楼玄义正词严道:”无论我皇流放我到何地,臣也要将一腔忠肝义胆说与我皇知道!“

吴皇道:”甚好,广州之地已容不下你了,你便与你儿子去交趾罢!“

楼玄拜倒在地,领命退下。楼玄走后,吴皇大怒,又追究圣谿开凿失败的责任,将薛莹下狱,楼玄也因事下狱,陆抗听说后,又特意上疏:

“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庶政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当世秀颖,一时显器,既蒙初宠,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圮族替祀,或投弃荒裔。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宥善之义,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痛哉!且已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戚。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诚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莹父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奈何最后,吴皇顾忌楼玄的名声,就将楼玄和他的儿子楼据流放到交阯,交给交阯将领——张奕,让他们在作战中自己效力,暗中命令张奕杀死他们。楼据到交阯后,因病去世。楼玄一人跟随张奕讨伐贼寇,持刀步行,见到张奕就叩拜,张奕不忍心杀他。恰逢张奕突然去世,楼玄收殓安葬张奕,在他的遗物中看到孙皓的诏令,随即自杀而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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