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床下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后,三人从床地下摸出来。

此时,桌上还摆着那盏灯,而在灯下,赫然铺着一张纸,这吸引了三个人的好奇心。

他们过去拿起纸张一看,见其上绘制着密集复杂的楼阁院落以及道路通衢的图案,而在其上很多地方,特别是大门和关口之地,则用黑色标注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圆形斑点。

“这是什么啊?”云梦犀小声问。

君如珪联系到刚才两个人说话的内容,判断道:“这应该是鹤雪凌霜的地形图,”他解释:“而这些大大小小的黑点,应该便是他们刚才所说的部署的兵力吧。”

邱鱼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不可思议道:“厉害了,这些人居然在鹤雪剑派内部部署这么多人,实在太厉害了!”

“的确,”君如珪低声:“不过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邱鱼摸了摸自己圆嘟嘟的脸:“我听那女的声音,有点像莫识君的女儿莫思侬,而且我知道莫思侬也是被他们叫大小姐的,那女的莫非就是莫思侬?”

“不可能。”君如珪矢口否认:“她若是是莫识君的女儿,怎么可能反鹤雪剑派?而且还要对付她父亲?这不可能,应该另有其人。”

邱鱼又摸了摸自己脸:“那会是谁呢?”顿了顿,他转头问云梦犀:“梦犀,你记得吗?”

云梦犀以不耐烦的口吻回应:“我记得什么啊?”

邱鱼吧唧吧唧嘴,又想了想:“不过无论是谁,既然他们是对付四大门派的,那显然就是我们的朋友,”他看向君如珪:“我们如果和他们携起手来对付四大门派,岂不是如虎添翼?”

然而君如珪却对此毫无兴趣,只道:“算了,咱们还是别管这些无关的事了,这里既然要打起来,恐怕不安全,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此时邱鱼似乎认定这些人会成为污血教的朋友,竟舍不得走了,他说:“别这么急啊,咱们等等,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要掀了莫识君的老巢,这样也好给我们污血教找个盟友,——就当不成我们的盟友,反正咱们无事,看看热闹也好。”

君如珪既不想给污血教找盟友,也不想看什么热闹,何况,他还想把这个消息通知师父他们。于是他嗓门放低,肃然道:“邱鱼,你忘了咱们来的初衷吗?咱们是要给云姑娘治疗失忆的,而且谁知道我们在这里安不安全?我们先下山再说。”

“不不不,我不走,我不想走,我想看看下面会发生什么。”邱鱼固执己见。

君如珪瞪着邱鱼,真想将这条倔强的鱼给拧起来弄走,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听他的,于是,他头转向云梦犀:“云姑娘,”他问她:“你想留在这山上看他们打架吗?”

云梦犀摇头:“不想。”

“你听见了没?”他对邱鱼。

邱鱼很是不爽的撅起嘴巴,不过既然云梦犀都发话了,他也没法再坚持,只有悻悻道:“好吧,走就走。”

不过他们这回又没有走掉,因为那两个人又回来了。

他们只好又藏回床下。

二人进屋,叉叔先说话道:“大小姐,您认为他的提议可行?”

大小姐道:“我认为可行,这个建议很好,虽然有些残忍——”她挪出凳子坐下:“不过我喜欢。”

“大小姐,”叉叔又道:“其实我觉得吧——”

“叉叔,你不用说了,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大小姐——”

然而叉叔的话没说完,大小姐忽然叫道:“咦?地图呢?”

叉叔顿了顿:“大小姐是说部署图?”

“是啊,”大小姐敲敲桌面:“刚才走的时候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又顿了片刻,叉叔:“是谁拿走了?”

“这是我的闺房,”大小姐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何况还拿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的口气带着愠怒。

叉叔想了会儿,低声道:“刚才好像起了一阵风,莫不是风把它吹到哪儿了?”

大小姐默然片刻,站起来:“叉叔,我们在周围找找看。”她说。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找那张消失的部署图。

君如珪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道:如果他们继续找,说不定会找到床下来,如此一来我们就暴露了,这可不行啊。不过,那张部署图刚才不就在桌子上吗?怎么会不见?

他看了眼邱鱼,凑过去悄声道:“你看见那张部署图了吗?”

邱鱼楞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很小的方块的纸,说:“是这个吗?”

君如珪看那纸上熟悉的图画,顿时一怔:“怎么会在你这里?”

邱鱼道:“我想多了解了解他们的部署,所以就偷偷将它揣到怀里了——”

君如珪简直对他无语了,忿忿道:“你还真是麻烦,居然把这纸藏了,他们要是找到这床下来,我们岂不是就暴露了?”

邱鱼委屈道:“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如珪侧耳听了听外面,琢磨了一下:“你把这张地图扔出去。”

“扔出去干嘛?”

“不扔出去,难道等着他们找到这里?”

邱鱼不开心的歪歪嘴,不过大约也认为君如珪说得是正确的,他趴着身子,溜到床前,先将脸贴在地上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然后找了个不被发现的角度,将那张被折叠的纸往外轻轻一扔。

部署图从床下悄无声息地飞出去,落在床外约三四步远的地面。

没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女子朝部署图走过来,她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纸,然后是一阵纸张被打开的声音。

“叉叔,我找到了,不用找了。”她说。

叉叔走过来,然后,大小姐低声对他不知说了些什么。

因为她声音非常小,所以床下三人一个都没听见她说什么。

她说完,叉叔跟着道:“怎么会——”

“会的。”大小姐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叉叔,烦劳你留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脚步匆匆的走出去了。

君如珪不知道外面这两个人要干什么,一时迷惑不解。

没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是的,很多人,整齐有力训练有素,到了阁楼跟前后,只听大小姐高声下令道:“你们守住每个出口,你们几个,进去搜!”

这一声令下,大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闯进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搜起东西来。

床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搜起屋子来?

君如珪忽然明白了,他一拍地面,气急败坏地冲着邱鱼:“你刚才把那张纸折起来了对不对?”

邱鱼愣愣点了一下头:“是啊。”

“你折他干嘛啊?”君如珪真想用目光将邱鱼给吃了:“那张纸本来没有折痕的,你把它折起来了,就有了折痕,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被动过,怎么会不生疑呢?”

黑暗中,邱鱼眼睛张大,顿了顿,道:“你,你是说,是我把那张纸折了,所以就暴露了?”

“不然呢?”

邱鱼这回没法给自己辩解了,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一脸委屈:“原来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因为你是谁啊?”君如珪继续责问:“你看吧,”他指外面:“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外面的人继续翻箱倒柜,一派嘈杂,而且似乎很快就要搜到床这边来了。

邱鱼挠挠脑袋,忽然眼睛一亮,道:“啊,我刚才说了,他们既然对付的是鹤雪剑派,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咱们怕他们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君如珪可不想他贸然出去找朋友,立时反驳:“万一他们是搞内讧呢?万一他们是玄晟门或者听天阁或者万千宫的人呢?万一他们依然是污血教的敌人呢?你要拿咱们两个和云姑娘的性命去赌这没把握的事?”

邱鱼听了这话,似乎也有些拿不准了,不过他还是抓脑袋,坚持:“不过,我总觉得,应该是……”

“肯定不是。”

“我觉得——应该是。”

“哎,”云梦犀在一边似乎没耐心他们争论这个问题,忧心道:“你们还是别争了,还是想想咱们怎么办吧。”

三个人沉默了。

君如珪忽然想:此时既然鹤雪剑派已经进入危急时刻,就算我马上下山告诉师父他们,岣嵝山离白茅山如此之远,他们要有所行动,只怕也远水不解近渴。为今之计,最好是能立即告诉莫识君,让他知道此时,并立即拿出应对之策,这样才能解鹤雪剑派于困境之中。

可是,现在我如何去找莫识君呢?

邱鱼想和外面的人联合起来,可是他早知道这是有风险的,如果他们是污血教的朋友,那好说,可万一不是呢?贸然出去,岂不是会被抓起来?到时候怎么找莫识君?

君如珪左思右想,他忽然看见邱鱼背后那熟悉的雪白的杀气腾腾的弓。

他想到他当初在岣嵝山上救下他,又在那个树林子里单骑杀出重围的样子,真是横扫千军所向无敌,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现在让他杀出去,让他变成一柄锐利的利剑,刺入看似安静平和的鹤雪凌霜,让他搅起无论是这帮人在暗处部署的杀戮之网,如此一来,便惊动鹤雪剑派的人,而自己,说不定也可以趁乱溜走,去找莫识君掌门了。

这个主意看似不错。

“喂,君如珪,”见君如珪不说话,邱鱼急火火的道:“你在想什么,你到底要怎样?你说句话啊?你听见没,外面的人马上就来了。”

的确有人来了,随着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一个人在靠近床边,他的影子也从慢慢移动过来,延伸入床下。

君如珪看了眼地上的影子:“杀了他。”他淡淡的说。

“什么?”

“杀了他,然后我们杀出去。”

邱鱼瞪大他那铜锣般的大眼睛。

“怎么,你没信心吗?”君如珪斜觑他,故意激他:“我以为你箭术很厉害,上次不是你将我从岣嵝山上——”

“好啊,杀就杀。”邱鱼截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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