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寻根摸底

君如珪一出门,邱鱼马上凑过来问结果如何,听到云梦犀已经服药之后,他高兴极了,且感激不尽。

君如珪却大大方方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多谢。对了,云姑娘是怎么失忆的?”

邱鱼顿时一脸沉痛的道:“哎,说来也是气愤,你应该记得,我,你,阿绯那晚在岣嵝山下的林子里,遇到了鹤雪剑派的人,对吧。”见君如珪点头,他继续道:“那时我打败了他们的人之后,我便去找梦犀了,我一路找啊,找啊,这时,我忽然听见鹤雪剑派的人喊:‘不好了,小姐不见了!小姐被云梦犀劫走了!大家快去救她啊!’这些话,我听到此心里更急了,因为如果他们全部去对付梦犀,梦犀可就危险了。我加快脚步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找,然而,就在我几乎要看到鹤雪剑派的白衣服的时候,却又听见莫思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喊道:‘大家别慌,我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好得很,我刚才趁着云梦犀不注意,给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把她解决了。’”

“我听到此,大惊失色,赶紧继续往前跑,去找她,当然,路上我又遇到了鹤雪剑派的人,然而不知怎么他们似乎对我不感兴趣了,没有理会我,只急匆匆走了。于是只剩下我在林子里到处找,我找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找到她了,然而,她却已经——”说到这里,邱鱼的脸变得哀苦无比:“不省人事。”他摇头,叹息:“我只有背着她走出林子,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我一直候着她,候了三天三夜她才醒过来,可是她虽然醒了,自那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邱鱼说到这里,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原来她是在那夜失忆的,哎,我的运气真是糟糕。君如珪心道。

不过他还是安慰了邱鱼几句,说他不用担心,云梦犀迟早会好之类,并嘱咐他以后对她温柔点,若是她再不愿吃药,不能强求,只需叫他就好。

邱鱼又是一番感谢,甚至还主动邀请君如珪住下来,——当然,大约也是希望他帮忙让云梦犀吃药的缘故。

君如珪自然求之不得。

告辞邱鱼,回到之前的房间,此时方错还没有走。

“怎么样?”方错见他回来,第一句便问:“见到她了吧。”

“见是见到了,”君如珪一提衣摆坐下来,却摇头叹道:“不过她脑子被莫思侬打伤,失忆了。”

“什么?失忆了?”方错声调老高。

“是啊,所以她根本没有认出我。”君如珪耸耸肩。

方错皱着眉头,抓自己的脸。

“师父,你可有让她恢复记忆的法子?”他问。

方错思考片刻,迟疑道:“有倒是有一个——”

“什么法子?”

“呃……我听说过一个叫寻根究底的法子。”

“什么做?”

方错想了想:“具体的说,就是依靠失忆者自己摸索寻觅找到被遗忘的场景的方法。是这样的,先让失忆者进入入定状态,彻底放松,进入潜意识,潜意识你知道吧,就是无意识中的意识——”她抬眼看君如珪,不过君如珪脸上并没有十分懂的样子。

她继续:“失忆者跟随自己的潜意识,追寻出现的一切。一般来说,此时失忆者所看到的是从前记忆中最深刻,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她看到这些东西后,必须自然而然,不加干扰,沉浸在里面,然后去感受,经历,追随自己的思路,哦,就是潜意识,走下去——”

“其实整个过程就是她用潜意识去搜寻回忆的过程。——就像我们拔一根草,先抓到草的主茎,拔起来之后,便能带着其他根茎接二连三拔出来了。”

君如珪听罢,消化了一下,似乎明白了,点点头,道:“这法子听起来很不错。”

“是不错,”方错肯定道:“不过,这也有缺陷,就是很耗费心力,一次施用之后需要数日甚至十数日恢复,然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所以要恢复大部分的记忆,需要很长的时间。”

“没关系,”君如珪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兴奋道:“只要有效果,不管多少时间我都可以等。”他顿了顿,却疑惑道:“师父,既然这个法子这么好,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也好用它治治我的失忆啊?”

方错神色一正,道:“小子,你以为师父不想你回忆起过去的事吗?可是这法子针对的乃是被外伤打击头部所造成的失忆,其他的可不能随便用,否则会损伤灵识。你失忆原因不明,为师怎敢让你随便使用?”

“原来是这样。”君如珪听罢,颇有些失望,不过他想大师兄说过他迟早会记起来的,而且自己还有安魂丸吃,想来要恢复记忆也不成问题,又何必急在此时?

“既然如此,”他从桌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吞下:“我马上就去找云梦犀,让她试试这个法子。”

“好,你快去吧。”

事不宜迟,他立即起来,又去了三楼三号房。

邱鱼还在那里,于是他便将方错所言之寻根究底之法告诉了邱鱼与云梦犀二人。

邱鱼听完,第一句话便是:“这法子这么好,你干嘛不用?”

君如珪便照着方错的话道:“这法子针对的乃是被外伤打击头部所造成的失忆,其他的可不能随便用,否则会损伤灵识。我失忆原因不明,不能随便使用。”

大约因为君如珪刚才成功让云梦犀吃了药,所以现在邱鱼对他的感观好了许多,听他这么说,邱鱼便信了,当然,大约他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谓病急乱投医,他也不多加询问,忙不迭催促云梦犀试试这个法子。

君如珪先让云梦犀坐在床上入定,告诉她这么做之后便和邱鱼二人出门守候。

二人在外面等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听见云梦犀在里面喊道:“已经结束了,你们进来吧。”

二人进去,君如珪看见云梦犀手撑着床沿,斜坐在床上,秀眉微蹙,目光低垂,神态略显疲惫。

邱鱼过去忙不迭问:“梦犀,你看到什么了?”

“你先等等。”君如珪把他一把拉过来,按到一边的凳子上。

云梦犀先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目光空洞的呆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低声道:“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看到了什么?”邱鱼又问。

云梦犀似乎对邱鱼这种上赶着问的方式很不喜欢,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说了:“一开始,我看到一大片平原——很宽阔,上面是整齐的农田,农田上种着各种农作物,远远看着像个大棋盘,而我,就在棋盘上走——”

邱鱼和君如珪并排坐下,认认真真听下去。

“走了一会儿,棋盘尽头出现一条河,河很宽,上面有很多帆船,帆船来来往往,很是热闹。我一直朝前走,抵达河边,这时,我看到河对面有一座高山,很高很高,也很陡峭,直插云霄,看上去就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剑,实在太雄伟了。”

“这时一条船划过来,我便上了船,跟着那船慢悠悠的渡过河流,抵达对面的码头,我登上岸,沿着那条路走,一直走,走到那座高山下,然后继续沿着道路往上爬……这时,我看到从山上下来不少行人,他们都身穿白色的衣服,头上扎着白色的头巾,手中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錾花长剑——”

听到这里,君如珪忽然想起什么来,将手肘拐了一下邱鱼:“邱鱼,这些人的打扮好像有点像鹤雪剑派啊。”

邱鱼顿了顿,嚅嗫:“好像是……”不过他死死盯着云梦犀,专注的听她的发言。

云梦犀继续道:“我继续往上爬,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山顶,这时,我看到前方竖起一个很高的牌坊,上面写着:‘鹤雪凌霜’四个字。”

邱鱼身躯一震,一拍大腿,大声道:“啊,就是鹤雪剑派!”

他这嗓门惊到云梦犀,她住了口,楞楞的盯着他。

“没事,你继续说。”君如珪对云梦犀打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

云梦犀继续说:“我继续向前走,经过一个很大的广场,走进一片建筑,那片建筑依山而建,巍峨雄壮,飞檐斗拱,一直延伸到山顶云雾之中,看上去简直像连接云霄的琼宫仙阙。”

“我又看见了许多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有的在路上走,有的则聚集在广场上练剑,动作十分整齐。”

“我沿着长廊走,攀上石阶,经过了几个池塘,越过好几座石桥,最后,我来到一个阁楼前面,那个阁楼很漂亮,小巧雅致,像是小姐的闺房,而在阁楼前面的牌子上,写了四个烫金的大字:残月拂风。”

这时,云梦犀略做停顿,并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刚才见到的情形:“我走到阁楼前面的门前,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的陈设也很精致,到处都是锦绣珠帘,流苏幔帐,多宝阁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精美瓷器,窗台上种着各色的花草……,真是漂亮极了。”

“我穿过房间,来到里面的卧室,越过屋子中央的屏风,看到靠墙有个雕着冰裂纹的架子床,我着着这架床:挂着雪白色的绫纹纱帐,铺着海棠花样的香色床单,还有宝蓝色的织花被,一派华丽,我走过去,伸手去摸被子,被子滑而柔软。然后,我的手顺着被子往下,往下,到垂下去的被单上……”

“我蹲下来,面对床下,然后,我一手将床单掀起——”

君如珪和邱鱼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将眼睛瞪大,头和上身探出。

“我看到床底下放着一个东西,一个白色的柳条筐子,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筐子上面盖了一张薄薄的白色的棉布单子,我伸出手,一把将筐子拉出来,另一只则将那棉布单子掀开——”

此时,两个听众的胃口被调到最高处,眼睛瞪到最大,就像两个高挂的铙钹,脖子也伸到最长,像两只探食的鹳。

然而,云梦犀却停住不说了。

邱鱼用手拍打膝盖,催促:“你掀开单子看到什么了,快说啊?”

然而云梦犀却无力摇头,低声道:“我就看到这儿了,之后我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再继续,然后,我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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